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珉王对这个太子兄弟早有防范，自然不会坐以待毙。父亲莫东篱选择了宫变成功的太子，而女儿莫敏柔选择了青梅竹马的珉王赵拓。父女和兄弟之间的对决持续了将近十年，说邪不胜正也好，说是技不如人也罢，最后的赢家是珉王赵拓。

莫敏柔从十六岁起跟着赵拓，一起杀敌，上战场，福祸相依。夫妻同心，其利断金这句话，用在当时的二人身上倒也贴切。

在二十六岁那年，莫敏柔成为了敏德皇后。

只是像大多数的患难夫妻一样，可以共患难，却不一定能同富贵。两人之间最初的矛盾起于赵拓登基后对莫东篱的处置：诛全族。

当然这全族里并不包括敏德皇后，因为皇帝颁下明旨，说是皇后早已于莫东篱断绝父女关系，不再属于莫家人，莫敏柔从今往后只是青启国的皇后，与莫家人再无瓜葛。赵拓的动作太快，下旨、抄家、斩人差不多是在同一时间，没有给莫家任何喘息之机，他像是蓄谋已久，有意防着莫敏柔，甚至是在头一天晚上，他还曾有意无意的像自己的皇后透漏有对莫家网开一面的意思，第二天却来了个突然袭击。

书中讲到这里，敏德皇后并没有写的有多么伤心欲绝，只是用一句话结束对这件事的叙述；从此以后，我，莫敏柔，成了自古以来第一位没有娘家的皇后。

接下来便是纳妃，皇帝不能只有皇后这么一个女人，更何况这位皇后还没有为当今陛下诞下子嗣，而陛下已过而立之年，这后继之人是重中之重。长年征战，莫敏柔之前并未想过要孩子，原因有两点，一是征战期间怀孕不方便带兵，当时她们面对的不只是太子，还有其他周边小国的挑衅，实在分不开心。另一个原因是要考虑战败的结果，到那时孩子只能是牺牲品，就像战败后，太子所留下的两男一女三个孩子一样，其命运只能被赐死。

许是避孕汤药吃多了，伤了身子，想要孩子的时候，偏偏又怀不上。在朝臣的施压下，后宫多了两个妃子，同时赵拓向敏德皇后保证，只会立敏德皇后的孩子为太子。女人都爱听好听的话，所以男人便学会了撒谎，后宫的妃子越来越多，有别国结盟送的，也有为笼络朝臣所纳的，反正每次赵拓都有充足的理由。

莫敏柔的言语间有些自嘲，她觉得自己比赵拓多活了一世，不想竟然还压不住这个丈夫。书中也是一句话结束了对这一事的叙述：就算是太子，也不一定就是那最终登上皇位的人，你当我稀罕？

说是自传，敏德皇后的叙述很冷静，苏苒读起来，觉得她颇像是在讲别人的故事。没有怨恨，也没有不甘，有时还有点小自嘲。

然后便是清理朝堂，当初征战时跟在莫敏柔身后的将官不断被打压，这次惹毛了莫敏柔。她终于明白，她的丈夫要防的是她，夫妻反目，皆是各说各的理，赵拓以自己是皇帝为理由，诉说着自己的各种迫不得已，敏德皇后看着眼前的丈夫，也不能说是丈夫，想着他一边假意安抚自己，一边杀了她全族，朝堂上他对自己兄弟的打压，后宫饮宴上他和妃子们的嘻笑，这些年的夫妻感情对眼前之人来说，根本不值一提，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莫敏柔提出了废后，同时问了赵拓一个一直以来想问而又犹豫再三的问题：是我自己身体的原因，还是你根本不想我生出孩子？

赵拓听后大惊，之后便是大怒，将莫敏柔禁了足。

相处了十数年，两人才惊觉自己其实并不是那么了解对方，破镜重圆永远是戏文里的故事，当矛盾日益恶化，当年跟在自己身后的四员大将只剩下两位的时候，敏德皇后与皇帝赵拓彻底决裂。带着青启国四分之一的兵马以洛河为介，与赵拓对峙起来。

青启刚平稳起来，经不起折腾，赵拓虽然恼怒，但并未有何动静，只是宣布了废后。这便给了莫敏柔喘息之机，一年之后，当赵拓决定开战时，莫敏柔的军队已壮大了一倍，两人势均力敌。莫敏柔二十六岁封后，三十二岁被废，用了三年的时间再次杀入青启都城门下时，却突然不想打了。

她问向一直跟在身后的两员大将：你们谁想做皇帝？

两员大将皆摇头回答说不愿。

到这里便接近了尾声，书中再次总结：其实我莫敏柔一开始就输了，从我十六岁跟他走时，我便输给了自己，也输给了他，识人不清，遇人不淑，即使杀了进去，这结果未必就是我自己想要的。

征战连年，灾民无数，愧对苍生，吾之今日结果，无父无母，无儿无女，孤身一人，许是上天之罚，唯有兄弟仁义不离不弃，聊以慰藉，敏柔在此不胜感激。今临别之际，写下此书，原不为何。天下之大，无奇不有，若汝为有缘人，当以我为戒，不可轻付真心。

其余所述，亦是吾毕生所得，望于汝有所助益。这一生，吾感最是对黎民苍生有愧，若汝有心，可尽自己之心力。

军队解散之际，亦有忠贞之士不离不弃，为保其性命，吾已做妥善安排，如须相助，可于《药集》四中取得联系之法。

青启原有一份宝藏，为征战时所得，吾藏于秘密之处，为防有变，未曾像其他人言，曾绘有一图，一分为四，交由赵拓保管，以吾之所想，他亦不曾懂得，宝藏应在原处，汝若想取得，只需集齐图纸便可。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今日我放过了他人，也算放过了自己，惟愿来生，我不负人，人亦不负我。

书中的最后几段总结，莫敏柔是用小楷所写，交待的很是清楚。之前的文字多是现代字体和英文，苏苒不明白她所说的临别之际是什么意思，也不知道这些是她什么时候在什么情况下所写，不过看笔记和字体，最后几段和之前的应该不是在同一时间所写，所以字体也不同。还有一种猜想，她可能是想暴露宝藏的秘密，因为当时毕竟图纸是在赵拓手中，这样做多少能给他找找麻烦，也为自己出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