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 山中猎户

云姝瑟瑟发抖的蜷缩着，死死咬住下唇，生怕自己发出一丁点的声音，心下却是一片冰凉，心知他们想找到自己绝对是轻而易举的事，想杀死自己更是易如反掌。

没想到自己刚穿过来不到两日，就又要丧命于此了，还真是时运不济。

耳听得脚步声越来越近，云姝绝望的闭上了眼睛。

那黑瘦青年走到云姝藏身的矮树丛前面，正欲以手中长剑拨开树丛，突然动作一滞，反手挥剑斩向另一侧，同时冷声喝道：“什么人？”

几名黑衣人应声飞出，举剑与黑瘦青年一伙人战在一处。

云姝战战兢兢的探出头来，见两方人马都无暇顾及自己，一时也不知哪里来的勇气和力气，竟然起身飞快的向着更深处的林中逃了过去。

这次她再不敢停留，纵使气喘如牛、心如擂鼓也一心拼了命的向前跑。

突然，她脚下一空，尚未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眼前就是一阵天旋地转，她毫无征兆的沿着一个陡坡滚了下去。

过了许久，又是一阵自由落体的失重感，然后“扑通”一声，她落进了水中。

冰冷刺骨的河水瞬间将她淹没，河流湍急，河水打着旋继续向前流去，河面上没有留下一丝痕迹。

云姝骤然落入水中，猝不及防之下喝了几口水，一时间头晕脑胀、胸口憋闷，意识也渐渐涣散，她迷迷糊糊的想着：这也太凶险了，死就死了吧，淹死总比被严刑拷打然后再杀死的好，说不定死了就能回去现代社会了。

“可是万一回不去呢，不就真的死了？”意识消散之前，她心底有个声音如是说。

约莫过了几息时间，在距落水点十几米的地方，少女挣扎着冒出头来，大口喘息了一会儿，在水中静静的悬浮了一会儿，就摆开自由泳的姿势艰难的向着上游游去。

云姝不敢上岸，一直沿着河道游到了日上中天，只觉得全身冰凉、四肢发抖，再也没有了一丁点儿力气，才在一处缓坡旁勉强爬上了岸，她手脚并用的爬进河道旁的密林里，这才靠在一棵大树上闭上了眼睛。

天昏地暗、大雨磅礴，云姝被冰冷的雨水浇醒，她只觉得全身酸痛，足足用了一刻钟的时间，才反应过来自己身在何处，却来不及自伤自怜，忍着阵阵晕眩的感觉，勉力起身，跌跌撞撞的在林间穿行，寻找着那可以避雨过夜之处。

不知道过了多久，依稀觉得已是一生一世那么的久远，她终于在林木掩映间看到了一处墙角，急忙快步走了过去，入眼却是一座已经破败的小庙。

庙顶上杂草丛生，庙门斑驳脱落几不见原来木料的颜色，墙壁上更是被雨水冲刷的沟沟壑壑，在雨夜昏黄的光线下仿佛一道道丑陋的伤疤蜿蜒扭动着，无声的散发着诡异的气息。

可是她再没有精力顾及这些，仿佛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用肩膀撞开庙门，身子随之一歪，倒进庙里，便失去了知觉。

再次醒来时，风雨已驻，一缕阳光透过树叶在庙门前洒下点点斑驳，云姝却仍感到阵阵阴寒袭身。

意识到自己仍是置身于先前的诡境之中，她心中一阵绝望，许久才认命般缓缓坐起身来，却忽然听到“嗒……嗒……”的声音从自己身下的地面传来。

她心中一惊，急忙低头去看，这一看之下，却不由得哑然失笑，原来自己此时正置身于一洼雨水之中，衣服浸透了水，自己坐起来后，上身的水滴滴在水洼之中，砸起一个个水帽，在这寂静的深林中听来竟是格外清晰。

她如释重负的舒了一口气，踉踉跄跄的爬起身来四下里一看，却见庙里还算干爽，供桌上都蒙了一层灰，想来是自己昨夜进庙后没有关上庙门，风将雨丝吹了进来才形成了这个水洼。

正思索间，又是一阵秋风吹来，她不由得打了个寒颤，眩晕的感觉再次袭来，她苦着脸拧了拧犹自往下滴水的衣服，看着明显小了一圈的双手，终于接受了自己已经穿越到古代的事实。

