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冬日小说网>朕佛系养儿>第 79 章 被杨兼养歪
阅读设置

设置X

第 79 章 被杨兼养歪

???

萧岑的侄儿?

那岂不是梁人?

杨广听着萧岑的话,虽然心中一突,但是早已养成了喜怒不形于色的习惯,不动声色,脸上也不见任何波澜,淡淡的说:“河间王说甚么?孤听不懂。”

河间王萧岑知道杨广在装傻,故意压低声音,好似不想让旁人听到,其实语气中满含威胁,说:“太子如何是听不懂,我看太子是不想听懂罢!难道不是么?太子心里很清楚,你并非是隋天子的亲生儿子,你骗得了旁人,骗不了自己。”

杨广眯起眼目,冷笑一声,说:“河间王,你如此搬弄是非,混淆宗室血统,难道便不怕天子一怒治你的罪么?”

萧岑幽幽的说:“怕!外臣怕得很呢,然……若是我没有确实的把握,今日又怎么会来见太子呢?哦,不,是来见我的小侄儿呢?”

确实的把握……

杨广说:“是甚么把握?”

萧岑笑着说:“太子可能不知,毕竟当年侄儿你年纪还太小了。南方动乱,我大兄,也就是你真正的父亲孝惠太子蚤死,侄儿你在动乱中被贼子抓住,一刀砍向背心,当时奄奄一息……太子背心,可是有一条深深的伤疤?”

杨广心中一动,是了,自己的背心的确有伤疤。连杨广也不知道是甚么伤疤,那天杨兼和他一同沐浴,还曾问起过杨广,但是杨广答不上来。

萧岑继续说:“我们本以为小侄儿活不下去了,毕竟受了那般重的伤,后来小侄儿被贼子掳走,更是生死不明,这么几年下来,完全没有消息……哪知道,侄儿你就在我的眼前啊。”

杨广冷静出奇,并没有慌张,说:“河间王说笑了,后背有伤之人,天底下比比皆是,单凭一条伤疤,你便说孤是梁人,这未免太好笑了一些子罢?”

“可不止如此,”萧岑似乎就知道杨广要辩驳,又说:“太子您可知道,您的面相,与当年的孝惠太子,一模一样么?”

杨广甚至轻笑了一声,说:“只是如此?”

萧岑本游刃有余,没想到杨广还是“不认账”,稍微僵硬了一下,随即又恢复了游刃有余,说:“太子想不起来自己是甚么人,没有干系,但是如今朝中,大有对太子不满之人,这些人可不在乎太子真正的血脉是甚么不是么?他们只在乎太子挡了他们的发财富贵之路!”

杨广现在只是一个小包子,按理来说应该没人记恨他才是,但怪就怪在,杨兼立了小包子杨广为太子,很多朝臣都把希望寄托在自己的女儿侄女身上,想让她们进入杨兼的后宫,为杨兼生下个小太子,如今杨兼立了杨广为太子,岂不是挡住了他们的富贵之路?

萧岑又说:“想必朝中想要除掉太子您的人,大有人在……只要我把太子您是梁人的消息透露出去,管他是不是真的,况且这个消息本就是真的,到时候太子的麻烦,还不是会源源不断的找上来么?”

“河间王您这是……”杨广不怒反笑,幽幽的说:“在威胁孤么?”

萧岑笑着说:“如何会呢?外臣绝不敢有这个不敬的胆子啊,今日外臣前来,只是想要见一见阔别多年的小侄儿,和小侄儿叙叙旧,罢了……”

杨广看出来了,河间王是贪心不足,想要威胁自己,但凡威胁,总要有个目的。

的确,河间王萧岑是个聪明人,如果杨广不是宗室血脉的事情曝光出去,会有很多麻烦。朝中根本不缺乏好事儿之人,那感觉就和现代的“人肉”差不多,多的是人去翻找你的老底儿,恨不能把杨广没出生之前的陈芝麻烂谷子全都翻出来,一条条的抠细节。一旦有了这个风声,绝对会有人组团跟疯。

糟糕的地方就在于,杨广也不知道自己这具小身子到底是不是梁人,况且杨广的后背的确有伤疤,这个事情便十有八/九是真的。

杨广眯起眼目,他素来是个心窍玲珑之人,脸上立刻换做害怕的模样,说:“河间王想要如何?”

河间王萧岑听他松了牙关,不由心中冷笑,不过一个娃儿而已,果然刚才都是强装的,根本就是强弩之末,还想要和自己耍心机,看罢,现在已经撑不住了,稍微一吓唬,便惧怕了不是么?

萧岑因为杨广的年岁,太小看了杨广,并不把杨广当回事儿,笑了笑,真的把自己当成了杨广的叔父,说:“侄儿,你我本是一家人,谈什么如何呢?叔父见到侄儿,欢心还来不及,如今知道你过得好,比甚么都强。当真不是叔父胁迫你,但是好侄儿你听叔叔说,这世上还有另外一个人,怕是也知道你的真实身份。”

杨广眯眼说:“是谁?”

萧岑幽幽的吐出两个字:“萧岿。”

萧岿乃是梁主,又是萧岑的三兄,他竟然直白的叫出萧岿的大名,这听起来何其不恭敬。

萧岑幽幽一笑,说:“侄儿你与大兄生的是一模一样,想必萧岿早有狐疑,加之侄儿身后的伤疤,方才遇刺肯定已经被萧岿发现,侄儿,你危险矣!”

萧岑不给杨广刚开口的机会,继续说:“侄儿你想想看,萧岿是如何上位的?他能作为我大梁的人主,完全是因着大兄蚤死,去的太早,倘或大兄还在,那大兄必然是太子,即皇帝之位的也必然是大兄,而小侄儿你就是太子,何来萧岿甚么事情?如今小侄儿你的身份袒露,萧岿一定会觉得你是肉中刺,如鲠在喉,如果不拔/出来,寝食难安啊!”

萧岑第三次开口,声音略微沙哑低沉,微微带着颤抖,但他不是出于惧怕,而是出于兴奋,清俊的面容泛着一股子诡异的红润,兴奋的说:“为今之计,只有你我二人联手,扳倒萧岿,才能保住小侄儿你的安危,才能保住小侄儿你……大隋太子的位置啊!”

杨广听明白了,终于听明白了,河间王萧岑今日前来,铺垫了那么多,又是威胁,又是攀亲戚的,其实目的就是用杨广的身世,胁迫杨广,帮助萧岑扳倒萧岿。

换句简单的话说……

——萧岑想要篡位,成为梁主!

果不其然,萧岑目光闪烁着兴奋的光芒,贪婪犹如天上繁星,笑着说:“侄儿你如今可是大隋的太子啊,又深得大隋天子的宠爱,只要小侄儿为叔父美言几句,有了大隋天子的庇佑,叔父即位成为大梁之主,一定守口如瓶,不将这件事情透露出去,如何?”

杨广没有立刻说话,装作很是犹豫的模样,微微蹙着小眉头,一脸要哭出来的模样,为了逼真,还举起小肉手,很是不安的咬着小指甲。

萧岑果然以为杨广害怕了,笑着说:“好侄儿,不要怕,叔父并不是想要难为你,相反的,叔父想要帮你,疼爱你还来不及呢。但是萧岿不一样,萧岿一定会杀了你,是被萧岿杀死?还是与叔父联手,安安心心的做大隋的太子,小侄儿你心中应是已经有了成算罢?”

