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7章

简单的说，是“外敌”在侵略他，而不是巫师之王凯撒在惩罚下属。

这是双方外交手段留有的余地，也是他敢于用出底牌的底气

这算是他的赌注。

不同于在海牙对付克莱尔小打小闹，黑水晶和太阳之泪，这是太阳之泪第一次真正露面。第一次完全的在这片大陆展示惊人的力量。

在人与鬼，魔与兽惊骇的目光注视下，一个昏暗的昏黄圆球在地平线上升起的很高，如果不是天空上再另一个迟迟不肯下沉的夕阳，可能大部分人都会相信，那轮正由暗黄逐渐释放出耀眼光芒的光球，就是每天照在他们头上的太阳。

光球的光线在变幻到某个临界值后，陡然迅速增强，不管是经验多丰富的人，都无法用巫术学识来判断它蕴藏的威力，只是正如动物天生害怕火焰，光球惊人的光芒很快让所有人意识到，他们面临的是种极为恐怖的武器。

到后来，小小的光球简直比正午的太阳还要哦耀眼，刺眼的光芒朝四面八方以圆周方向射出。这一刻，连这昏沉的黄昏天际都被撕破，即使是冬季沼泽的低温也不能掩盖这数十发顶级火系魔法的热量。落鹰城周围数十里，瞬间就从冬季的刺骨冰寒回到了可以烤熟鸡蛋的炙热。然后下一瞬间就成了焦热地狱。

爆炸在毫无征兆的时刻来临，没人能看清到底发生了什么。

距离最近的满星只能隐约看到光点落在落鹰城外侧，落在了还在不断汇聚的中原鬼、死侍和魔兽的洪流之内。之后发生的事他也是被足够刺瞎眼的光球亮度所遮盖了，满星用浑厚的力量遮挡住身体，万剑归宗瞬间消泯，凝结出的实质长剑也被能量吞噬，他想要趁势对龙泽发动进攻的想法根本没有办法执行。

爆炸掀起的冲击浪是世界末日般的恐怖，落地中心点飞出数以万计的类似火球术的东西，不管是热度还是力量都足以融化钢铁，但那也只是它无足轻重的火星罢了。

太阳之泪落地位置正下方的魔兽等生物，在眨眼的功夫就尽数融化为蒸汽，稍远附近的黑雾死侍们，大概数量有三百多只，瞬间就化作飞灰，生物、植物，建筑物，活着的，死去的，所有的一切都在这高温之下迸裂，变形。那些智商不高的攻城巨兽，此时停留在城外进食，热浪经过候只剩下一堆骨架，可无论是再坚固巨大的骨架终究还是骨架。连那些足有近十米高的骨架怪物都热浪舔舐之下被砍倒栽倒，没有挣扎一下就被发了疯似的拆成了一地的碎片。其它小的生物、亡灵更是脆弱得如同烧得干透了的炭渣。一碰之下就四散破碎。就算是集合全部巫塔巫师，所发出的火球术都未必能有如此恐怖的景象！

爆炸的威力并没有终止，融化钢铁的热浪一直到了里许之外，而冲击波更是冲出去十里左右，这个时间和距离，就算是皇境巫师以最快的飞行术也无法逃出活命。

足足十几分钟后，

烈火和冲击浪才逐渐消散，太阳不见了，两个太阳都不见了，剩下的只有天际的血红和空气中的漆黑气息带来的致命压抑。

龙泽选择的攻击地点很讲究：光球的落地点在魔兽大军集合的中心位置，主力是来不及进城的野外生物，没怎么波及到还停留在城外，推搡着拥挤兽群试图入城的巫塔巫师，即使造成了三五人的伤亡也无伤大雅。因为比起那人间地狱的景象，这丁点伤亡实在是命运之神的垂青。

落鹰城的城防倒塌了一般，以爆炸中心点为圆心，周围半径两里之内再也没有任何的事物。脚下的不再是湿润的沼泽，而是漆黑干燥的土壤。怪异的摩擦声类似哀鸣，在这片空间之内来回回荡，不知是爆炸的余音，还是人耳被震聋的错觉。