心想着得赶快把衣服烘干了，否则难保不会着凉感冒，这在缺医少药的古代可不是闹着玩的。

她游目四望，这也只是她下意识的动作，在这明显是古代的社会里、还是如此荒凉的破庙中，她本没有指望能找到什么能生火的东西。

可是不远处墙角里的一堆杂草和几块碎石，却让她喜上眉头。她急忙奔过去将柴火提了过来，又顺手捡了两块石头，只是敲了半天，也没见石头能溅出火花来引燃柴火。

她颓然跌坐在地上，握着两块石头无计可施，身子被阵阵秋风吹得瑟瑟发抖，不由得悲从心来，泪水不受控制的涌了出来。

正自黯然神伤，突然从外面冲进来一只小狼狗，云姝吓了一跳，下意识的扬起了手中的石头，却发现它受了伤，一条腿跛了，还在流血。

见到她，小狼狗也吓了一跳，猛然停步不前，伸长了舌头喘着气，大眼里充满了戒备之意。

不知为什么，从它水汪汪的大眼睛里，云姝似乎看到了自己，手中的石头就不由自主的放了下来。

她向小狼狗招了招手，温和的盯着它，最大限度的释放着自己的善意，柔声道：“不要怕，我不会伤害你的。”

小狼狗受了鼓舞，迟疑着向前走了两步。

她又招招手，拍拍身边的干草。

小狼狗狐疑的盯着她看了片刻，似乎是明白了，也可能只是抱着冒险一试的心理走了过去。

她一伸手，小狼狗一个激灵，又跳了开去，冲着她龇牙咧嘴。

她露出自己能摆出的最有善意的表情，手缓慢而坚持的伸了过去，抚摸上它有些凌乱的毛，理顺了。

小狼狗感觉到了善意，慢慢卧倒在她脚边，渐渐放松了精神，半闭起眼睛享受她的爱抚。

她正要看它的伤口，一名猎户手挽弓箭出现在了门口，小狼狗一个鲤鱼打挺，纵跃而起，躲到了她身后。

猎户看此情景，先是一怔，接着拱手道：“姑娘，这是在下的猎物。”

云姝看对方生得浓眉大眼，眸正神清，一脸正气，就鼓起勇气劝道：“它还那么小，又受了伤，挣扎着逃到此处，已是不易，还请你放它一条生路吧。”

猎户显然对她的做法不以为然，看她虽然钗环散乱、衣衫尽湿，装扮却不像是寻常农家女子，认定了这必是哪户人家的小姐，不谙世事，才会为一只害人的畜牲求情，遂道：“只是这样一来，在下的晚餐便没了着落，况且留着它也是个祸害。”。

“嗷嗷！”小狼狗似乎反对猎户说它是个祸害，闪出个头来冲他叫了两声，又赶快缩了回去。

“呃，您一餐不吃也不会有多大影响，可您若是吃了，就是一条生命了，它只是一只小狗，就算是长大了，也不能称其为祸害吧！”她从来没有这样在乎过，也从来没有这样坚持过，更不曾像这样跟人争论过，可能今天同病相怜吧，她第一次与人争执，激动之下，话都说得断断续续的。

猎户眸中诧异之色一闪而逝，随即爽朗的笑道：“姑娘，这哪里是狗，分明就是狼啊！而且在下以打猎为生，倘若每次都遇到姑娘您这样的菩萨心肠，岂不是非活活饿死不可！在下一餐不吃，可以，两餐、三餐不吃都可以，可若是餐餐不吃呢？姑娘慈悲，难道就忍心看在下饿死吗？”

看得出来，这猎户不仅相当固执，还很善辩，竟与她讨论上了他的生死问题，好像今天她阻止他杀这只小狼，就是逼他去死似的。

“狼？”云姝吓了一跳，愕然看向依偎在自己脚边的小小一团，却正对上它雾气朦胧的大眼睛，不知为何心中仍是一软，坚持道：“就算他以后会害人，那也仅仅是它长大之后的事了啊，若是仅凭一个人有可能害人，就先把他杀了，那不是要枉杀很多人吗？”