杨广知道河间王萧岑这个人,野心勃勃,而且自以为是,觉得自己功高盖主,建树颇多,这样的人绝对不能硬碰硬。

杨广便选择假意安抚河间王萧岑,说:“河间王说的……有道理,即使如此,孤答应你了,孤会在父皇面前为河间王美言,只要时机得当,扶持河间王上位,也不是问题。”

萧岑一听,喜不自禁,清俊的脸面上更是红光满面,自得意满到了极点,觉得杨广不过还是个小娃儿,很好摆布,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控之中。

河间王走过来,站在杨广面前,俯下身去,竟然伸手捏了捏杨广的小脸蛋儿,笑着说:“侄儿真乖,如此乖巧可人,怪不得能讨得大隋天子的宠爱呢。一切便都拜托侄儿了,只是一点子,别让叔父等得太久,别看叔父为人亲和,没有甚么长辈的架子,然……最没耐心,等得久了,叔父可不知道自己会不会管得住这张嘴。”

杨广心中冷笑,好得很,河间王真真儿是好得很,又来威胁于朕。

河间王显然不知道自己在与谁说话,自得意满的又拍了拍杨广的小肩膀,哈哈一笑,转身离开了大殿,扬长而去了。

杨广目光平静,却带着风雨欲来的深邃,凝视着河间王萧岑离开的背影,嗓子里发出“呵……”一声哂笑,随即抬起手来,用帕子擦了擦脸,又擦了擦肩膀,劈手将帕子嫌弃的丢掉。

杨广嗓音幽幽的,带着一股子不同于小娃儿的老成与低沉,说:“河间王,好啊,好得很……”

杨兼让便宜儿子歇息,自己离开了大殿,为了不打扰杨广休息,特意去了其他殿召见韦艺。

韦艺一路小跑着进来谒见,“咕咚”直接跪在地上,叩头说:“卑将死罪!”

不是韦艺胆子小,饶是韦艺贼大胆,这会子也架不住膝盖发软,双腿发麻。毕竟他可是委以重任,负责这次出行的护卫工作,如今出现了岔子,别宫里跑出刺客行凶,差点子伤害了大梁的公主,幸而有小太子杨广英雄救美,否则悯公主虽然在萧岿面前不得宠,但她到底是大梁的公主,万一有个闪失,那便是邦交问题,问题可大了去的。

韦艺一面子庆幸,一面子又觉得不幸。为何不幸?因着英雄救美的人是小太子杨广,小太子为了救悯公主,后背受了伤,见了血,按照人主一贯宠爱小太子的态度来看,韦艺觉得自己“凶多吉少”。

韦艺连连叩头:“惊扰了人主与太子,卑将罪该万死!还请天子重重责罚!”

“罪该万死……”杨兼幽幽的说:“便不必了。”

韦艺狠狠松了一口气,幸好幸好,自己跟随的人主并非昏君。

他一口气还没顺当,便听杨兼说:“刺客是甚么来路,有结果了么?”

韦艺“这……”了一声,说:“还、还在盘问。”

杨兼微微蹙眉,显然对韦艺这个说法不太满意,刺客还没有招认,也就没有找到幕后主使,没有找到伤害他儿子的人,杨兼如何能满意?

韦艺连忙说:“启禀人主,但是卑将发现了一个很是古怪之处。”

“说。”杨兼只说了一个字。

韦艺说:“此次别宫之行,卑将安排的禁卫是滴水不漏,按理来说,这么严格的防卫,应该不会有刺客混入别宫才对,除非……”

杨兼挑眉说:“除非?”

韦艺继续说:“除非……禁卫有细作,或者刺客是梁人。”

如果不是大隋的禁卫有细作,那么能在如此严格的防卫之下,混入别宫的,也就是梁人了,毕竟此次别宫之行,除了大隋的禁卫军,梁人也派出了他们的禁卫军。

杨兼眯起眼目凝视,韦艺说:“只是……卑将有些狐疑,倘或是梁人派出的细作,那么目的是甚么?为何要截杀梁人的悯公主,这……说不通啊。”

悯公主只是一个小娃儿,以前都没有养在宫廷之中,最近才被接回去,按理来说,悯公主的身世清白的很,不可能结仇,是甚么人想要杀死悯公主?

杨兼心里有一个猜测,想要悯公主死的人,只有一种人,那就是不想让大隋和大梁联姻之人。

坊间传闻,大隋天子很是喜爱梁人的悯公主,说不定悯公主便是未来的皇后国母。一旦悯公主死了,最欢心的,必然是想要阻止大隋和大梁结亲的人。

而这种人,不做他想,只有……

“陈人!”韦艺恍然大悟,惊呼一声,说:“会不会是吴超?!”

杨兼的确也想到了吴超,吴超伪装成梁人梁超,还伪装成了一个傻子力士,一直潜伏在周围,说他没有企图,杨兼是不相信的,何况吴超不只是陈人,他还是陈人将军吴明彻的侄儿,动机就更明显了。

杨兼陷入了沉思,吴超的确有嫌疑,但是吴超如今只是一个小小的力士,如何能在别宫安排刺客呢?如果是吴超,他的背后一定有实力不容小觑的帮手。

杨兼淡淡的说:“这件事情,不要惊动吴超,暗暗的查。”

“是!”韦艺拱手抱拳。

杨兼说:“行了,你先下去,仔细审问刺客。”

“是,”韦艺说:“卑将一定撬开那些刺客的嘴!”

韦艺很快退下去,杨兼转头看向侍立在身后的中官何泉,说:“何泉。”

“小臣在。”何泉立刻上前,恭敬的拱手。

杨兼说:“朕记得你与吴超安排的是一个屋舍。”

在别宫下榻,官级高的人,自然是一个人一个屋舍,但是像中官、宫人、仆役、骑奴这样的人,便无法一个人一个屋舍了,等级高的两个人一个屋舍,等级低的便是一群人一个屋舍。

为了监视吴超,杨兼特意让人安排了何泉和吴超下榻在一个屋舍。

何泉说:“回天子,正是。”

杨兼眯起眼目说:“今日到了别宫,吴超可有动静?”

何泉回答说:“回天子,入了别宫之后,吴超一直都待在屋舍之内,方才遭遇刺客,吴超也没有离开屋舍,并未见到与刺客通风报信之嫌。”

杨兼点点头,说:“继续给朕盯住了吴超,如今刺客活捉落网,背后之人一定犹如热锅之上的蝼蚁,说不定会狗急提跳墙,如果真是吴超,近日一定会有所行动。”

何泉拱手说:“是,小臣领命。”

他们正在说话,便听到“吱呀——”一声轻响,殿门被推开了,一个小小的身影从外面走进来。

圆滚滚的小身影,在大殿的地上投下可爱的影子,不是小太子杨广还能是谁?

杨广从外面走进来,杨兼吃了一惊,说:“我儿?不是让你卧床休息,怎么跑过来了?”

他说着,赶紧大步过去,眼看着冬日里还冷,别宫又在山上,小包子杨广却没有穿太多的衣裳,小脸蛋儿冻得绯红,杨兼赶紧把自己的披风解下来,裹在杨广身上,把杨广裹成了一个小肉球儿。披风的领口有一圈毛茸茸的白绒毛,因着披风太大,领口的绒毛足足裹了两圈,白绒绒的很是厚实,更显得小包子杨广冰雕玉琢般可爱。

杨广跑进殿里,被杨兼裹住,一瞬间差点出白毛汗,忍不住挣扎着踢小腿儿,说:“儿子不冷,父皇穿罢。”

“不行,你才受了伤,失血过度不能着凉,穿着。”杨兼摆出天子的威严,不容置疑。

杨广:“……”失血……过度?

果然有一种冷,是老父亲觉得你冷……

杨广干脆放弃挣扎,言归正传,说:“父皇,请屏退左右,儿子有要事禀奏。”

都不需要杨兼发话,何泉是个极其有眼力见儿的人,立刻拱手告退,退出大殿,将殿门关闭。

杨兼说:“我儿,是甚么事?”

