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2 章 落魄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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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一早，云姝、碧瑶便在思静、秀锦的陪同下去了余家村。

韩母见到二人十分高兴，忙不迭的问她们怎么自己回来了，韩凌和林玄考的怎么样、现在何处等语。

云姝赧然说了自己并未等到春闱张榜就离京了，所以并不知结果。又安慰老人家说考前韩公子和林公子曾拿了林大人的名帖去拜访首辅杨大人，而且看他们出场时的神情应该考得不错。

谁知韩母闻言却不见半分喜色，反而长叹一声，心不在焉的连云姝为何提早离京都忘了问了。

云姝见她神情有异，担忧的问道：“大娘怎么了？”

韩母缓缓摇头，淡然开口道：“没事，想来如今也有结果了，我安心等待也就是了。”

云姝只道她是担心韩凌再次名落孙山，不由暗自懊恼自己昨日为楚忆风的气势所迫，忘了询问他殿试的结果，此时竟是不能让老人家安心了，只能话语苍白的安慰道：“是啊，韩大哥心志坚定，皇天一定不会辜负有心人的。”

韩母神色晦涩不明的胡乱点了点头，话锋一转，问起云姝为何着急回来，思静和秀锦又是何人？

云姝简要的讲了自己如何成为芳华教教主的经历，期间虽然略去了与楚忆风有关的部分，却难免提到青竹山庄和云琴，当下便又赧然为之前的扯谎隐瞒致歉。

韩母见她轻咬着嘴唇，万般难为情的样子，不由莞尔一笑，表示出门在外谁能没个难言之隐，不会跟她计较的，转而关切的问她在那些桀骜不驯的江湖中人之间可还习惯？云姝感激道谢，只说自己已经适应了。

又有碧瑶在中间插科打诨、思静和秀谨在旁边凑趣，娘儿几个一直聊到了将近午时还意犹未尽，韩母自然留她们用饭。

云姝此来不仅携带着各色礼品，也带了不少日常需用的米面肉菜等物，当下几人热火朝天的生火烧饭，热热闹闹的吃了午饭，又一直聊到至晚方归。

回到山上，云姝终于过上了她梦寐以求的平静生活，除了欧阳榕会每日里雷打不动的来给她讲解教义和教中事务之外，每日里除了读书习字，就是打坐练功，简直不要太自在。

当然，经过这段时间犹如闭关一般的特训，无论言行举止还是内功剑法都有了突飞猛进的提高，连带着她的底气也更提高了几分。

期间白金司众人使劲浑身解数，查账一连查了十几天，得出来的结论居然是这些账册完全没有问题。白金前来回禀时还有些难以置信的不甘之意。

云姝见了不由哑然失笑，在心中不厚道的想：“这祁剑蝶是把人白金司欺压的有多狠，才拉了这么多仇恨啊！”面上却维持着波澜不惊的神色，温声安慰了白金几句，只道咱们如今应该尽弃前嫌、万众一心，共同振兴我教。

白金听了有些难为情的笑了，表示自己一定谨遵教主号令，跟大家团结一致。

云姝又随手翻了翻众人整理出来的统计表格，见各项类目都标列的一目了然，不由点头赞道：“统计的很好，替我多谢众位兄弟。”

如此平静的过了一个多月，林府派人送了请柬过来，原来林玄中了头名状元，已经从京城回来衣锦还乡了，三日后林府摆酒请客庆贺。

云姝听了不由瞠目结舌：楚忆风居然有状元之才，那自己之前跟他文斗岂不也是班门弄斧了？

她愣怔了一会儿，一时也分不清心中是什么滋味，索性抛开杂念，向欧阳榕问道：“那咱们可是需要前去道贺？”

欧阳榕点头笑道：“林大人既然曾来贺过教主的即位典礼，咱们自然也该去恭贺林公子高中状元之喜。”

云姝笑道：“那就由大长老安排备一份贺礼，到时咱们一块儿过去吧。”心念一转，又问道：“那余家村的韩凌韩公子呢，可有高中的消息？”