她不由自主的红了眼眶，轻声道：“我也并非要你不杀所有的动物，只是这头小狼，它还那么小，就离开了爹娘，看到它的处境，与我……与我……”她低下头去，泪水再次汹涌流出：自己的悲催处境，恐怕比这只小狼还要有过之而无不及了。

猎户露出疑惑的目光，好心的问道：“莫非姑娘遇到了什么不幸吗？”

“没有。”云姝反射性的急忙回答，急促的语气反倒叫人以为她真有什么不幸了。

猎户很聪明的没有再追问，反而柔声道：“既然如此，在下也不能在姑娘面前表现得太残忍了，那就依了姑娘，嗯，这样吧，不如在下再送姑娘个人情，医好了它吧。”

云姝喜出望外，忙道：“多谢了，只是它可能不太习惯您靠近，您要耐心一点儿。”

猎户爽朗的笑道：“没问题！”

颇费了一番功夫，云姝才安抚好了炸毛的小狼，使它安心接受了猎户的治疗。

猎户一边给它清理伤口，一边随口介绍道：“这附近的山头很多年不见有狼了，这小家伙儿肯定是瞒着狼爹狼娘偷偷跑出来玩的，而且它一定没见过人，所以见了我竟然敢愣愣的盯着我瞧，我见它呆呆的，心中大喜，一箭射过去，没想到它身手倒敏捷，竟然躲过了致命的要害，只伤了一条腿。它逃的飞快，我心想这一定是狼王的孩子，才沿着血迹追了过来……”

云姝对打猎的事和动物的习性一窍不通，根本就接不上口，只能面带笑容静静地听着。

好不容易包扎完毕，她拍拍小狼，指了指门口，小狼在她腿上蹭了又蹭，伸出柔软的小舌舔了舔她的手背，又示威性的狠狠瞪了猎户一眼，才恋恋不舍的回归山林去了。

看她怅然若失的望着门外，猎户突然笑道：“姑娘真是菩萨心肠，这头小狼碰到姑娘，真是它的福份了。”

云姝脸上一红，道：“其实还是多谢您肯放过它，并帮它治伤。哦，对了，请问您怎么……呃，尊姓大名？”

“在下姓韩，单名一个凌字。敢问姑娘芳名，府上何处？缘何流落至此？”一个孤身女子流落荒野，不关心一下，实在不是韩凌的本性。

“我……”云姝下意识的开口，却发现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向他解释自己的来处，自己根本就没有这身体的记忆，难道要告诉他自己本不是这个时空里的人，那又如何向他解释自己是怎么来到这里的，在这愚昧的古代社会，会不会被当作妖怪烧死？

思及此，她不由得打了个寒颤，急急说道：“我……我只是路过这里，也就是……四处走走吧。”口气是十足的疏离。

韩凌惊讶的望着她，显然是不明白她为何如此善变，方才还是笑语盈盈，怎么突然间就变得如此淡漠，这样想着，韩凌更加确信她家中一定有很大的不幸，她也不过是一个流落江湖、不谙世事的女孩。

他冲口说道：“不如这样吧，今日天色已晚，姑娘先到寒舍借宿一晚，明日再作打算如何？”

话一出口，看到对方蓦然睁大的眼睛，他才发觉一个单身男子随便邀请女子到自己家中不合情理，忙又补充道：“在下的娘亲很好客的。”

云姝心下犹豫不决，直觉上她自然想跟着韩凌回去，不仅可以休息一晚，还可以打探一下这是哪个朝代、这里又是什么地方；可理智上又担心万一韩凌并非好人，一旦起了恶念，自己岂不是刚出狼窝又进虎穴。

她内心纠结，脑海中两个念头此起彼伏，只吵得她头晕目眩，只来得及犹疑着说了个“我……”字就晕了过去……

……

好密的树林啊，放眼望去，夕阳西下，漫山遍野的秋黄铺天盖地的袭来，让人瞬间产生置身于黄色海洋中的错觉。

西风起处，波涛汹涌，漫天萧萧飘黄，掩映着密林深处的几簇竹篱茅舍。

茅舍均是小窗低户，门掩黄昏。门外是一条蜿蜒曲折的小溪，溪山掩映，水烟摇曳，秋色连波，溪面上不时有打着旋儿顺流漂下的黄叶。溪畔是一条同样蜿蜒曲折的荒村小径，在萧瑟的秋风中显得更加冷寂。