杨广沉着小脸蛋儿,黑着脸将刚才河间王萧岑来“探病”的事情说了一遍。

杨兼温柔的脸色瞬间也沉了下来,幽幽的说:“河间王……”

河间王威胁杨广,想要借助大隋的势力扳倒萧岿,篡位成为人主,可谓是野心勃勃了。

杨兼其实并不讨厌有野心之人,可惜河间王的野心过于自负了,竟然以卵击石,撞在杨兼和杨广身上。

“河间王的头很铁嘛?”杨兼说:“就是不知,到底是河间王的头铁,还是朕的手腕硬了。敢威胁朕的儿子,活得不耐烦了。”

杨广看着父皇狠呆呆的面容,不由眼皮一跳,说:“父皇……为今之计,最重要的不是儿子的身世么?”

杨兼抱起小包子杨广,让他坐在自己的膝盖上,说:“身世?身世有甚么好谈的?朕说你是朕的儿子,你就是朕的儿子。”

杨广眼皮又是一跳,别看父皇斯斯文文的,平日里看起来温柔又温和,但其实骨子里竟然还是个强势之人。

杨兼说:“放心,河间王看起来是威胁你,其实是有求于朕,想要趁火打劫?先抻他一抻,不需要理会,看他着不着急。”

杨广点点头,说:“听父皇的。”

“真乖。”杨兼揉了揉儿子的小脸蛋儿。

杨广又说:“是了,父皇,刺客的事情如何了?”

杨兼把刺客的事情和他说了一遍,说:“韦艺去审问了,我儿真是操心的命,不必想这么多,父皇自会处理的。”

杨兼勒令杨广回去歇息睡觉,因着受伤,杨广早早便歇息下来,第二日天色还没亮起来,外面黑压压的一片,却听得一阵嘈杂的动静。

杨广都没起身,更别提杨兼了,杨兼还在熟睡,听到动静被吵了起来,蹙着眉头,说:“甚么声音?”

“天子!”中官何泉的声音很急促,在殿外朗声说:“天子,您起身了么?”

何泉深知杨兼的作息时间,毕竟已经伺候了这么久,他知道杨兼这个人不喜早起,如果能休息一定会休息,所以一贯不会打扰杨兼。

今日却不同,何泉在外面如此急切,应该是有大事儿。

杨广应声说:“何事?”

何泉说:“回天子,昨日活捉的刺客……都死了。”

杨兼本来还迷迷瞪瞪的不想睁眼,但是听到这句话,猛地睁开眼目,翻身坐起来,说:“怎么会都死了?”

杨兼快速披上衣裳,让何泉进来,何泉回禀说:“刺客不肯招认,韦将军昨日在监牢审问了一晚上,只是离开了一会子,再回去看时,刺客已经全部被杀,没有活口。”

杨兼快速穿戴洗漱,加了一件披风,便往牢狱而去,小包子杨广也要跟着,两个人穿的父子同款,一大一小两个披风,简直就是亲子款。

二人来到牢狱门口,韦艺正在牢门守着,他现在是一刻也不敢离开了,全程眼睛盯着,眼看着天子和太子来了,拱手说:“拜见天子,拜见太子。”

杨兼说:“里面情况如何?”

韦艺回答说:“全部刺客,都已经死了,没有一个活口,全都一刀割喉,手法干脆利索……是行家。因着知道天子要来,卑将令人全都退出牢狱,甚么也没敢动。”

杨兼和杨广要入内,韦艺迟疑的说:“这……里面肮脏的很,太子还是……”

韦艺说的太委婉了,并不是里面肮脏,而是里面太过血腥,所有的刺客都是一刀割喉,可谓是鲜血横喷,在韦艺眼里,虽然杨广老成持重,但终归是个小娃儿,这种场面若是被小娃儿看见了,岂不是要做噩梦?

杨广却木着脸,说:“无妨。”

众人进入牢狱,一股子血腥气扑面而来,萦绕在昏暗阴冷的牢房中,往里走几步,果然看到阴湿出来的血迹,汇聚成河,好像川流,一点点蔓延而来。

杨兼忍不住皱了皱眉,怪不得韦艺不想让小包子杨广进来,这场面的确是太过“泼辣”。

牢房之中,刺客的尸身横七竖八的跌在一起,果然全都是一刀割喉,这手法凌厉的厉害。

杨广揪着自己的小衣摆,以免碰脏,毕竟他可是有洁癖之人,慢慢蹲下来,去检查那些刺客的伤口,这种手法利索的让人发直,如同韦艺所说,绝对是个中高手,能有这个武艺之人,应该和元胄不相上下。

杨广第一个想到之人,便是吴超。

杨兼似乎也想到一处去了,转头问何泉说:“昨日夜间,吴超可有动静?”

杨兼问完,并没有听到何泉回答,忍不住回头去看,就见何泉竟然对着血水发呆,眼神木勾勾的,一点子反应也没有。

不止如此,脸色越发的苍白起来,他皮肤本就白,这会子白的毫无血色,嘴唇也微微发白,不停的颤抖着,和往日里冷清稳重,不爱说话的模样一点子也不一样,反而有些无助的最脆弱……

杨兼立刻想了起来,何泉家里早年遭到过变故,也是受了南面混乱的影响,何泉自己没有多提,但是据说他的家人全都在战乱中死了,看何泉的反应,这个场面可能唤醒了何泉不愿想起的记忆……

“何泉?何泉?何中官!”韦艺在旁边叫了好几声。

“嗬……”何泉这才恍然醒悟过来,他仿佛从泥沼中解脱出来一样,深深的呼吸着,额角迸发出虚弱的冷汗,滚滚的往下流。

杨兼摆手说:“何中官,你在牢狱外面等罢。”

何泉的眼神还有些放空,嗓子干涩的滚动着,艰难的开口说“谢……人主。”

说罢,立刻转身,一向冷静持重的何泉,几乎是小跑着离开牢狱,冲了出去。

杨兼转而对韦艺说:“昨日有甚么人来过牢狱?”

韦艺说:“卑将一直都在牢狱审问刺客,并没有人前来,后半夜的时候腹中是饥饿,因此回去用了口饭,一共也没有半个时辰,回来便是如此了……是了,听牢卒禀报,说是后半夜,卑将离开之后,梁人的河间王曾经来过。”

“萧岑?”杨广皱了皱眉。

韦艺说:“对,就是河间王,大半夜的跑过来。”

虽然刺客是被大隋的禁卫收押的,但是说到底,这些刺客差点行刺了梁人的悯公主,因此梁人也有审问刺客的权利,这无可厚非。

河间王梁岑是奉命前来,他有梁主萧岿的诏令,萧岿让河间王负责刺客的事情,因此河间王萧岑过来,牢卒也没有阻拦,直接放行了。

韦艺说:“根据牢卒说,河间王只是来照了一面,很快便离开了,根本没有多做停留。”

河间王来过,随即刺客全都被杀了,这么听起来,河间王也有嫌疑。

韦艺轻声说:“人主,吴超的同党,不会是……河间王罢?”

按照他们的推断,河间王乃是梁人的大王,想要安排一些刺客在别宫,是易如反掌的事情,如今刺客都死了,摆明了是狗急跳墙、杀人灭口,河间王的嫌疑果然越来越大。

杨建并没有多说,带着儿子离开了牢房,牢狱外面,中官何泉已经恢复了正常,只是面色还稍微有些发白,举手投足已经稳定。

杨兼便问:“昨日吴超可有动静?”

何泉回答说:“昨日小臣没有值夜,还一直都在舍中,吴超也在舍中,很早便睡下了,一夜都未有动静,更加没有离开屋舍。”

如此一来,这些刺客便不是吴超动手,这么一想,河间王萧岑的嫌疑便更大了。

韦艺说:“人主,需不需要卑将去试试河间王?”

杨兼抬起手来,阻断了韦艺的话头,说:“不必,朕……亲自来。”

二人回了寝殿,杨广小大人一样走进来,将披风一摘,扔在一边,抱臂坐在床上,因着他个头矮,坐在床上两条腿沾不到地,还扭着小屁股调整了一下姿势角度。

杨广抱臂沉思,似乎在想甚么事情,说:“父皇觉得,杀死刺客之人,可是河间王?”

