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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4 章 第24章

温炘完全在温璃的意料之外,即使想过很多种可能,也从未没想过,会是她。

“这……看不出来啊,北疆国断案这么草率的。”温璃实在想不通,除了有人栽赃之外,她不觉得还有第二个原因。

见霁尘和岑奇都看着她,温璃又含糊地说了一句,“我得罪的人挺多的,怎么没人栽赃我?”

霁尘含笑着揉了揉嚣张小姑娘的脑袋,“他们不敢。”

如今嫡长公主风头正盛,没有会来触这个霉头,而且最主要的,是温璃才回北疆国,跟那些死了的人可以说一点关系都没有,旁人自然也不会相信。

“嫣嫣要回去看看吗?”霁尘知道小姑娘已经坐不住了。

温璃点头。

“我已经让马车在门口等着了,沈穹跟你回去,这是豌豆黄,嫣嫣饿了再吃,刚刚才用过膳,不能贪吃。”霁尘给温璃递过去一个精致的小食盒。

温璃接过来,美眸眨了眨,感觉自己一遇到霁尘就被安排得明明白白的。

夜幕降临,月色透过乌云缓缓晕出清幽的冷光,只有几颗零零散散的星星挂在天上,风吹过红墙,拂起女孩儿轻逸的裙装。

正议殿内,烛光透明,还没进去,就已然听到里面传来凄惨的哭声。

温璃顿住了脚步,实在不理解这种跟蛙叫似的哭声到底有什么意义,想了想,还是当着一干侍卫的面悠闲地走了过去。

“见过大公主。”侍卫们一个个都朝温璃行礼,“大公主前来可有要事?”

“嗯。”温璃停下步子,睨了他们一眼。

“需要卑职去通报吗?”侍卫接着道。

“不必,我就去凑个热闹。”温璃朝他摆了摆手,随后便踱步进去了。

侍卫:“……”凑热闹算要事?

近来宫中对温璃的谈论相当多,说是外面长大的,不懂皇族礼数,可当她走过来时,那恣意轻扬的模样,夹杂着无可比拟的气场,他们连多余的想法都不敢有。

温璃刚刚那淡淡扫过的一眼,看得他们头皮发麻。

果然对自己的目的很明确,温璃进去之后,并未多说什么,走了个过场就被温拓叫到折月身侧站着。

哭声还在继续,温炘跪在地上只呼冤枉,温拓也是冷沉着脸,旁边站着的霍梓仍旧一副贤惠的模样。

这殿中唯有折月这个异类,一瞥一笑皆张扬,慢条斯理地整理着袖口,放这堆人里格外扎眼,温拓看见他就来气,索性偏向一边。

“这么多人你也不收敛点?”温璃有些奇异地盯着他说道,她还是第一次见着自家小舅舅这么明晃晃地跟温拓对着干。

“我一贯处事泰然,波澜不惊,他们自私又狭隘,觉得碍眼也很合理,到底也非所有人都能做到心胸宽广。”

折月不轻不重地说着话,看了眼殿中的情形,只觉着有些无趣。

温璃嫌弃地看了他一眼,她总觉着今晚之事很蹊跷,“说凶手是温炘,是谁查出来的?”

“樊松。”折月向温璃指了下站在王后不远处的人,“他是副都尉,居于郭鸿羽之下。”

温璃一眼瞧过去,入目的是一个身穿护甲,严肃认真的人,只是眉眼间透出靡靡算计之意,看着就不讨喜,“他眼瞎吗?”

折月赞同地点了点头,“听到结果,我也很惊异。”

温炘哭得已经没有力气了,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只是托人悄悄运了几瓶药进来,怎么就变成毒药了。

刑部不肯放过她,查出了她前两日跟邵元颂争吵过,还被宫人瞧见了,樊松抓着人作证,说她起了杀心。

后面又依着争吵的内容深究,竟然挖出了邵元颂在外面养的女人,可那不过就是一个青楼女子。

现在,她不光成了杀害邵元颂的真凶,还要被天下人耻笑。她堂堂一国公主,竟然比不得一个花街柳巷出来的女人!