欧阳榕笑道：“韩公子高中了榜眼。”

云姝闻言大喜过望，欢欣笑道：“韩公子果然如愿以偿了，真是太好了，那他会摆酒请客吗？”

欧阳榕眸光微闪，迟疑了一下，才道：“暂时还没有定下请客的时间，不过到时应该会给属下下帖子，教主不如也提前准备一份礼物，属下可以代教主向韩公子道贺。

云姝微怔，疑惑的问道：“他不会给我下帖子吗？”

欧阳榕神色一肃，沉声道：“韩家跟咱们教中并无交往，想来不会专程给教主请柬。”

云姝心念一转，已然明白他话中的深意，自己跟韩凌从今以后便要开始避嫌了，神色间便难免有些落寞，轻声道：“那就有劳大长老准备两份礼物吧。”

欧阳榕站起身来，点头应下，又尴尬的沉声道：“教主与韩公子结缘想必是因为当时属下下令对您全力追捕的缘故，属下现在每每想来都深觉愧疚难安，还请教主原谅属下的不敬之罪。”说着又单膝跪了下去。

云姝忙也站了起来，尴尬的笑了笑，赧然道：“大长老快快请起，这事儿不怪你。温孟洋盗走了圣物和秘籍，至今也没有找回来，本就是我的罪过，唉，若不是我听信了他的花言巧语，事情也不会变成这样，我每常想起来，也是愧悔不已，现在只希望能做些什么来赎罪，使各方都回归正轨。”

欧阳榕听出了她声音中浓浓的黯然神伤，忙听令站了起来，见她轻咬着下唇、满面愧色，一副悔恨交加的样子，不由温声安慰道：“好在有大祭司的办法，盟主也没有追究前事的意思，好歹算是圆了回来，教主不要再放在心上了，以后都会慢慢好起来的。”

云姝怅然轻叹道：“但愿吧。”

……

与此同时，城中庐州分坛，坛主朱大壮引着一名金发碧眼、衣衫褴褛的瘦高男子来到楚忆风的居所，刚要扬声通报，房门开了，易寒山出来道：“进来吧。”

二人依言随他进了屋。朱大壮躬身向楚忆风行了礼，禀道：“教主命属下找的人已经找到了，此人名叫詹姆士，自称懂洋文。”

想来是事先经过了朱大壮的提点，詹姆士忙也有模有样的躬身行礼，操着略显生硬的汉语，道：“见过楚教主，听说你在找能听懂西洋话的人，我刚好懂，就来了。”

楚忆风请他坐下，道：“我曾听过两人用西洋话聊天，一时颇觉好奇，便想着找人来学一学，听听他们在说什么。”

詹姆士闻言又立站起身来，道：“那便走吧。”

楚忆风愕然，道：“去哪里？”

詹姆士无辜的眨了眨眼睛，道：“不是要去听一听他们说了什么吗？”

楚忆风哑然失笑，道：“不用了，想来他们此刻也不再谈论了。”

詹姆士耸耸肩，两手一摊，急道：“那怎么办？朱坛主，那我的报酬……”

他话音未落，便听楚忆风缓缓说出了一串英文句子，不由瞪大了眼睛，急道：“楚教主，你会说西洋话？那我还能做什么？”

楚忆风眸中闪过一抹喜色，道：“你真听得懂？”

詹姆士道：“自然听得懂，这就是我们的语言。”

楚忆风点点头，淡淡的扫了易寒山、朱坛主等人一眼。

易寒山、朱坛主忙躬身道：“教主，属下告退。”

楚忆风微微颔首，待众人都退下去之后，才看向詹姆士，嗓音有些发紧的问道：“我刚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詹姆士这才明白他居然真的不懂，竟只是生生的将这些话记在了心里，此时不过是复述了出来给自己听，忙将那句话翻译了过来讲给他听。

