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第九十话 旧事

林丹墨走到玲珑阁旁，把那琴碗小心捧起，用帕子细心搽试，放在阁上最显然的一处，琴碗与阁木相碰的一瞬，林丹墨的身后留下哥哥低叹一声。

听哥哥所言，林丹墨翌日一早给长老们请安时，蓝启仁问道她眼下如何为之是好，林丹墨只回了一句，“还是相睦为好，只要孩子好。”蓝启仁很欣慰的扶了扶胡须，其余长老亦是交首点头，和江澄对峙了这许久，让仙门百家这番看戏，云深不知处许久未见清净，蓝家老头们也累了，不想再看见江澄头疼了。

就在准备把江澄请走时，思追急急行来相告，“苏者心不见了。”

与苏寝室相连的弟子被唤来禀告，一早未到晨起时辰便听到苏师兄的门响了一声，没多留心。直到早膳时分，思追发现苏者心迟迟不来，查问之下，众人纷纷不知其去向。思追赶紧到苏者心房间查看，只在枕头上发现书信一封，书道放心不下师弟一人在外，便去寻他。

蓝家丢了个弟子，看样子还是留书出走，这算不得什么大事，在蓝家宗老们眼中，只是触犯家规的行为，日后好好惩处便是。但是在所有知道苏者心可能做过什么事的人看来，这件事了不得，其中原有最清楚的人，是思追，他将多日来的调查对泽芜君和含光君据实以禀。

“苏者心师弟是幼时遇险，为蓝家修士夜猎时所救，自那之后，从未离开过蓝家，但是有一件事很是奇怪，也是我一直对他抱有怀疑的原因。”

“何事？”蓝忘机问道。

“和苏师弟一起被救回蓝家的孩子，除了两位年岁已大且修仙资质不高，所以被送下山另作安置，其他的全都在之后的数月不原因失踪，被找到时已经……”思追不认说下去。

闻听此言，众人均倒吸了一口凉气，思追双手抱拳，继续说道，

“当我知道这个情况后，一直不愿让者心和阿忆有过多接触和独处。但是苏师弟看上去真的对阿忆很是爱护，几次都是舍命相护，所以便变加紧去寻那两位被送走的孩子。

一位是送去了山下一户人家，但是有一年大水，冲毁了村庄，村民流离失所，那户人家也不知所踪。

另一位被送去镇上的书院，我问过院长，那个孩子几年前学成去京赶考，但是应该成绩不佳，并未有喜讯传回，那孩子也没有回来。我请院长代为打听也是消息全无，不过之前院长来信说，那孩子在京城备考时暂住一家书局，和主人女儿两情相悦，不久就要成婚。说之前因为久不中举无颜回乡，本想等大登科之后再衣锦还乡，现在小登科先至，来信希望院长可以替他高兴。院长信中告知了那孩子的地址，见此情景，我准备即刻动身去京城一探究竟。”

“我与你同去。”蓝忘机起身。

“我也去。”蓝曦臣亦起身。

蓝氏双壁都没有想到，蓝家居然可能还会有这样一位。

才知道一切真相的景仪做为难状，“两位师尊，如今思追只是怀疑，若是让仙门看到两位一同离开师门，不知要在仙门中引起多大的猜疑，掀起多么大的风浪，还是我和思追先去一探，回来禀告两位再做定夺吧。”

思追亦行礼补充道：“景仪说的也有道理，如今众家齐聚在此，蓝家不能没有人主持大局，而且这件事情目前还是知道者越少越好，若是两位动身，那很难再隐瞒下去。”

蓝忘机思来想去，他甚少如此，一向果断，但涉及到这个孩子，总之让他和寻常不同，且难以控制，就像他是身上有种力量，蓝忘机感觉似乎那力量可以把他带到他梦寐以寻的地方。

最后，蓝氏双壁还是担忧自己冒然去调查，只怕会给江忆和找寻真相带来更大的麻烦，只得依思追所言，让他和景仪前去，蓝曦臣千万嘱咐，一定要早点回来告诉他一切。

思追和景仪领了师命，一刻不误的当即御剑出发，御剑速度比常人行路乘车要快的多，二人心比剑急。

待思追和景仪按地址找到那家书局，表明身份，便被书仆引到后院。就看到一位素衣书生领着新婚妻子立身相迎，小夫妻谢过蓝家当年相救之恩，那书生来到书院之后院长给他起名‘冰明’，随了妻家姓严，严家设下筵席款待。

席间，思追无意多言直接表明来意，冰明回忆道：“冰明本就是北方人，记得幼时家中大旱颗粒无收，父母携幼带老的出来讨饭，无奈路上流民太多，我被冲散了，到处流落。没家的孩子很容易就结成一片，但我记得那个苏兄弟却不一样，其他一起流浪的孩子我记不清了，但是他却很有印象。当时我已经快十岁，算是流浪儿中的大孩子了，所以我觉的那苏兄弟不像是普通走失或被遗弃而流浪的孩子，他像是……自己离家出走的。”