“父王!”温炘趴跪在地上,眼泪布满了整张脸,“我是说过他若再去找那个女人我就杀了他,可他是我的未来夫婿,我那天也就是吓吓他罢了,从未真正去做过啊。”

一旁的跪着的还有温炘的外祖一家,他们人微言轻,除了最开始替温炘辩驳几句,其他时候都保持着沉默。

尤其是温炘的表哥阮羽,几乎是带着仇视的目光看着她,他们家自温炘的母亲去世后,除了场面上做做戏以外,就少有来往了,她自己也是由皇宫的嬷嬷带大的。

与其说是血缘至亲,倒不如说是关系最近的陌生人。

“那这些毒药,又是从何而来!”温拓直接命人将那几盒瓷瓶放在温炘的面前,吓得温炘手脚并用的往旁边爬。

“这可是你偷偷让人送进宫的!”霍梓本来就对温炘没什么好感,如今这时候,落井下石倒是做得很顺手。

温炘所有的紧张和忐忑一涌而来,她呆呆地看着地上的瓷瓶,死命地摇着头,“不,儿臣让他们带的只是普通伤药,不是这个,父王你相信儿臣,真的不是这个……”

“普通伤药为何还要偷偷摸摸运进来!”温拓看着跪在地上哭得不成样子的人,略皱了皱眉,似在思考着什么,又在衡量些什么。

“王宫用药有度,本就是违了宫规,儿臣害怕……”温炘看着已经洒出来的药粉,颤抖着身体往旁边移了一步。

看了半天,温璃大概明白了这一回事,偏头悄悄问折月,“这毒药检测过了?”

折月“嗯”了一声,“太医说这种药对人体有一定的侵害作用,还会蚕食身体内里,但人吃了究竟会怎么样,倒是无从验证。”

“都无从验证,他们倒还真敢说。”温璃眼眸深处划过一丝深意。

折月漫不经心地瞧了眼上面道貌岸然的人,唇际溢出几分凉薄,“有人撑腰,怕什么。”

温璃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大致明白了什么。

“人证物证俱在,休要抵赖,自今日起,二公主禁足寝宫,没有孤王之令,不得踏出半步!”

温拓气极,强忍着怒意下达命令。

“不,不可以。”温炘几近奔溃,她转头看向一旁沉默的几人,无措又癫狂的模样,“外祖父,舅舅,舅母,表哥,你们帮我给父王求求情,求求情,这家药铺还是你们跟我说的,不可以就让我一个人被冤枉!”

“你胡说八道!”首先出声的就是温炘的表哥阮羽,他怒瞪着温炘,活像看到一个忘恩负义之人,“王上明鉴,二公主心高眼宽,从来不将我们娘家人放在眼里,又岂会听我们的话,遑论接受我们给她推荐的铺子了。”

“是啊,王上,臣虽为二公主的外祖,可她鲜少与臣一家来往,二公主此话,无从谈起,想必是做错了事,内心实在惶恐,说错了话也情有可原。”

说话之人便是最开始还为温炘求情的外祖父阮良哲,他躲过温炘极强的视线,背脊挺直,一副刚正不阿的模样。

“你们,你们怎么可以这样!”温炘脸色惨白,涂了口脂的唇瓣被咬出血,鲜红的液体顺着嘴角缓缓留下,触目惊心。

折月实在没耐心看他们上演反目的戏码,对着旁边一动不动的禁军吩咐道:“怎么?没听到王上吩咐,将二公主带回宫。”

禁军立刻上前,架着温炘的手臂就往外拽。

温炘被架着动弹不得,眼瞧着殿中的一切,一抹狠厉的阴影袭上温炘的心头,她骤然朝着温拓大喊。

“父王,儿臣冤枉,儿臣知道外祖父他们见不得人的秘密,他们其实早就想杀了邵将军灭口!”

一时间,殿中骤然听到几声倒抽气。

阮良哲更是一脸震惊地看着温炘,内心深处,涌上一股强烈不安的情绪。

折月戏谑地看着眼前的一切,温璃也不经挑了挑眉,还有这种事?

