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快意

阿娇这一世的放肆，比前世有过之而无不及，她甚至比窦太皇太后在时，更飞扬跋扈。

就算是这样，天子都一一忍了，她快意极了，瞧瞧，上天还是公平的，她当年所忍受的一切，终于是都还给他了。

天子纵使恼怒至极，怨恨之至，也不得不忍。他自认承兆于天命，却对太多事情亦无可奈何。他自然是不信命的，也想逆天改命，是人定胜天，但也有天意不可违。

建元十五年四月，关中大旱，他的百姓食不果腹，衣不蔽体，他下罪己诏，素食祭天求雨，都未能奏效。阿娇只是宫中祈求，便久旱甘霖。

在这样的天命所归之下，天子退了，他屈服了。他不早就低头了。

此后的数十年，即使他鞭策六河、威震宇内、收服西域、大败匈奴，泰山封禅之时，天命所归的依旧是她。

即使她身处内宫，民间依旧奉她为神，烧香祭祀。

凭什么，这种委屈在他登上帝位之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的情绪。时隔多年，再一次笼罩了他。他做了这么多，却依旧敌不过她啊。父皇是，祖母是，现在连……

他们的结局早已在她迫害永巷嫔御们之时注定，他高高的供着她，曾经满心满眼都是他的她也毫不在意了，她在椒房殿内同样的威震天下，世人崇敬。

她不参与朝事，也早不将嫔御们放在眼中，他们默契的保持着距离，王不见王。

而他的嫔御们早在皇后的威严下瑟瑟发抖，不敢有丝毫妄念。

阿娇约束外戚势力，避免他们贪得无厌。在王太后死后，她更是提前搬去了长乐宫，腾出了椒房殿。虽然于礼制不合，但是谁又会多嘴呢。她走了，是谁执掌未央，入住椒房，又与她何干呢？

她放下了，也就解脱了。她也想过借着这样的福泽干预政事，不过想想也就过了。她只是个普通贵女，普通皇后，没有那个本事，强行参与，只怕整个大汉都要不得安宁。天道多慈，给了她一缕生机，她自然要惜福。

这一世，终究是她胜了。他活了七十一年才驾崩。她熬死了他，名正言顺的被奉为皇太后，新帝同样毕恭毕敬的供着她，她满足了。

昔年废居长门之际，她的梦就已经醒了，她无力抗争，更无力转圜。最后郁郁而终，无人记得。她明明是有汉以来，出身最高贵、最正统的皇后，却生生落到了那般田地。她把自己的一生活活变成了一个笑话，才会有那句“君不见咫尺长门闭阿娇，人生失意无南北。”

她恨啊，恨毒了天子，也恨母亲，恨所有人。母亲把她推到了皇后位上，却没能教导她成为一个好皇后，可这又怪谁呢。

最怪的不是她自己么，她太蠢，也太无能。连对付卫氏姐弟，也都是那样下作无用的手段。

第一世怨恨抑郁，第二世战战兢兢，这一世她差点就控制不了自己，想要带着所有人一起毁灭，天下苍生又与她何干呢，她不过是个普通女人，但她还是保持了内心清明，这是天道给她的一道生机，她怎么能恩将仇报。罢了，她只需要做一个被人捧着、无忧无虑的皇后就足够了。孩子，她早已经放弃了，与其投身帝王家，拥有享不尽的富贵荣华，却也会在无尽的权利欲望之中挣扎，还不如没有来过。她的本事就这么大了，护不住他。她对陈窦外戚有责任，其他的她都无能为力了。

经历三世，她才是真正的长乐未央，永无伤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