杨兼走过来,也坐在杨广身边,他的身材高挑,坐在床边上,双腿完全可以沾到地,而且绰绰有余,这么一对比起来,简直就是伤害。

杨兼摇头说:“朕觉得,河间王并非行凶之人。”

“儿子也如是觉得。”杨广点头说:“河间王前来威胁儿子,助他上位成为梁主,又岂会多此一举,联合陈人呢,岂不是画蛇添足?”

河间王选择威胁杨广,就是想要大隋的帮助,没道理又联合陈人,反而得罪了大隋,如果露馅,岂不是两边都不讨好?

杨兼说:“不过……这个河间王,还是可以旁敲侧击的,昨日里他应该是最后见到刺客之人,若是能问问情况也好。”

刺客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杨兼起了个大早,还有事情需要处理,便离开了寝殿。

杨兼走了没多久,河间王萧岑又来了,他昨日里才来,今日也是沉不住气,又来敲打杨广。

河间王萧岑装作巧遇的模样,笑眯眯的对杨广说:“外臣……拜见太子。”

他特意强调了外臣,和太子两个词眼,威胁的意思再明显不过,趁人不注意,压低了声音说:“不知小侄儿有没有在天子面前为叔父美言几句?叔父可是着急得很,自然了,叔父也不是全然为了自个儿,也是为了侄儿你不是么?侄儿你想想看,萧岿已经知晓了你的身份,萧岿在位一日,侄儿你便危险一时,切不可以掉以轻心啊!”

杨广听他说的冠冕堂皇,心中冷笑一声,两个人刚说了几句“悄悄话儿”,哪知道天子杨兼竟然便来了。

杨兼并非偶遇他们,而是听到何泉禀报,说河间王萧岑又去找太子了,特意急匆匆的赶过来,生怕儿子被欺负了去。

自然了,他虽知道儿子不可能被一个小小的河间王欺负,但是做老父亲的担忧还是可以理解的。

杨兼装作巧遇,“闲庭信步”的走过来,笑着说:“这不是河间王么?”

萧岑立刻拜见杨兼,恭恭敬敬,文质彬彬,那模样儿哪里和嚣张沾边儿,十足的温柔如玉,仿佛一位翩翩佳公子似的。

杨兼笑的很是亲和,说:“常听我儿提起河间王,听说我儿与河间王十足合得来。”

萧岑一听,原来杨广已经开始美言,果然是个小娃儿,怕了自己。

杨兼又是亲和的一笑,说:“难得我儿与人有缘,朕也见河间王面善,不如这般,明日朕做东,亲自做两道点心,请河间王过来谈谈天,饮些小酒儿,如何?”

萧岑简直是受宠若惊,他知道杨兼这个人有个怪癖,在未做天子之前,喜欢下厨理膳,但如今杨兼已经做了天子,竟然还能为人下厨理膳,这岂不是殊荣?足够河间王萧岑虚荣一阵子的。

萧岑立刻拱手说:“外臣诚惶诚恐!怎么敢让天子亲自理膳呢?”

杨兼笑着说:“诶?何必如此见外呢,便这么说定了,明日还请河间王赏脸,一定要过来用些点心。”

“是是是,”河间王萧岑怎么可能拒绝,这可是拉近关系的最好时机,便说:“外臣一定来,一定来。”

不需要两句话,杨兼便把河间王哄得服服帖帖,很快萧岑心满意足的离开了,走的时候还挺欢心的。

杨广眯着眼睛,凝视着河间王离开的背影,幽幽的说:“父皇竟然要为这种人亲自理膳?”

杨兼笑眯眯的说:“我儿吃味儿了?”

杨广:“……”

杨兼又说:“放心罢我儿,父父不是为他理膳,是想要做一些补血的小点心给我儿食,河间王只是顺便的。”

“补血?”杨广一时间有些迷茫,仰着小脸盘子去看杨兼。

随即才恍然大悟,是了,补血!自己昨日里受伤来着,损失了一点点血,也就指甲盖那么大小的血滴罢,但是杨兼一直很是心疼,觉得杨广失血过度,一定要补补。

杨广头疼不已,说:“父皇,儿子……”

不等他说完,杨兼已经说:“乖儿子,正好这会子闲暇,随父父去膳房转转罢。”

杨兼带着杨广往膳房去,昨日杨广受伤,他其实就让膳房准备食材了,说起补血,那首选的自然是红枣啊,而且红枣也不是甚么难找的东西。

膳夫们准备好了红枣,按照杨兼的要求,还准备了其他食材,像是糯米、甜饧、蜂蜜等等,但是有一样食材,杨广便不是很熟悉了,那就是——银耳。

很多人都知道银耳是个好东西,美容养颜,常吃的话,比燕窝还要好。但是在南北朝时期,银耳还不流行,也没甚么人种植银耳,一直到宋代左右,才开始食用银耳,如今银耳的药用价值,可比食用价值要大得多。

杨兼看了看食材,很快准备动手,红枣和糯米,杨兼准备做一个红枣糯米心太软,把红枣劈开两半,中间夹上甜糯的糯米小团子,然后上锅蒸熟,吃起来香甜软糯,一口咬下去糯米拉黏,作为小零食,既补血,又美味儿。

其实杨兼本想做现代十足流行的网红奶枣,红枣里面塞上坚果,棉花糖裹在外面,然后再沾着一层奶粉,那味道吃起来简直绝了,中间的坚果醇香,外面的棉花糖甜蜜,还有一层浓浓的奶香奶粉,一层层递进,连不爱吃枣子的人吃了都会拍案叫绝,而且奶枣的制作方式十足简单,完全不需要去外面购买,自己在家里便可以做。

只不过这年代就算棉花糖可以自制,但是也没有技术脱水做成奶粉,因此杨兼选择了更加简单的红枣糯米心太软。杨兼发现,杨广其实很喜欢吃粘糯的口味,甚么炸汤圆,炸年糕等等,因此这个红枣糯米他一定也喜欢。

剩下的银耳,杨兼准备做一道小汤品,便是红枣银耳羹了,放在现代,红枣银耳羹根本没甚么技术含量,几乎是家家户户都会做的小零食,不过因着这个时代银耳还没有入菜,所以就连见多识广的杨广,也是一脸狐疑又期待。

杨兼把红枣银耳羹先煮上,银耳要慢慢的煮出胶质。好的银耳是会煮出胶质的,当然了,一般在超市里买来很便宜的那种银耳,也就是吃吃解馋,那样的银耳完全不会煮出胶质,不管煮多久,都和木耳一个口感,脆生生硬邦邦的。

杨兼熬煮上银耳羹,便开始着手搓小糯米团子,将红枣切开,一个个夹进去,血红色的红枣,中间夹着粉白的糯米团子,打眼一看上去便觉得赏心悦目,不止如此,还很是喜庆。

红枣糯米做起来十足简单,上锅一蒸便大功告成了,杨兼把承槃拿下来,稍微凉了一会子,拿起一颗来递给杨广,笑着说:“我儿快来尝尝,好吃不好吃。”

杨广狐疑的接过来,这种吃饭还是头一次见到,说实在的,杨广不喜欢吃红枣,因着红枣的皮很硬,还会贴上牙堂,倘或是胃不好的人,更不喜欢食红枣了,食完了偶尔会胃疼。

但是杨广又喜欢吃枣花糕,红枣捣成泥,精心的挑去硬皮,如此一来既能吃到香甜可口的枣泥,也不会被枣皮困扰。

红枣糯米可是没有去皮的,眼下杨广就有些嫌弃,不过还是捏了一颗,捧在小嘴巴边上,咬了一口。

杨广圆溜溜的大眼睛陡然睁得更大,他还以为红枣的吃食,枣花糕已经是极致了,没曾想这个红枣糯米吃起来竟然也如此美味儿。

红枣劈成两半,一咬下去,先是红枣韧嘟嘟的感觉,随即便能感觉到里面的糯米团子,糯米香甜又软糯,是杨广喜欢的粘糯感觉,尝的出来,糯米是经过杨兼精心调味儿的,甜度刚刚好,还有一股子喷香的奶味儿,真是说不出来的醇香。

杨兼将糯米红枣咬了一口,随即将另外半个丢进口中,又伸出手小肉手,意犹未尽的抓起承槃中的糯米红枣,又吃了一颗,然后又是一颗,又是一颗!