就连温拓也在这时候狠狠皱了皱眉,挥手让禁卫军停了下来。

转瞬,温炘又被拖到了温拓的面前跪下。

“王上,切莫听得公主胡言,臣与邵将军无冤无仇,何故要灭口。”阮良哲声音沉重,还染了些许痛意,活像一个被外孙女欺压的孤寡老人。

他本来也想靠着俩人的血缘给自己多一些转圜的余地,可是阮羽这个没脑子的在一开始就直接将他们的关系放在了对立面上,现在他说多了到显得刻意。

闻言,折月轻笑出了声,在这严肃的殿堂之内格外突兀,只见他闲散地走出来,语气幽幽。

“阮大人何必这么着急,二公主可还一个字都没有说,这么忙于撇清,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心里清楚二公主要说什么。”

“大祭司此言差矣,臣只是担心公主情绪失控,这般口不择言会惊扰了王上王后。”

阮良哲到底混迹官场这么久,倒也知道什么话该说。

只不过他很疑惑,他为人小心谨慎,并未得罪过折月,不知为什么他会出言为难。

而且王上的反应,着实让他心中不安到了极致。

樊松见此,也不免心生疑虑,他看了眼温拓,见他并未有异样,也稍稍放心了些。

“你还有什么要说的?”温拓脸色难看,倒是也给了温炘最后几分耐心。

温炘看了眼阮良哲几人,盈满了泪光的眼中,似乎多了什么可怕的东西,旋即便会汹涌而出。

她挺直了腰肢,梗着脖子,一字一言道:“父王,外祖父当年隐瞒军情,害得前王后他们行军时坠入敌方陷阱,深陷囹圄,更害得澹台少将军因此丧命。

这件事被邵将军知道了,他以此相胁,逼得外祖父答应了他很多无耻的条件,相比于儿臣的小女儿情绪,外祖父杀人的意图更为明显!”

温炘的话如同投入深海的巨石,砸得众人晕头转向,殿中是死一般的沉寂。

温璃也被惊得侧头,她看向身体战栗的阮良哲,乌黑的眸子里现出杀意。

“你胡说!”阮良哲气得脖子通红,差点喘不上气,他就差站起来指着温炘的鼻子骂了,“不肖子孙,这种事你也敢拿出来胡言造次,究竟是何人给了你这样的胆子!”

“王上,二公主此话纯属无稽之谈,我爹怎会做出这类大逆不道的事!”

阮民站起来,直呼冤枉,他本念着这是自己唯一的外甥女,本想留几分情面,没想到她竟然说出这番栽赃的言论,几欲置他们全家于死地,那他还有何可顾念的。

阮氏一家人听到温炘的话,都怒不可遏,一个个不光喊冤,还求着温拓给他们做主。

温拓也从未想到温炘竟然说出这样的话,眼中皆是不可思议的神色,胸中袭来一股异样的情绪。

旁边的霍梓倒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于她而言,澹台音并不会对现在的她造成什么威胁,而她那即将去和亲的女儿更不会有什么威胁了。

“二公主,这话说着可不是闹着玩儿的。”折月妖孽的脸上没半点温度,一双潋滟的桃花眼紧锁着温炘几欲奔溃的面容。

“就是啊二公主,这事牵扯到前王后,还有数万牺牲的将士,你这般胡言乱语,可是大不敬之罪。”樊松也忍不住插了一句嘴。

只是他们到底还是小看了温炘,一只被逼到悬崖边缘的幼兽,即便才刚刚长出牙齿,却还是会咬人。

温炘在说出口的时候,就已然想过自己这番话语的分量,她起身,朝着温拓道:“父皇,儿臣自知轻重,儿臣有证据,有证据指明当年外祖父确实隐瞒军情,害了少将军,还有数千将士!”

听到温炘的咆哮声,阮良哲浑身一抖,几乎气背过去,他满是皱纹的脸上全然冷漠,浑浊的双眼瞪大,“不,不肖子孙!”

“查!”温拓当着众人的面,即便事情已经出乎了他的意料,但也只能顺着往下走。

樊松上前,温炘告知了他证据所在之处,樊松便在所有人的视线之下带着一众禁军离开了殿中。

此刻的殿中,阮良哲的脸色白的可怕,他死死瞪着温炘,面色微狞,就像是在看什么肮脏的东西。

而温炘也不过轻轻地瞥了他们一眼,阴戾的眸子带着蔑意和讽刺,是他们先不仁,就别怨她不义。

她在被冤枉的时候,这一群自称她外祖父,舅舅表哥的亲人,不帮着她说话倒也罢了,竟还想着把所有的事都交给她一个人抗,这天底下哪有那么好的事!

她偷偷往宫中买药也不止一天两天了,除了伤药偶时还有其他的药物,甚至于毒药,皇宫里这么脏,她不买点备着怎么能活到现在。

当初他们向她推荐药铺的时候还一家人长一家人短的,如今一出事全给她扔头上,做梦呢!

