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天人讲道

青峰山顶。

青莲宫前。

恰逢刚下过小雨，一轮彩虹悬挂，一片这数十年中才被青莲真君从百万里外搜寻到的清幽竹林内，诸多灵兽仙禽在林中或是聚团嬉戏打闹，或是三五成群悠然谈玄论道。

清幽竹林外一汪碧波潭水中，不时有金鳞飞跃掀起波澜百丈，又有玄龟吐珠聚引日月精华，气氛格外的安静祥和。

自四百余年前青莲真君晋升真仙并开始降低标准扩大讲道后，青莲峰上的弟子数量当真是在肉眼可见的不断增多。

每隔二十年，这位青莲真君便会传法讲道三日，在这三日中，青莲峰防护阵法大开，方圆数十万里内一切开了灵智的生灵俱都蜂拥而来，密密麻麻遍布整座青莲峰顶。

这些生灵中甚至有一部分因为懒得每隔二十年便奔波一趟，于是直接在青峰山山脚下寻地定居。

而这些生灵数量一多，贸易自然也就诞生了。

如今的青莲峰下早已形成了一片类似于后世坊市和简单城镇的区域，常居“人口”上万，“人烟”稠密，在这数百万方圆的洪荒之中都属于难得的热闹场所。

“不悔红尘求大道，长生蹉跎过千年。”

“青莲界开窥前路，天人造化一真仙。”

夜晚，月上中天。

穹苍之上，一朵万丈莲花虚影骤然盛开笼罩百里，青莲峰顶有白衣仙君踏月逐莲而来。

盈盈月色下，万千莲花虚影飘洒山间，白衣仙君腰悬青葫，半躺虚空，揽月捧书，幽然宣讲修行大道。

“只修性来不修命，此为修行第一病。”

“但修祖性不修丹，万劫阴灵难入圣，但修命来不修性，天地同寿亦愚夫……”

月色之下，陈易声音不大，讲的内容也并不高深，无非便是元神境界的一些具体修炼法门。

但偏偏就是这些并不高深的修炼法门，陈易却讲的格外详细，乃至于就连如何更好的进阶元神境才能增强潜力他都足足整理出了数种方法。

在洪荒七环中央这样一个灵力充盈之地，但凡是能够生存下来的灵兽灵植，一个个成年之后就没有低于元神境界者。

不过虽然实力在这个阶位，无奈洪荒之中绝大多数灵兽仙禽由于灵智不高犹如孩童，即使它们尚未沦为茹毛饮血惯用肉体逞能之凶兽，可除了天生附带的法术神通外，这些家伙根本就不知道修炼为何物。

它们修为提升的每一步都好似瞎子摸鱼般依靠本能莽撞前行，固然依靠着洪荒的强大底蕴，这些灵兽仙禽们在诸天万界之中同阶也勉强算得上是精锐，但是毫无疑问它们任何一个的心性境界都是一塌糊涂，几近于无。

正是因为不懂得最基础的修行常识，所以在这个开天尚且不久的洪荒天地中，不断有灵兽仙禽在修炼过程中突然便倒地暴毙而亡，亦或是骤然体内经络寸断前路断绝。

而陈易宣讲的这些内容就像是给了文盲一本书，然后又教他认字帮他扫了盲，成功的让这些原本只会依靠本能的灵兽仙禽们正式踏入修炼大道，修士之门。

在陈易深入简出的不断讲解之下，整个青莲峰上，除了夜晚微风轻轻吹拂过竹林湖面所发出的细微声响外，下方那些听道的灵兽仙禽们无论一个个平常是否脾气良好，此刻都完全放松沉寂了下来，丝毫不敢发出任何动静。

林中听道的灵兽仙禽数量近千，湖内山间亦有万千游鱼禽兽听法，这场讲道一直持续到三天以后的月圆之时才堪堪结束，陈易将这二十年中自己新感悟的一些心得和功法由浅入深的通通宣讲了一遍。

听道的灵兽仙禽们一个个听得悠然沉醉，当场便有数十突破境界者，其中甚至有数者成功突破元神踏入灾劫境界。

一番宣讲结束，林中湖内诸多听众渐渐散去，月下清风骤起，白衣仙君放下手中前不久刚写就的功法武技，露出真颜。

月下的白衣仙君脸若十三四岁豆蔻少年，满面玉色莹光，一对剑眉飞挑间浩瀚气势直冲九霄。

白衣仙君半躺云端，侧身俯瞰着山林间渐渐远去的这些灵禽仙兽，眉宇间一抹黯然渐渐流露。

“一晃四百余年，无论我怎么努力宣讲大道，教化苍生，所收获的功德都只能稍稍延缓我天人道化的进度。”

“青莲界内神树才刚冒芽生长，诸多生灵不过刚刚衍生，数量稀少且毫无灵智。”

“一切都需要时间，而我偏偏距离最终的天人道化越来越近，万年以后我晋升天仙之际就是我道化天人之时。”

“绝情绝性，视众生为食粮，放牧众生，化身青莲界之亘古天道，这样一种未来绝非我所想要，若无红尘万丈炼心，一生皆如冰冷寂寞的顽石一般那我却是修的个什么仙？”

月色下的夜风中，如若天人般的白衣少年喃喃低语，一声莫名的轻叹中，少年暴饮下一口美酒，愁思满绪。

四百余年前，陈易由于目睹洪荒天道一丝真颜，瞬间被它那宏大伟力所感染道化。

他那一身原本稀薄至极的鸿蒙青莲血脉在顷刻之间飞速提升回溯，诸多鸿蒙青莲亲近血裔后代才拥有的神通传承也一朝尽入脑海。

骤然间出现的血脉大跃迁，直接让陈易一跃成为洪荒中血脉高贵、生来就有功德护体，中流砥柱一般的先天神祗，与洪荒天地之间的联系也骤然紧密。

从这一刻起，他不再是那个洪荒天地间生如草芥般卑微到可有可无的九阶普通生灵，而是开天四莲中鸿蒙青莲嫡系后裔，成年即天仙的高贵者。

只是作为代价，直视苍天真貌后的陈易，开始无法阻止的极速道化，若非在最后关头苍天之鼎护主，主动调集鼎中源力帮助大脑icp过载的他消化记忆，恐怕此刻陈易早已主动道化为一个虽有陈易记忆却无任何情感的青莲界天道。

而那样一个陈易，纵然实力更强，处理事情也绝对理智强悍，但到底是否还能叫做陈易，却是有待商榷。

“命运馈赠的每一份礼物，都早已在暗中标好价格筹码，果然…”

“指望一个本就非人的天道馈赠的礼物能够考虑到生灵本身的情感需求，这个想法从根本就是一个错误。”

“这好大一块馅饼，可惜蜜中带毒。”

夜风中，白衣少年且歌且饮乘云归去，情绪再度恢复常态，或许也唯有青莲峰顶的那皎白月光曾见过他的万千愁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