“为何这样说？”思追问道。

“因为他从不乞讨，虽然和我们一样露宿街头，但是寻常乞讨儿总是见了面善之人就生扑上去，纠缠乞讨，可苏兄弟从来不会。有一次一个心善的老爷给我们每人一个馒头，我们都高兴的给人家磕头，但是苏兄弟连看都不看那馒头一眼，仆人可怜他塞到他手里，他一掌就把馒头打的老远，径直走了，我们看的眼睛都直了一起扑向那馒头。可是却从不见他挨不住饿，几天不吃东西时我们都饿的站不起来，但是他什么事都没有。而且他几乎从不说话，刚开始我们都叫他哑巴，后来才知道他并不是。

有一件事我记得很清楚，那天，我们在街边乞讨，一个老婆婆拿了一盘野菜窝头想求街边卖字的先生，帮她给远在军中的儿子写一封信，告诉他妻子生产，是个男孩。但是那先生看那窝头菜多糠少，嫌弃笔资不够不肯帮忙，那老婆婆抱着发黑的窝头在路边哭泣，我们却看着那窝头流口水，苏兄弟在旁一声不坑，捡起地上一片废纸，用头发沾了鱼摊丢弃的乌鱼汁，替那婆婆写了书信，我记得他落字工整，虽然当时我一个字也不认识，但也能看出那字写的极好漂亮，所以我觉得苏兄弟绝非寻常流浪孩童。”

思追听来，果然苏者心身上不寻常处不止一点，急忙问道：“那后来你们是如何为蓝氏夜猎所救？”

严冰明回答：“这个我倒是不清，因为遇险时我极其害怕，但是我记得我们都是跟着苏兄弟来到那精怪之口的。”

“可是他引诱你们前去。”思追追问。

“这倒不是，自那一封书信给我们赚来一盘窝头之后，我们都愿意紧紧跟着他，流浪儿就是这样，谁给了一口吃的，就一直跟着谁，直到被赶走，而且后来我们确实也很高兴一直跟着苏兄弟，因为……因为他会偷。”

“偷？”

“准确的来说，确实是偷，但是苏兄弟只给我们偷一些吃食，从来没有动过他人财务，他可以夜深时纵身一跃翻到大户人家的院中，拿一些吃食丢给我们。现在想来真不知苏兄弟到底是从书香之家而来，还是习武修仙之家而来。”

无论那种出身，苏者心都不是泛泛之辈。

“所以我们这些流浪儿都自愿紧紧跟着苏兄弟，因为有东西吃，也可以说是缠着人家，因为苏兄弟极少和我们说话，看我们时眼神也是厌恶，但是乞儿哪里管那些。”

听到此处，那严娘子早就泪珠涟涟，虽然知道夫君出身苦，可没想到幼时如此艰难，冰明安慰她几番，差丫鬟扶夫人下去休息，向思追和景仪称歉，继续说道：“后来也是我们自己跟着苏兄弟来到那险地的，那精怪现身的时候，我们无路可逃，哭喊着蒙住眼抱做一团，以为肯定逃不过了，可是最后寻了一眼苏兄弟，他岿然不动，瞅准那精怪的脖子纵身一跃！用一把很大长的剑，刺向那怪物，后来我吓的紧闭上眼，晕了过去，再醒来时，已经身在蓝家了。”

苏者心入蓝家之前就有剑？！思追惊的差点碰掉手边的碗盘。

“在那之前，你可曾见过他身配有剑。”思追看着严冰明，眼神严峻的追问。

见思追如此，严冰明有些莫名害怕，寻常人见修仙仙士们都少有些敬畏带着几分害怕，现下更是害怕了，只赶紧说道：“从未呀，不过后来在蓝家时，我知道诸位修仙之人可以把宝剑化作剑灵放在一个袋子中，想来当年苏兄弟流浪时或许也是如此。”

“苏师弟在蓝家只有寻常蓝氏佩剑一把呀。”景仪失言道，思追赶紧冲他使眼神叫他不要再说，回身再问冰明：“你可记得那剑是什么样子，或者有什么特征？”冰明低头回想，又拿起茶盏喝了一口，无奈摇头道：“那天是深夜，我只能勉强看见是把剑，白晃晃的。”

“那剑芒呢？剑芒是什么颜色？”景仪追问道。

“剑芒？那是什么？”冰明一脸疑惑，只有在仙门很有名气的剑，其运剑时的剑芒为修士熟悉，凡人男子哪里知道何为剑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