温璃安安静静地站在一旁,只是那双紧握的手到底出卖了她此刻的心境。

有些事情,大家都可以心照不宣,甚至于往来之间还可以风轻云淡,可一旦撕开一个口子,它就像从黑暗中溢出的流沙,只会将这个口子越撑越大,最后任由黑暗吞噬一切。

折月的目光牢牢黏在温璃那张熟悉又令人怀念的小脸上,看着她越变越冷,心中多了几分酸涩。

这期间,殿中没有一个人说话,各自怀着心思,不敢言语,不可言语。

逾时,殿外传来了脚步声,将众人本就紧绷的神情又拉到了极限。

樊松带着禁卫军进来,跟着的禁卫军手上还拿着一个不起眼的小箱子。

温炘迎着着阮良哲一家人几近仇恨的视线,她带着血色的唇瓣缓缓勾出一抹轻弧。

将小箱子呈到了温拓的面前,樊松拱手道:“依二公主所言,臣在她说的地方找到了这个小箱子,上面的锁已经被臣打开。”

温拓抬眼望过去,里面装的,是一封封书信,他随意打开了几封,周身的气息也随之越来越冷,殿中诡谲紧绷的气息似乎更为凝结。

而阮良哲也越发不安,一种名为恐惧的情绪深深袭来,让他背脊发麻。

“你还有什么好解释的!”温拓看不下去,直接将手中的信件丢到了阮良哲的身上。

深黄的纸张扬了一地。

阮良哲趴在地上,随意捡了几张,上面竟然是他和邵元颂的信件来往,包括邵元颂怎么威胁他,他们如何达成协定,里面竟然还写了当年事情发生的一些言语,其中之意,显而易见。

光是这几封,就已经让他心惊胆战惊恐万状,已然失去了再翻阅的勇气。

他完了!真的完了!

他从未想过,他一直瞧不上的一个外孙女,竟然能让他身败名裂,性命不保……

温炘看到阮良哲现在的模样,差点笑出了声,她敛了唇边的弧度,接着道:“父王,不光如此,外祖父府上还有一个小厮,曾亲眼几次瞧见邵将军在府上与外祖父争吵,其争吵程度,不弱于儿臣与邵将军的争执。”

“樊松,去将那名小厮抓来宫中,审问清楚!”温拓冷声下令。

樊松朝温拓拱了拱手,“臣遵旨。”

匆匆看了阮良哲一眼,樊松便带着一队禁卫军消失在了殿内。

“这么做,到底对你有何好处?”阮良哲已经绝望,他冷眼瞪着旁边的人,始终不甘心。

温炘睨了他一眼,便将视线从阮良哲身上挪开,“外祖父忘了吗?还是您教我的,不可依靠别人,凡事都要给自己留一手,即便不能自保,也要将其他人拖下水,混淆视听。”

“你……”

“别生气啊,有了您这么重的罪过在前,相比之下,我相信,父王肯定会对我留些情的,这还得多谢外祖父的教诲。”

“我阮家怎么养了你这么个蛇蝎!”

温炘嗤笑,“从小到大都是宫中的嬷嬷将我养着,外祖父可别乱说,不然旁人听了,会笑话祖父自作多情。”

阮良哲最终被气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案情已定。

阮良哲罪不可赦,直接下狱,阮家人也无可幸免,全部被牵连入狱,温炘依旧禁足宫中,可在查证后便可解了禁。

“这个热闹凑得真没意思。”

温璃抬手拂过眼角的头发,走在宫殿的小路上,倾世的小脸依旧绷着,心绪有些乱。

“丫头,别生气,这种人不值得。”

折月停下步子,转身挡在温璃的面前,温和地揉了揉女孩儿冰冰凉凉的发丝,凝着她微显苍白的眉眼。

温璃仰头,与折月对视着,“据我所知,宫里私自买药的人不少,其实今天总会有一个人遭殃对不对?温炘只是运气不好而已。”

折月知道小丫头聪明,没想到她这么快就想到了这一层,轻笑了笑,“有些东西不能见人,只能靠着诬陷别人转移视线。”

静默了片刻,温璃深深地瞅着折月,突然说道。

“小舅舅,我的脑子里忽然出现了一个让我觉得很不可思议却又能说得通的答案,我好像知道了这几起案子的凶手,包括今晚的这一出戏。”

“什么?”

“小舅舅,是你做的,对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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