随着残阳的余晖悄悄隐去，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茅舍中陆陆续续的透出了点点昏黄的光晕，在密林深处闪耀，给人一种宁静、祥和的感觉。

突然，“吱呀”一声打破了静谧的夜色，随着声音，最东边的那间茅屋的门打开了，一个身穿轻衫，头戴纶巾的青年男子出现在门口，虽然背着灯光，但仍能感觉到他刚毅的脸庞上挥之不去的憔悴和忧愁。

他正要迈步出门，门内传出来一个略带苍老的女声：“凌儿，这么晚了，你去哪里？”

韩凌脚步一顿，嗓音沙哑的说道：“娘，吃了那么多药都不见好转，她老是这样高热不退，也不是办法啊，我再去镇子上请个大夫过来。”

门内又走出来一位老妇人，约摸半百年纪，脸颊瘦削却红润，两鬓斑白但齐整，一身麻布衣裳虽然都洗得有些发白了却熨得平平展展的，给人一种干净利落的感觉。

她抓住韩凌的手臂，柔声道：“凌儿啊，娘知道你心里着急，娘又何尝不是呢？可是天色这么晚了，你就算走到镇上，医铺也早关门了，何况咱又没有银两，哪个大夫肯跑这么大老远的夜路过来啊！”

韩凌回头看看屋里，不甘心的说道：“那怎么办啊？难道就眼睁睁的看着她……？”

韩母哽咽道：“娘又何尝不心疼啊，这样吧，明天一早，再去你白大伯、刘大叔他们家里，看看能不能凑点东西，你拿到镇上卖了，请个大夫吧。”

韩凌无奈的点点头，道：“娘，外面天凉，您快进屋吧，我再去抱一捆柴火。”

茅屋里的情形有些诡异：

虽说已是时至深秋，天气确实是有些凉了，可是若在一间仅容下一张大炕和一张八仙桌的小屋里升起两个熊熊燃烧的火盆，炕洞里也烧着火，不用说也知道是什么感觉，况且炕上躺着的人还盖着两床被子。

然而绕是如此，她的脸色仍是惨无血色，四周闪烁的火苗在她消瘦的脸颊上投下了跳动的阴影，映衬的一张小脸儿更加灰败。

赫然便是那日引得芳华教内乱的红衣少女云姝。她的呼吸粗重而急促，好像若非如此费力维持，那呼吸便要停止了一般，便是旁边听着的人也不由自主地感到了压抑和紧张。

韩凌把抱来的柴火放在屋角，在两个火盆和炕洞里都添了一些，使火烧得更烈，又在地上洒了些水，这才坐在炕沿上，疲惫的说道：“娘，您去我屋里睡会儿吧，老在这里呆着，别上了火。”

好像要证实他的话似的，床上躺着的人突然微弱的说了一句：“好热……！”

听到她的声音，那娘俩儿条件反射般就去给她掖被角。

她的眼睑微微动了动，又低声咕哝了一句，虽然听不清说的是什么，可那语气里明显有着不满。

韩母皱皱眉。韩凌却兴奋得大声叫道：“娘，她刚才说的不是‘冷’，是‘热’，她说的是‘热’啊！”

韩母猛地抬起头来，也兴奋的问道：“你听清楚了？她真的说……热？”

韩凌笑道：“是啊，她说热了，娘，要不要喂她喝些水？”

韩母眉开眼笑的笑骂道：“傻小子，那还不快去倒水！”

韩凌一跃跳下地，绕过火盆，奔八仙桌去了。

韩母高兴的盯着被中的人儿，却见她本来十分苍白的脸上突然像溢出了水一般，渐渐的蒙上了一层洁白的光晕，脸颊也渐渐有了红润，在火光的照耀下，竟有种流光溢彩的感觉。

老太太大概以为自己看花了眼，她用手揉揉眼睛，再定睛看时，只见那光晕更盛，少女的头上还隐隐有了白气蒸腾。

惊得老太太一屁股坐在炕上，结结巴巴的说道：“凌儿，快来……快看这孩子……这是怎么了？”

韩凌正端着水往炕头走，闻言急忙奔了过去，杯中水洒在了手上也浑然不知。

孰料少女脸上的光晕甫一增强，便倏然隐去，随即而来的是一阵剧烈的咳嗽，待韩凌到了炕头，她刚好咳出来一口黑血。

韩凌大惊失色，连声音都变了，急叫道：“娘，这是怎么回事？怎么会这样？”