回音迟迟不见消散，在反复回荡再回荡互相重叠，形成有如牙齿摩擦砂纸那种让人浑身不舒服的触觉。地上不间断的翻腾起细微的火星，那是爆炸过后留下的礼物，落在人体上可以轻松的穿出一个小洞。

不远处的巫塔巫师存活者全部都开始躺倒在地，抱头辗转呻吟，只有极少的几人还能在这古怪巨大的声浪中站立。

远处，正朝这里缓缓聚集的魔兽潮水彻底静止了，城内被吓得大小便失禁的鬼和兽，正在劫后余生里发生着不可阻挡的崩溃。

他们不再听由谬言和荒野君主的控制，夹着尾巴夺路而逃。说来也奇怪，这些畜生来的时候声势震天，恨不得碾碎一切挡路石。可逃走时却无比安静，上万头异兽拥挤的逃出落鹰城，除了沙沙擦地的声音外，竟没有半点杂音。

失去战斗力的荒野君主被忠诚的护卫带走了，连个影子都寻不到。

满星还保持着防护和躲避的姿势，双目紧闭，双手护住头，要多难看就有多难看。他被冲击波打到贴近地面的位置，脑子里还是一片空白。这样的人充其量就算是个炮灰和打手，龙泽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

谬言是身经百战的，他颓废的下了马——他的战马早就被吓得四肢酸软，四蹄半跪半坐，挣扎着站不起来。人比畜生强不到哪去，谬言刚走了两步，就痛苦的蹲了下去。

这些人啊，几分钟前的猖獗都不见了，

只有力量可以让他们臣服，善良和仁慈只会让他们变本加厉。

有了太阳之泪的威力效果，之后的一切都就好说了。

龙泽孤独的站立在无主之塔之上，俯瞰劫难后灰暗的大地和天空，他成了天空上唯一存在的人物，他真正的成为了这片战场上的主宰，成为了黄昏之战的胜利者，成为太阳之下的君王！

不过至于他身体糟糕的状况，那随时都要因受到冲击而分离的血肉痛苦，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凯撒大人。”他努力不让痛苦从脸上流露出来，他故意在爆炸后等待了一会儿再询问，也是为了让虽然看不着脸，可一定也很震惊的对方有缓冲的时间。

他说：“龙泽会坚守诺言，终我的一生，我的力量不会加到您的身上，不论何时何地，我都会维护您至尊的位置。您是永远的巫塔之王。”小声的再次强调誓言，龙泽静静的等待对方的回复。

“哼，小人做梦！”满星睁开眼睛，充沛到无可想象的实力给了他继续战斗的自信，他拍了拍身上的泥土，不屑的讥讽：“凭你还轮不到和叔叔讲话，你要清楚你的地位和实力，刚才的招数能对付畜生，可根本对付不了我，更不要谈我叔叔了！”

“要不然我怎么会毫发无伤，事实是你的招数根本无法战胜我，而且如果我猜的不错的话——”满星指着龙泽大声道：“那种攻击你没办法再发动了一次，对不对！”

他为自己的洞察力而骄傲，他能确定，凭龙泽此时紊乱的呼吸和静止不动的姿态，还有试图挺直却虚弱的往下弯曲的腰杆，都是龙泽力量耗尽的铁证。

而他，满星，才是笑到最后的人。

没有人再能成为他的对手，他终于可以杀死龙泽了。

他快乐的欢笑，竟有些为没能和龙泽正面交手，用强硬的攻击把他击败而稍稍遗憾。

“我实在猜不透你是怎么想的。”满星情不自禁的发表了获胜感言：“你明明可以有灿烂的人生，有大好的前途，可你为什么选择了一条死路？走这条路你能得到什么，难道你异想天开的想取代我叔叔？”

“我就不得不否认你有较高的智商，却被自己的野心蒙住了双眼，你是很强，但那没什么，我的叔叔让你当他的狗，你一个没落的小贵族能有这份殊荣实属祖坟诈尸的幸福，但是你偏不，你要成为人上人，你要用光明正确的蓝图来作为你窃夺色神器和权位的遮掩。”

“把我叔叔拉下马，你让你的家族成为巫塔的领袖，这就是你的如意算盘，你曾对我说过，让我不要太在乎血缘，你是读书了，你是努力了，可结果呢？龙泽，人生最痛苦的事，是不是倾尽全力了，才发现自己还是可怜兮兮的输家？”