杨兼不需要儿子回答,看着他像小仓鼠一样不停的磕红枣,就知道自己做的有多好吃了。

儿子喜欢食就太好了,如此一来,红枣补血,就算没有受伤,平日里吃几颗红枣也是好的。

杨兼笑眯眯的说:“儿子别食撑了,还有红枣银耳羹呢。”

银耳羹也熬煮的差不多了,杨兼将给银耳羹从火上端下来,倒在小碗里,如果是炎炎夏日,用冰块一镇,凉丝丝的别提多美味儿了,解渴又消暑,不过如今是冬日,是绝对食不了冰凉的银耳羹的,不过银耳羹冷热都可,而且都十足美味,趁热喝也不错。

杨兼把小匕递给杨广,说:“再尝尝红枣银耳羹。”

杨广奇怪的打量着银耳羹,银耳这东西,他虽然见过,但是从来没有人入菜,更别说做成甜品了,看起来古怪得很。

不过杨广还是用小匕舀着,稍微尝了一口,汤水甜滋滋的,带着一股子枣子的香甜,不止如此,还有说不出来的香气,那必然就是银耳的味道了,糖水微微胶质,入口滑腻,有一种滑不留口的感觉,口感如此与众不同。

杨广先饮了一口甜汤,觉得没有踩雷,便试着吃了一口银耳。银耳的胶质已经完全熬煮出来了,那滋味儿香甜的很,起初杨广还觉得不太能接受,但这么一尝,便觉得银耳的味道也不错,香甜可口,当做小零嘴最是不错。

杨兼是不能食甜食的,看着儿子吃了小十颗红枣糯米心太软,又喝了一大碗红枣银耳羹,只觉得比自己吃起来还要满足。

杨兼做好了小零食,打算明日用来招待河间王萧岑。第二日到了摆宴的时候,何泉只端上来小小的、小小的一只承槃。

小承槃里摆放着红枣糯米心太软,差点摆出花儿来,还有摆盘呢,而且充分运用了“留白”的艺术,简而言之,就是红枣糯米太少了,一只小承槃摆不满。

杨兼好生奇怪,低头看着迷你的小承槃,说:“为何拿这么小的承槃,换只大的来,把红枣糯米摆满。还有,朕昨日做的红枣银耳羹呢?也端出来。”

今日并非正经的燕饮,只是一些小食和酒水,只摆这么点红枣糯米,看起来太寒酸了。

中官何泉难得有些支吾,他平日里做事都是干脆利索的,哪里如今日这般慢吞吞?

何泉迟疑的说:“天子,膳房的红枣糯米……只有这些了。”

“只有这些了?”杨兼吃了一惊,说:“朕昨日里,不是做了许多?”

何泉稍微看了一眼小太子杨广,迟疑的说:“回禀天子,全都被……被太子享用了。”

杨兼震惊极了,儿子昨日一口气吃了小十颗,还以为他吃饱了不吃了,哪知道在不为人知之时,竟然又吃了这么多,只剩下寥寥无几的几颗枣子,杨兼粗略的数了数,六颗!只剩下六颗了!

儿子的胃还好么?

杨兼撇头去看杨广,杨广则是小大人儿似的坐在案几边,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插着手说:“是父皇让儿子多食补血的。”

杨兼:“……”

杨兼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说:“那红枣银耳羹呢……”

何泉硬着头皮说:“回天子,锅里只剩下枣核了。”

杨兼:“……”

杨广仍然插着小肉胳膊,抱臂坐在案几边,冷冷淡淡的说:“银耳羹是好食的,但是枣核十足饶人,父皇下次若是再做银耳羹,还是把枣核剃了罢。”

杨兼:“……”听起来是父父和枣核的不对了?

杨兼揉着额角,说:“去膳房再拿些小点心和酒水来,这样太寒酸了。”

“是……”何泉赶紧小跑着去取点心,摆满了案几。

刚刚摆好案几,河间王萧岑便来赴宴了,拱手说:“外臣拜见天子。”

杨兼笑的很是亲和,说:“说甚么外臣不外臣的,来,快坐下来。”

何泉很有眼力见的给河间王满上酒水,杨兼举杯说:“听说河间王与我儿有缘,我儿木讷的很,不愿意与人多说话,难得见到一个体己之人,来,朕敬河间王。”

“不敢当不敢当!”萧岑听到杨兼的话,还以为杨兼真的赏识了自己,笑着客套:“怎么敢让天子敬酒呢?小人敬天子才对,天子,请幸酒。”

杨兼只是轻轻抿了一口酒水,他的酒量虽然比两个弟弟好,但也不好多饮,免得误事儿。

河间王萧岑却因着欢心,一杯全都饮尽,滴酒不剩,何泉又上前满上。

杨兼轻轻放下羽觞耳杯,微笑着说:“河间王,这乃是朕亲手做的小食,也不知河间王平日里爱不爱食枣子。”

“爱食!爱食!”河间王笑着说:“外臣平日里最爱食枣子了。”

萧岑一方面是奉承杨兼,杨兼一个君主,亲手给自己做小食,这是多大的荣光?就算是不爱食,萧岑也要夸的天花乱坠才是,如此一来,杨兼欢心了,岂不是会更加看重自己?

更别说其实萧岑这个人本就爱食枣子了。萧岑最喜欢的便是枣子,一看到案几上的枣子糯米,是以前自己没食过的新鲜花样儿,糯米雪白雪白,红枣艳丽,组合在一起犹如一片红墙高瓦上落下的皑皑白雪,说不出来的好看。

杨兼微笑说:“当真是巧了,这可是朕专门为河间王做的,请用。”

萧岑可不知道,专门给自己做的红枣糯米,险些被小太子杨广给吃“绝种”了!

他受宠若惊,谢过之后,立刻伸手过去,想要捏起一颗糯米红枣,哪知道……

唰!

一个小影子突然闪过来,闪电一般抓走了本该是萧岑的糯米红枣。定要一看,可不就是小太子杨广么?

杨广捏着糯米红枣,好像小仓鼠一样使劲磕,两三口将一大颗糯米红枣吃下肚,一脸幸福满满,意犹未尽的模样,光看杨广眯着眼睛的餍足小模样儿,便知道糯米红枣有多好吃。

萧岑没在意,以为只是“意外”,随即又伸手过去,准备再次拿起一颗糯米红枣。

唰——

第二次,杨广抢在前面,把萧岑本想拿起的那颗糯米红枣抢走,两口塞进嘴里。

萧岑的微笑稍微有些尴尬,第三次伸手过去。

唰!

不出意外,第一次如果是偶然,第二次如果是意外,第三次果然就是不出意外了,杨广再一次抢走了萧岑的糯米红枣。

承槃中一共就六颗糯米红枣,杨广一口气食了三颗,小嘴巴鼓着,里面全都是没嚼完的糯米红枣,腮帮子鼓的也像小仓鼠一样。

萧岑的面容僵硬住了,一点点凝固,一点点龟裂。

杨兼在案几底下,稍微撞了一下杨广,示意他收敛一点,谁能想到历史上赫赫有名的暴君,竟然这么孩子气?

杨兼提点了一下杨广,还以为他会收敛,哪知道杨广根本没有收敛,反而变本加厉,伸出小肉手来,“唰唰唰”把承槃中最后三颗枣子也给抓了过来,全都攥在小手掌中。

一瞬间,杨兼见到萧岑的脸面震惊不已。

杨广则是气定神闲,抱着枣子往嘴里塞,含糊的说:“孤与糊间王一见如故,糊间王不会连两颗枣子,也要与孤抢罢?”

