贺望茵走过去，和慕衡遥并肩朝宅子走去。
“听说慕太太今天又扫了一颗定时炸弹。”慕衡遥穿着一身休闲装，双手插在裤兜里，手肘自然的弯曲，仿佛是在邀请她挽住。
但贺望茵没有自作多情地挽上去，“吴敦华只是一条走狗，没有当炸弹的资格。”
慕衡遥听她语气中的轻蔑，不自觉地勾了勾唇。
以她的段位，确实有瞧不起吴敦华的资本。
“三姑妈今天把自己关在房间一整天。”突然间，他有些跳突地说起一个看似无关的话题。
“嗯？”
贺望茵以反问的字眼，敦促他继续说。
她知道，慕衡遥不是那种闲到以别人的事来搪塞气氛的人。
如非必要，他宁愿沉默。
“听说是接到了一通电话。”慕衡遥果然继续道。
“谁打的？”贺望茵自然而然地问。
“我就是专程来问你呢。”慕衡遥声音悠然淡然，“我还没有神通广大到这个地步。”
这种问题打电话就可以问了，他实在没必要亲自来一趟。
不过，他也说过了，是萌萌想他了。
慕衡遥会在乎萌萌的感受，坦白说令贺望茵心情有些矛盾。
到现在她也猜不透，在他的内心深处，对于她们母女到底是什么样的态度。
“三小姐的反常，好像也不是慕少会关心的事。”几秒之后，贺望茵才答道。
坦白说，她也不是特别关心。
“如果不是关系到她儿子的身份，我也不想关心。”慕衡遥突然出手，强硬地将她的手拉过来，勾住他的手臂。
贺望茵一怔，随即便听到萌萌的声音，“妈咪！爸比！”
钱老先生也坐在沙发上，“茵茵，你终于回来了，让小衡在客厅里等你，他非不肯，要去花园里等你。”
言语间尽是赞扬满意。
贺望茵只能笑笑。
在长辈跟前，慕衡遥惯会做样子。
不过但凡他愿意稍稍在贺溥宸跟前做一点，也不至于让对方满腹怨气。
慕衡遥并没有放开贺望茵，只单手就把萌萌抱了起来，“怎么还不去睡？不是明天想去玩乐高吗？”
“萌萌等爸比和妈咪一起睡觉觉呀。”小奶团子在慕衡遥的脸颊啵唧亲了一口。
慕衡遥眼神微闪，最终还是露出一个微笑。
“好。”
晚上依然是萌萌睡中间。
小奶团子很没良心地把小胖腿儿搁慕衡遥腰上，小胳膊却搭在贺望茵的肩膀上，斜着睡，把整张床都占了一半。
“她睡觉都这么不老实。”慕衡遥是用的肯定句。
“怎么会？”贺望茵否认，“萌萌和我睡都很乖，都是因为你在，她才这么不踏实。”
慕衡遥明显不信。
奶团子屈指可数和他一起睡的时候，都闹腾得像只猴子，非要像指针一样在床上三百六十度旋转一圈才肯罢休。
但不知道为什么，有她在身边，或者有贺望茵在身边的时候，他要比往常睡得都沉一些。
“你打算什么时候公开桑涵翊的身份？”望着天花板，贺望茵问。
她知道，他没有睡着。
“近期。”慕衡遥总算给了一个确切的答案，他突然翻身，抓着萌萌的小腿，给她换个了舒适的角度，“真不打算问问三姑妈接到了什么电话？”
“你为什么那么关心这件事？”贺望茵也侧身。
黑暗中，两人隔着奶团子对视，纷纷都能从彼此的眼中看到细碎的光泽。
“排除所有的不确定因素，”慕衡遥的语气里有几分讥讽，“慕太太不会认为，我们慕家新添一个二十几岁的继承人，和路边给乞丐打赏一样随便吧？”
“怎么？”见贺望茵一时沉默，他又问，“慕太太突然不关心这件事了？”
她先前，一直都把桑涵翊和三小姐的事挂在心上。
“他最近乖乖拍戏接通告，我关心什么？”贺望茵翻回去，抱着萌萌的小胳膊。
要她怎么说，当初会那么关心桑涵翊的事，还不是因为……慕衡遥。
可是现在呢？
他就在自己的身旁，却又那么遥远。
她闭上眼……这样也好，让她不要对他有太多期待，有期待就有失望。
没多少时间了。
她在心里对自己说，迈过前世最大的那条坎，以后就是真正的新生。
和前世完全没有交集的世界……
……
贺望茵睁开眼，听到衣帽间那边传来声音。
“穿这件，萌萌要穿这件，妈咪也有一件，一模一样呀。”
“你妈咪的这件衣服在哪里？”这是慕衡遥的声音，压得有些低，“都不放一起吗？”
“妈咪的衣服在里面，爸比你好好找一找吧。萌萌要先穿衣服了。”
贺望茵有些微的讶异，她竟然一觉睡到天亮，连他们父女起床都不知道。
推开衣帽间的门，萌萌花蝴蝶一样扑了过来，“妈咪妈咪，我们穿亲子装好不好？”
慕衡遥已经从拐弯的房间伸出走了出来，他手中，恰好提着这件紫红色的裙子，“穿吗？”
他还是找到了。
贺望茵迟疑了两秒，“可能，我今天不能跟着你们去了。”
没看错，慕衡遥的眸色暗沉了两分。
贺望茵读不懂是不满还是其他意味，她拿起手机，“我要去参加一场葬礼。”
七天前，程家老爷子去世，今天下葬。
“没想到，慕太太这么有情有义。”慕衡遥把衣服随后往架子上一挂，语气里满是讥讽。
贺望茵收回手机，几秒之后，调开一个视频，把手机递给了慕衡遥。
“我想去送程爷爷最后一程。”她神色清冷。
视频里，程家众人围着病床上灯尽油枯的程老爷子。
“爷爷，你说什么？你说什么？”程百华坐在程爷爷的身边，低下身尽力倾听他弥留之际的言语。
“茵……茵茵……”程老爷子断断续续地念着，“对不起……她……”
“爷爷！爷爷你是想要见贺望茵吗？”程百华捏着程爷爷的手，“爷爷！”
程爷爷眼里的光，一点点的灭了，最后从眼神，到皮肤，都渐渐变成了灰白。
他到临死的最后一刻，都在叫贺望茵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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