“我并不像你想的那样，那么恨你，我不恨你，也不讨厌你，仅仅是觉得你可怜，你在做无用功！”满星不耐烦的一挥手：“你活在自己的世界，不知道和光同尘，不知道妥协和选择正确的生活方式，你搅乱了一切，却认为这是理所应当的……你自称要改变现状，你惩治了阴谋和自私的人——这是你以为的，可你用什么惩治黑暗？是，你用比黑暗还要黑暗的黑暗去惩罚黑暗，用比残忍更残忍的残忍去消灭残忍，你更贪财，你更嗜血，你更好色，你更没有下限，该结束了龙泽，这就是你忙活了几年得到的结果，你不安于本分所应得的。”

满星最后笑嘻嘻的送给沉默的少年一句话：“巫塔，不允许你这么牛逼的人存在！”

“所以今天我送你一程，叔叔让我尽可能把你活着带回去，但是我打算抗命一次，这是跟你学的哦：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我会以战胜者的姿态回到巫塔，解去全身的力量和职位，离开巫师界，做个富家翁。作为我幸福生活的开端，你的人头就是我最好的祭品！”

满星双手合拢，咒语再度飞速吐出，那是凯撒的成名巫术：炽阳主宰的咒语。

五十年前，当凯撒在游魂荒野战胜上一任荒野君主时，用的就是这个炽阳主宰，据说使出了这一招，就连太阳都为他释放的光辉所触动，整整三天都躲在阴云之后没有露面。而那位以变态的防御力，拥有能够抵抗岩浆高温的上一任荒野君主则被炽阳主宰轻而易举的穿透了心脏，那银光闪闪的残骸至今还在方尖塔的博物馆里收藏者。

之前能得到凯撒炽阳主宰传授的人，有且唯有龙泽一个。不久前为了让满星能有效发挥出圣域分身之力，凯撒也把炽阳主宰传授给了他。

这是多么值得自豪的荣耀，没错，满星是个吃白饭的贵族子弟，但一切都要以实力说话。忠诚也是实力的一种，而且是最为重要的实力。

龙泽有头脑，有才能，好处多多，但他没有对凯撒一往无前的忠诚，所以他一文不值，就活该死在忠诚者前进路上的垫脚石！

“化为飞灰吧，龙泽，我送你在太阳下湮灭！”满星激动的浑身战栗，感觉到无穷的力量再度充斥他的经络，猛然，他双手岔开五指，举上天空，似乎在迎接太阳的威严，接着双臂前挥，预计主宰太阳的光亮会带着炽热将龙泽化为烟尘！

但是什么也没有。

他发出的法术到达前方五米远的距离就力量散尽，本应有炽热、贯穿和灵魂压制多种效果的强大法术，只在最后轻轻的刮动了对方的发梢，并没有给龙泽带来任何伤害。

“咦？炽阳主宰，我的炽阳主宰！”满星反复催动法术，可就像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那样，丝毫发挥不出任何威力，不仅如此，他连支撑飞行术的法力都没有了，身体不受控制的下坠。他满头大汗，嘴里念念有词，双手双臂不断举起、抛出，举起、抛出……

无穷无尽的力量来源空虚的像个吃完了的米缸，什么都没有……

像一只母鸡那样的重重落在地上，满星眼泪和鼻涕混做一团：“我这是怎么了，这不可能……”

“不是你的力量，别人想什么时候拿走，就什么时候拿走。”龙泽冷冷的一笑，这勉强算是他重新回到落鹰城后和满星说的第一句话。

不论满星的力量变得多强，龙泽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甚至认为对方不配和他说话。

在这场以打促和的博弈里，能作为他谈判对象的有且只有一个，那就是凯撒。

很明显，在太阳之泪显示出威力后，凯撒撤走了满星身上的分身力量，这是他做出的让步，也是对双方和谈表示出的诚意。

因为分身撤走的太过突然，满星的身体发生了十分明显的变化：健康的身材变得干瘪、枯瘦，脸上出现了肉眼可见的皱纹，双目黯淡无神，像一个死人。

满星还不到二十岁，就算老了二十岁，也才算个中年人。他输了一场战斗，没了他不怎么在乎的前程，却依然保留繁荣富贵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