河间王萧岑的脸色更加难看了,看得出来,他的额角青筋在蹦,倘或不是杨兼就在面前,萧岑气的恨不能立刻掀桌。

杨兼打圆场说:“让河间王看笑话了,我儿就是贪食了一些,”

“这没、没甚么……”萧岑偏偏有求于杨兼,还不能发火,看着空空如也的承槃,深吸了一口气,挤出僵硬的微笑,说:“小太子天真烂漫,这是……这是好事儿啊。”

杨广斜斜的挑唇一笑,故意一面食一面晃着杨兼的袖子撒娇,说:“好粗!好粗哦!好粗!父皇!”

萧岑眼皮狂跳,怎么也没想到,其实这是杨广在趁机报复自己,只不过报复的方法,真的是“入乡随俗”,最多三岁半的娃儿想出来的法子,不能再多了。

杨兼无奈极了,只好转移话题,说:“不知河间王有没有听说,昨日别宫的刺客竟然全都暴毙了,当真是岂有此理,竟然有人敢在朕的眼皮子底下行凶。”

萧岑听了这件事情,并没有慌张,也没有做贼心虚的模样,反而四平八稳的,杨广和杨兼都是不着痕迹的打量着萧岑,这么一看,萧岑果然不像是行凶之人。

萧岑应和说:“是了,外臣也听说了,刺客如此为非作歹,在别宫行凶,还妄图截杀我大梁的公主,真真儿是岂有此理,必然是陈人所为。”

“哦?”杨兼说:“河间王如何得知?”

萧岑说:“外臣也是猜的,但是十有八/九,绝对假不了。天子,您想想看,悯公主不过一个小娃儿,杀了她能有甚么人的好?到时候大隋和我们大梁闹僵了,还不是陈贼趁乱北上?因此外臣觉得,一定是陈人所为,这是陈人的诡计啊!”

萧岑的眼眸微微一动,笑着说:“陈人如此可恶,令人愤毒!倘或天子能借外臣兵马,外臣愿意甘冒危险,为天子南下,讨伐陈贼!”

好家伙,之前想要杨兼扶持他坐隋主,现在还想要从给杨兼手里讨要兵马,杨兼轻笑一声,不知情的人还以为自己这个天子是冤大头呢。

杨兼却没有明面儿上拒绝他,而是稳住萧岿,开始画大饼,说:“河间王不畏惧陈贼,果然是英雄!倘或有这个机会,朕还真想要启用河间王如此的人才呢。”

河间王一听,有门儿,还要继续毛遂自荐,杨兼却转变了话题,说:“朕与河间王聊的如此投机,来来,咱们再饮一杯,这次朕一定要敬河间王。”

萧岑还是嫩了一些,没看出杨兼是在转移话题,能被天子敬酒,登时飘飘然起来,两盏下肚,又是烈酒,慢慢有些上头,既然上了头,给他敬酒,河间王也就来者不拒了,不消半个时辰,很快醉得东倒西歪。

河间王萧岑志得意满,醉醺醺的从杨兼的寝殿离开,被宫人扶着,步履蹒跚的往前走,回到自己下榻的宫殿附近,正好看到了安平王萧岩,也就是他的五兄。

因着出了刺客的事情,安平王保护不力,被梁主萧岿叫过去狠狠的责骂了一番,这两日重新部署禁卫,忙碌得很,刚刚才从外面回来。

萧岑见到萧岩,哈哈笑起来,东倒西歪的指着他的鼻子,说:“这……这不是办事不利的……的安平王吗!”

萧岩吃惊的说:“老八,你饮醉了?这大白日的,怎么就饮成这样?”

“你……你管我?!”萧岑笑着挥手,甩开扶着自己的宫人,哈哈哈的笑,说:“我……大王我欢心白日饮醉,你管得……管得着么?”

“哎!老八,当心!”萧岑甩开宫人,自己又站不稳,几乎跌在地上,萧岩大步走过来,扶了他一把,不过也被萧岑甩开。

萧岑醉醺醺的说:“你们……都不配碰我!大王我就要……就要把你们统统……统统踩在脚底下了!哈、哈哈……”

萧岑离开,还在向自己的兄长炫耀,他哪里知道,他前脚才走,后脚杨兼和杨广已经算计起来。

杨兼眯眼说:“父父倒是想到了一个一石二鸟的好法子。”

杨广还剩下一颗红枣糯米没有食完,专门留下来,留到萧岑离开,这才慢慢的享用起来,眯着一双眼睛,慵懒的好像一只小猫咪。

杨兼克制着想要撸猫的冲动,说:“萧岑用我儿的身份作为把柄,为免他狗急跳墙,玉石俱焚,实在不得不防,不如咱们便……栽赃陷害萧岑,把他扔到牢狱之中。”

“咳——咳咳咳咳咳!”杨广正在吃最后一颗枣子,食的香甜,哪知道却听到父皇说“栽赃陷害”四个字,而且说的如此冠冕堂皇,如此顺理成章。

杨广连忙饮了口水压压惊,肉嘟嘟的小脸蛋儿都给咳嗽红了,说:“栽赃?陷害?”

杨兼点点头,满含正义凌然的微笑:“正是如此。”

杨兼解释说:“放着萧岑在外面,始终是一根心头刺,不得不防,不如把他抓起来,关在牢狱之中,看他还怎么开口。”

杨广不得不说,这真是个好法子。

“不过,”杨广追问说:“如何栽赃?如何一石二鸟?”

杨兼幽幽一笑:“儿子你别忘了,萧岑是最后一个见到刺客之人,任是谁都会觉得萧岑有嫌疑,不如我们便将这层嫌疑做大。刺客遭到灭口的事情,怕是别宫里里外外都听说了,那个真正的行凶之人肯定也听说了,不防透露出去一个消息,就说其实还有一个刺客,没有被灭口,只是受了重伤,朕已经令人快马加鞭,去长安皇宫接神医徐之才前来抢救刺客。”

徐之才乃是徐敏齐的伯伯,原本效力于北齐的朝廷,而如今北周和北齐全都被大隋取代,徐敏齐和徐之才又本就是汉人,自然效力于大隋。

谁不知道,当代医师之中,以徐之才为最,可谓是神仙在世,可以活死人肉白骨,说他妙手回春也不为过。

徐之才出马,岂有救不活的人?

杨兼又说:“最后一个刺客被徐之才救活,开口指认了梁人河间王萧岑,如此一来,萧岑又是最后一个见到刺客的人,抓他下狱,也是名正言顺之事。”

杨广恍然,这个法子,可谓是简单又粗暴了,而且杨兼说一石二鸟,杨广是个聪明人,瞬间明白了甚么是一石二鸟。

萧岑是被冤枉的,指使刺客的人,自然另有其人,而这个人如果听说刺客还活着,必然十足心急,绝对会再次出手,灭口刺客,这便是第二只鸟——引蛇出洞。

杨广说:“只不过……这徐之才年纪大了,恐怕……”

杨兼幽幽一笑,说:“无妨,左右没几个人见过徐之才,让人乔装改扮也是可以的。”

……

夜色浓郁,冬风席卷着残破的落叶,不停的向半空席卷肆虐。

骨碌碌——

是车辙的响声,带着一股子急促,快速向别宫大门行驶而来,骑奴到了门口也不停车,大喊着:“十万火急!医官徐之才,奉命谒见!!”

“速速打开宫门——”

别宫的禁卫已经得到了消息,眼看着是医官徐之才的辎车,完全没有盘查,立刻大喊着:“开门!快打开宫门!”