韩母犹自沉浸在刚才的惊诧中，急道：“娘也不知道，刚才她脸上的……光泽……好奇怪，那气色看着比正常人还要好几分啊。”

韩凌手中的杯子应声落地，他颓然坐在炕头，没精打采的说道：“难道这么多天的坚持都白费了，她……还是要去了吗？”

娘俩无奈的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的想到了一个词：回光返照。

屋内一片沉寂。

许久，韩母才长叹一声，道：“凌儿啊，你也算是仁至义尽了，咱们尽人事，听天命吧。”

韩凌哽咽道：“娘，这都快一个月了，虽然她清醒的时候不多，话说的更少，可是……”

“热……好热……”云姝又发出了一声微弱的甚至不能称其为声音的声音，打断了韩凌的话。

韩凌眉间飞上了一抹喜色，急忙返身又去倒了一碗水，韩母盘膝坐在炕头，轻轻将少女托起来，韩凌忙将碗凑到她唇边。

云姝贪婪的吮吸了两口，长长的睫毛颤动了两下，竟然睁开了眼睛。

大大的眼睛虽然无神，但她还是看清了面前拿着杯子喂自己喝水的是位浓眉大眼的青年男子，面容感觉似曾相识。此时他正惊喜的看着自己，目光中充满了温柔。

韩凌见她呆呆的望着自己出神，遂呵呵笑道：“姑娘，别怕，来，再喝点水吧。”

云姝又喝了几口水，恢复了些许神气，这才发现自己身后还有一人，而自己似乎正靠在她的怀里，那怀抱很温暖、很熟悉，好像自己经常躺在那里一般。

可是直觉却又告诉她，除过父母，她从未跟旁人这般亲近过，一瞬间她似乎想起了什么，那感觉却又是一闪即逝。

她无奈的摇摇头，费力地转过头去看身后的人。

映入眼帘的是一位慈眉善目的老人家，自己正是靠在她的怀里，而她也正惊喜的看着自己。

她又纳闷的回望向先前的男子，绞尽脑汁的想着此人到底是谁？

大概是看清了她眼神儿中的疑问，韩凌突然红了脸：二十多天来，他和娘亲衣不解带的照顾着她，可那时她是个奄奄一息的病人，今天她突然清醒过来，他才又一股脑的重新想起了男女授受不亲的礼训，一时间面红耳赤。

“你是谁？”云姝原本沙哑的声音里有了些许水色，困惑的问道。

韩凌一怔，知道是自己会错了意，她关心的好像并非自己在意之事，心下一松，才又露出了先前那种温柔宽厚的笑容，轻声道：“姑娘不认识我了吗？我是猎户韩凌啊。”

“猎户？韩凌？”云姝轻轻重复着，却仍是一脸的困惑。

韩凌只能再次好心的提醒她，道：“姑娘忘了吗？那天清晨，姑娘一个人栖身在一间破庙里，一定要在下放过一头小狼。”

“破庙？……小狼？……”似乎有点儿印象了，晕倒前的惊险刺激一股脑的涌入脑海，云姝的眼神变得迷离，她望着眼前男子的古装造型，见他虽然面容疲惫，胡子拉碴，但依稀便是那日在破庙中的猎户，不由苦了脸，暗中叹了口气：看来还是没能摆脱这诡异的境地啊！

猜测应该是自己晕倒后被他救回了家中，她心中感激不尽，虽然不知道昏迷了多久，但是见到他的这幅尊容以及他见到自己醒来时欣喜的目光，便知时间不会太短。自己之前一定伤得不轻，没有完全医好便又长途奔波导致了伤势恶化，倘若不是遇到韩凌这样热心肠的古人，恐怕早就一命呜呼了。

“怎么样？姑娘可想起来了？那姑娘能否记起贵姓芳名，家住何方？”想必是在一旁等的着急了，韩凌突然问道。

“云……啊！”云姝差点脱口说出自己的名字，好在只说了一个“云”字便即惊醒，及时住了口，眼神却仍不免有些慌乱。

韩凌听她只说了一个字就没了下文，还道她清醒后，费力思索了好久，神疲力乏了，遂柔声道：“想不起来也没关系，姑娘刚刚醒来，还是好好休息吧。”