当下两人一人缓缓口述，一人忙忙翻译，将那日祁剑蝶与无影的对话还原了出来。

不止楚忆风面露惊容，詹姆士也越听越是心惊。前者是惊讶于对话中蕴含的信息，后者则完全是折服于楚忆风强悍的记忆力，在完全不懂一门语言的情况下，将这么一大段对话如此精准的重现，还是他曾经遍访多国，迄今为止遇到的唯一一人。

楚忆风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取出一卷画轴展开，问道：“那你可认识此人？”画中人赫然便是无影。

詹姆士看了一眼便止不住的怪叫一声。

楚忆风不动声色的问道：“你认识？”

詹姆士点点头，指着画像急切的说道：“休斯顿，我的随从，他还活着？在哪里？”

楚忆风不答反问道：“他是你的随从，你又是何人？”

詹姆士挺直了胸膛，颇为自豪的说道：“我是西洋苏克萨王朝的第十八顺位继承人，詹姆士王子！”说完自得的望着楚忆风。

楚忆风却只是云淡风轻的一笑，道：“没想到阁下还是位王子，只是不知为何来到了我们大楚，又落到如此境地呢？”

詹姆士见他并没有对自己的高贵出身流露出预想之中的敬畏之色，面上神情不由变幻莫测起来，似是想起了某些难以启齿的往事，良久才恨声道：“我受人陷害，不得不计划逃亡到别的国家，刚好有一个商队要来这个神秘的东方古国，我仓促之间加入了他们。”

他神色突然变得惊悚，像是想起了什么可怕的往事一般，颤声续道：“谁知先是在大漠遇上了黑风暴，后来又遇到了强盗，走了三年多才来到了这里。”

他只说了这一句，便是浑身轻颤，双手抚着胸口，停了一会儿，才心有余悸的续道：“我的随从死的死、散的散，最后只剩下了休斯顿，又因语言不通，稀里糊涂的卷入了你们这里的教派之争，休斯顿为了保护我被他们抓走了。”

他颓然长叹一声，语气中带着无限的哀戚和怅惘，低叹道：“我孤身一人，无依无靠，只能靠与人画像为生，这么些年就这么混混沌沌的过来了。”

话音未落已是泣不成声、泪如雨下了。

楚忆风闻言倒是收了先前淡漠的神情，颇为怜悯的看了这位落魄的王子一眼，道：“你的汉话倒是比那位休斯顿流利了不少，可愿意留在我教，教我学习你们的语言？”

詹姆士闻言不由眉飞色舞，忙点头不已，竟然还不忘卖弄，道：“求之不得，你肯给我一个容身之所，我铭感五内！”

楚忆风见他瞬间收了先前的矜持之相，不由哑然失笑，喊了易寒山进来吩咐道：“先使人带他下去收拾吧。”

易寒山躬身应是。

看着二人将要出门，楚忆风却又不知想到了什么，面色倏然转冷，周身的气势也如排山倒海般瞬间变得冷峻异常。

詹姆士不明就里，只觉得一阵威压扫过，自己已是冷汗涔涔、两股战战。

他小心翼翼的看着眼前这位气势陡然变得冷冽的年轻人，只觉得此时此刻比自己一路行来遇到的所有惨事还要骇人，虽然担心他改了主意不再收留自己，却喉咙发紧，问不出一句话来。

易寒山也疑惑的望着楚忆风，不明白连日来一直心情上佳的教主到底想到了什么，竟惹得他如此怒火中烧。

楚忆风的情绪失控也只是一瞬间的事，易寒山还未来得及询问，他已收敛了威势，淡淡开口道：“派人再去查查云姝，重点查她可曾与詹姆士同族之人来往过，可听得懂这西洋话。”易寒山忙又躬身应是。

楚忆风犹豫片刻，续道：“也查查她可曾认识一个名叫萧睿的人，他二人是什么关系。”

易寒山暗中感慨着看来是云五小姐又不知如何惹到教主了，口中却更加恭谨的应了下来。楚忆风这才摆摆手，令二人退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