辎车快速行驶入宫门,一路畅通无阻,仿佛一道闪电,惊扰了宁静的别宫。

因着这边声音太大,很多宫人全都被吵醒了,纷纷抻着脖颈去看。

河间王萧岑堪堪酒醒,已经睡了一下午,这会子宿醉头疼,胃里也不舒服,被吵醒了十足情愿,爬起来推开门,冷声说:“甚么声音?如此惊扰!”

不只是河间王萧岑,安平王萧岩也走出来查看,说:“发生了甚么事情?难道又有刺客了?”

安平王萧岩负责禁卫军,上次办事不利,已经被狠狠责罚了一顿,这会子若是再有刺客,怕是安平王的仕途也就到头了。

宫人回禀说:“回大王,好似不是刺客。听说那日里抓到的刺客,还有一个没死。”

“没死?”萧岑兴致缺缺的打了一个哈切,顺口说:“不是都死了么?”

宫人说:“的确有一个没死,只差最后一口气了,天子将老医官徐之才,连夜从长安皇宫叫过来,就是为了抢救这个刺客的,想要从刺客口中,问出刺杀指使之人!”

萧岑困顿的厉害,浑身无力,宿醉头疼,完全不想管刺客,听着宫人说完,也就听了听,转身便走,说:“随便折腾罢,不要打扰我歇息。”

说完,“嘭——”一声关闭了大门。

萧岑准备回去继续休息,哪知道他刚躺回床上,嘭一声巨响,有人竟然踹开门大步走了进来。

“甚么人!?”

“放肆!”

萧岑本就头疼,又被人饶了清梦,立刻翻身而起,怒吼说:“甚么人,敢在本王面前撒野?!”

定眼一看,走进来的却是这次统领大隋禁卫的车骑大将军韦艺!

韦艺昂首大步走过来,而且还带着禁卫军,大抵五十人,一窝蜂冲进殿中,一挥手,说:“将贼子拿下!”

“是,将军!”

萧岑只着中衣,可谓是衣衫不整,突然就被禁卫押解了起来,立刻喊起来:“你们做甚么!?放肆!我可是河间王!你们隋人,也太不成体统共了!这是做甚么!”

“做甚么?!”韦艺冷冷的说:“当然是抓拿你这个指使刺客之人!”

他说着,挥了挥手,说:“带走!”

“是!”禁卫们架着萧岑,押解着便出了寝殿,四下虽然是深夜,但宫人们被惊扰了,还没歇息,这面动静又这么大,自然全都跑出来围观。

萧岑衣冠不整,从来未有这么狼狈过,挣扎着大喊:“放开!放手!我乃河间王!不得无礼!甚么刺客?!我毫不知情!”

韦艺说:“河间王,无错,抓的就是你!刺客被神医徐之才救活了,已经招认,杀人灭口的就是你!”

“不是我!”萧岑使劲挣扎着,但是挣不开那些禁卫,愤怒的吼着:“怎么会是我?!我指使刺客?!指使刺客有我甚么好处?!”

韦艺说:“好处不好处,我可不知道,你还要问问自己了!”

“我都说了,不是我!!”萧岑气愤的怒吼。

韦艺说:“不是你?那刺客为何一口咬定指使之人就是你?”

“都说了这是栽赃!是陷害!肯定有人想要挑拨大隋与我大梁的干系!”

韦艺又说:“栽赃?那好啊,我问你,昨日你为何半夜三更前去牢狱?你是最后一个见到刺客之人,你走之后,刺客便遭遇灭口,是何缘故?”

“我怎么知道?!”萧岑气不过,说:“我只是奉命前往牢狱!我是奉了我主之命,前去调查刺客的底细,我又怎么会和刺客是一伙的呢?!”

众人吵闹不休,河间王突然被押解,刚刚回去歇息的安平王萧岩也被惊动了,急匆匆跑出来,说:“老八?!这是怎么了?”

韦艺阻拦萧岩上前,说:“安平王留步,此乃指使刺客的凶徒。”

“刺客?”萧岩震惊的说:“这一定是搞错了,老八怎么可能指使刺客呢?刺客是冲着悯公主的,公主可是我们的侄女儿啊,老八没道理要杀公主。”

“道不道理我不懂,”韦艺说:“卑将奉命抓拿凶徒贼子,仅此而已。”

“放开我!!”萧岑使劲甩手,可是根本甩不开,气的满脸通红,说:“我要见隋主!!我要见天子,我要亲口和天子说!”

“见天子?”韦艺说:“你怕是又要行刺天子罢?还见天子?进了牢狱再说罢!”

萧岑愤怒的说:“说了不是我!我是被陷害的,放开我!我要见天子!”

韦艺一挥手,禁卫军押解着大叫大嚷的萧岑往牢狱而去,萧岩追在后面,被韦艺拦住,说:“安平王请留步,您也别难为卑将,证据确凿,卑将是奉命行事。”

萧岩着急不已,对着萧岑的背影喊着:“老八你别着急!我这就去见皇兄!让皇兄与天子去说!”

外面热闹得很,上午的时候,天子还在与河间王亲密的坐在同一张案几边饮酒谈笑,哪知道夜间的时候,河间王萧岑竟然突然下狱了,据说是证据确凿。

隋天子杨兼正在谒见老医官徐之才。徐之才的辎车急匆匆开入别宫,徐之才奉命谒见,此时此刻,寝殿之中徐之才一身斗篷,包裹的严严实实,步履匆忙,佝偻着腰背,拱手作礼,嗓音却并不像是一个老者,反而年轻得很,带着一股子清冷的劲头,好像一把最锐利的刀。

“徐之才”将斗篷一摘,宽大斗篷从他的头上坠落下来,众人这才看清楚了对方,根本不是甚么徐之才,而是刘桃枝!

刘桃枝一身医官的袍子,他的身形本就不像是个杀手,穿着文人的官袍,看起更加斯文秀气,只不过面子上仍然冷冷的。

站在一旁的徐敏齐惊讶的睁大眼睛,说:“你你你……怎、怎么不是伯伯伯伯——伯父?!”

徐敏齐还以为今日伯父会来,哪知道斗篷一摘下来,压根儿不是甚么徐之才,而是刘桃枝假扮的。

杨兼笑了笑,说:“徐老医官年纪大了,朕怎么忍心看他奔波劳累呢?”

刘桃枝唇角一挑,笑的颇有些冷酷,说:“好侄儿,见到伯父怎么不拜?”

徐敏齐:“……”

今日的夜晚恐怕不会宁静了,外面很快传来萧岑的大喊声,穿透力十足,想必萧岑是被冤枉的狠了,因此才会如此愤愤不平的大喊。

但不管他喊得多大声,都不会有人搭理他,毕竟那个故意冤枉萧岑的人,就是杨兼本人啊……

听着大喊大叫的声音,杨广莫名觉得心平气和,心中想着,敢威胁朕,你怕是活得不耐烦了,今儿个也让你尝点“甜头”。

杨广在喊声中休息的很好,后半夜睡得异常香甜。

天还没亮起来的时候,中官何泉便来禀报,说:“天子,梁主求见,已经等了许久了。”

梁主萧岿来了,杨兼都不用猜,就知道萧岿是来干甚么的,必然是因着萧岑被下狱的事情来的。

指使刺客的事情如果是梁人做的,那这件事情便大了去。萧岿身为梁主,昨夜听到五弟萧岩来禀报,第一时间跑到杨兼这里,想要面见杨兼,不过很可惜的是,杨兼已经睡下了。

萧岿等了足足后半夜,眼看着时辰差不多了,实在等不了了,便让中官何泉前去通报一声。

杨兼就知道萧岿肯定要来,他慢吞吞的洗漱更衣,终于是带着小太子杨广出了寝殿,让人把萧岿请进来。

萧岿急匆匆而来,见到杨兼,立刻开门见山,拱手说:“天子,河间王绝不可能指使刺客,杀掉悯儿完全没有河间王的任何好处,还请天子明鉴啊!我大梁,绝对没有反心。”

杨兼幽幽一笑,也不接这个话头,反而没头没尾的说:“听说梁主有一个大兄?”