云姝一面懊悔说漏了嘴，一面在心里暗暗责怪韩凌：这人也真是的，一定要问出人家姓甚名谁，家住何处才安心吗？

可是一听到韩凌温柔宽厚的声音，看着他满面的憔悴，她满腔的怨意又消失得无影无踪，只留下一颗被他感动的一塌糊涂得心昏昏沉沉的想着：

我与他素不相识，初次相见更是强人所难逼他放了小狼，后来对他的善意又表现得十分冷淡，在他的心目中，一定认准了我是一个刁蛮任性之人，可是在我晕倒之后，他不仅把我救回家中，还这么尽心尽力的照顾我，看他那么憔悴，这几天肯定也在为我担惊受怕。对我这样一个来历不明之人都能这样，他该是一个多么好的人啊。原来书中写的那种急公好义、古道热肠的古人真的存在。

云姝抬眼环顾四周，发现这间小屋虽小，却收拾得汤清水利的，虽然地上的火盆、炕上的被褥显得有些拥挤了，却丝毫不显杂乱，相反，加上韩家母子犹如对待亲人般关切的神情，反而给人一种温馨如家的感觉。

她的眼睛不由自主的湿润了，脸上的神情也在不自觉间变得轻松柔和，感激的冲着韩家母子笑了笑，轻声道：“阿……大娘，韩……公子，谢谢你们！我没事了，我叫云姝。”

韩凌听她说话声音虽轻，神色却好了很多，心中的担忧便去了一大半，温和的笑道：“姑娘不要再说谢字了，我们也没帮上姑娘什么忙，山野荒村，请不到什么好大夫，害得姑娘昏昏沉沉的躺了二十多天，说起来，在下真是惭愧的紧呢！”

云姝闻言吃了一惊，虽然想得到自己昏迷的时间肯定不短，却也想不到会有二十多天之久，这样一来，她对韩凌的感激之中又多了几分愧疚、添了几分佩服：

二十多天哪，这样无怨无悔的照顾一个素不相识的人，这可不是一时的突发善心能够做得到的，就是在医院里，别说二十多天，就是一个星期没人付医药费，恐怕也只能被赶出医院了！

韩凌可不知道人家少女心中此刻已把他夸上了天，这么一会儿工夫，他身上已经齐集了天下第一大善人所应具备的所有优点而荣登善人榜榜首。

他犹自低头自责道：“姑娘这么多天来都没有好好进食，不能吃太过粗硬的东西，在下这就去熬点稀粥，姑娘多少吃一点儿，假以时日，一定会慢慢恢复的。”

云姝见他要走，情急之下一把拉住了他的手，虚弱的笑道：“韩公子，我……”

韩凌冷不防被她拉住，只觉得一股麻酥酥的感觉霎时便从手掌一直传到了心尖儿，脸庞瞬间变得通红，可是又不便直接挣开她的手，只能不自然的低下头去。

云姝初时尚不自觉有何不妥，待见了韩凌的反应，才突然意识到自己正毫无顾忌的抓着一位年轻男子的手，即便是在开放的现代这般举止也颇为不妥，何况古人可是都讲究男女授受不亲的。

她情急之下攸然松手，仓皇低下头去。

韩母目光一转，呵呵笑道：“凌儿啊，姑娘刚刚醒过来，是该先喝点稀粥垫垫，娘在这儿陪着她，你快去煮粥吧。”

韩凌闻言如遇大赦一般，低低应了一声，便急惶惶的出门去了。

云姝用眼角的余光追随着他的身影儿，见到他走的急了出门时似乎还差点滑了一跤的慌里慌张的样子，她心中一暖，突然觉得这次古代之旅似乎也不错，下意识地微微一笑。

韩母轻轻扶着她躺下，柔声道：“云姑娘，你身子虚弱，先好好歇息一下吧！”

云姝感激道：“大娘，您和韩公子的大恩大德，我铭感五内，日后……”

韩母握住她的手，慈祥的笑道：“说什么恩不恩的，出门在外的，谁能保证不会遇到个难事儿，云姑娘啊，你这是遇到了什么事啊？”平淡的语气中却饱含探究。

云姝心中一惊，猛然转头，便对上韩母那双似乎能看透世情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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