萧岿奇怪的看向杨兼,突然听他提起已故的孝惠太子,又看到了身畔的小太子杨广,不由眯了眯眼目,不知道杨兼是甚么意思,难道……

难道杨兼已经知道了小太子杨广的真实身份?不,不可能,他是如何得知?

萧岿思忖着,杨兼又说:“前些日子,有人突然跑过来要挟朕的太子,口口声声说,太子并非朕的血脉,而是……你们梁人孝惠太子的遗孤。”

咯噔!

萧岿的心窍狂跳两下。

杨兼又说:“这个人威胁朕的太子,说太子并非大隋血脉,如果不与他联手,便要把这件事情闹得尽人皆知……而联手的目的,则是捧他为大梁之主!梁主是个聪明人,你猜猜,这个跑来威胁太子之人,到底是谁呢?”

萧岿本就有所怀疑,这会子心头更是咯噔一声,喃喃的说:“萧……岑。”

杨兼一笑,说:“梁主真真儿聪明人,一点就透。”

他说着,整理了一下宽大的袖袍,站起身来,走到萧岿身边,抬起手来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眯眯的说:“梁主既然是个聪明人,应该也知,朕为何要将河间王下狱了罢?广儿是朕的太子,以前是,现在是,以后也将是,这一点子无需动摇,也不会动摇。因此朕与梁主说个明白话儿,梁主必然不希望广儿的身份曝露,朕也不希望……”

萧岿那日也看到了杨广背心的伤口,但是他一直没有行动。因着萧岿知道,杨广是具有继承权的,他的身份一旦曝光,很可能威胁自己的地位,所以最不希望杨广身份曝光的人,其实就是梁主萧岿了。

杨兼说:“管住了河间王的嘴巴,也就是保住了梁主您的人主之位,咱们皆大欢喜,因此……不需朕多说,河间王是冤枉的也好,不是冤枉的也好,都必须在牢狱之中安安生生的呆着。”

萧岿的面容一点点平和下来,也不像方才那般着急了,他的眼神深不见底,越来越阴沉。

杨兼又说:“朕已经透露到这个份儿上,想必梁主明白了,这利用河间王抓刺客的事情,还需要梁主尽一份力才是。”

萧岿的面容好像一方水潭,被寒冬的冷风一吹,慢慢的,一点点冻结起来,越来越寒冷,直至完全结冰。

早年的时候,萧岿兄弟几个人感情很好,老大孝惠太子蚤死,老二老四也夭折早亡,于是身为老三的萧岿变成了最大的兄长,他下面几个弟弟,老五安平王萧岩是最木讷的一个,小时候很笨,经常被师傅责骂,老幺河间王萧岑聪明伶俐,从小圆滑懂事儿,也算是无话不谈,还曾经嘲笑过那些兄弟阋墙,手足相残之事。

如今……

这个事儿轮到了萧岿头上。

萧岿闭了闭眼目,拱手说:“臣……明白了。”

杨兼点点头,说:“既然如此,朕也不多留梁主了,请便罢。”

萧岿从寝殿出来,昨日里一夜没睡的,还有安平王萧岩,老五萧岩大步冲过来,也顾不得礼数了,抓住萧岿的袖袍,说:“皇兄!三兄,老八如何了?老八肯定是被冤枉的啊!他必然不是刺客!天子怎么说的,是不是打算放老八出来?”

萧岿没说话,阴沉着一张脸,老五虽然木讷,心里却咯噔一声,说:“皇、皇兄,你说话啊。”

萧岿幽幽的说:“河间王萧岑,叛变谋逆,想要利用刺杀公主的计划,分裂大隋与我大梁,趁机篡位犯上。”

“甚……甚么!?”萧岩震惊的睁大眼目,说:“皇兄,这是……这是真的么?”

萧岿没有说话,拨开萧岩的手,转身离开,只剩下一个绝然的背影,越走越远……

杨兼看着萧岿离开,不由说:“萧岿也是不容易。”

这么一对比起来,杨兼觉得自己挺幸运的,两个弟弟全都经受住了考验,并没有背叛自己,可比萧岿的弟弟省心多了。

杨兼已经起身来,干脆不再休息,说:“儿子,咱们去牢狱,探看探看河间王。”

杨广不屑地说:“为何去看他?”

杨兼温柔的一笑,说:“傻儿子,父父当然是带你去报仇啊。”

“报仇?”杨广眼皮一跳,难道诬陷陷害河间王,把他丢进牢狱,还不算报仇么?

杨兼用温柔的嗓音,好父亲一般,谆谆教导,苦口婆心的说:“我儿,害人之心不可有,但是人若犯我,必十倍奉还。河间王竟然敢要挟我儿子?父父带你去践踏他,蹂/躏他。”

杨广:“……”突然觉得,做杨兼的儿子,也挺不容易,若是换做了真正的小娃儿,恐怕会被杨兼给养歪了……

不过杨广素来也是个记仇之人,便老老实实又乖巧的跟着父父往牢狱而去。

“我是被陷害的!”

“放我出去!”

“乞见天子!!”

“让我见皇兄也可以!告诉皇兄我是冤枉的!”

河间王萧岑灰头土脸,使劲抓着牢狱的栏杆哐哐晃动着,大喊着:“放我出去!!听见没有?!你们聋了?!我要见皇兄!”

“你的皇兄不会来了。”一个温柔的笑意突然传来,萧岑混身一震,顺着声音望去,昏暗的牢狱中,一大一小走过来,披着亲子款白绒领子的披风。

可不就是天子杨兼,还有小太子杨广么?

杨兼本就生的温柔,白毛领子的披风一围,更显得挺拔温和,一股子君子如玉的温润之感扑面而来。

“天子!”萧岑没有注意方才那句话,焦急的说:“天子!我是被冤枉的!救外臣啊!”

杨兼笑眯眯的说:“朕当然知道你是被冤枉的。”

“甚么……”萧岑登时懵了。

便听杨兼还有后话,说:“因着……冤枉你、诬陷你、构陷你,送你坐牢的人,就是朕啊。”

“你……你……”萧岑瞪大了眼睛,一脸的不可置信,他似乎没想到杨兼这么爽快便承认了。

杨兼笑着说:“放心好了,你的皇兄也不会来救你,梁主已经知道你用身世要挟太子,想要扳倒他自己做梁主的事情,你的皇兄也不傻,你说他会来救你么?”

“你……”萧岑连说了三个你,几乎变成了结巴,说:“原来是你们构陷于我!?”

杨兼一副身正不怕影子斜的模样,说:“无错,朕敢作敢当,为何不敢承认?”

萧岑气急了,苍白的脸色涨红,愤怒的说:“你就不怕,我与你玉石俱焚!把杨广的事情全都抖落出去?!”

杨兼慢慢踱步过去,眼神幽幽的凝视着萧岑,露出一个亲和的笑容,说:“怕?你难道不知,朕可是一条疯狗,从没怕过甚么。河间王还是老老实实的在牢狱中呆着罢,管好你的嘴巴,甚么该说,甚么不该说,你心中有数儿,若是让朕听到一句不中听的话,这牢狱死的人不少,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保不齐……明日或者后日,又死一个,不是么?”

萧岑莫名打了一个寒碜,牙关紧紧咬在一起,却抑制不住微微有些哆嗦。

萧岑惧怕的模样虽然在克制,但是骗不了人,仿佛取悦了杨兼一般,杨兼的笑容扩大了,说:“朕奉劝你一句……嘴巴是用来吃饭的,可别用错在其他地方,追悔莫及啊。”

上一章 下一章

足迹 目录 编辑本章 报错

随机推荐: 岳风柳萱乱世禅侠仙源农场婚心萌动君子好囚海贼之本子画师穿越做皇帝沈晚娘霍君安综漫,我的冒险之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