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第 46 章

第四十六章、所谓的“主角”双更合一

涩泽龙彦。

只要一想到上一次这个人“死而复生”时,给这座城市和生活在其中的人带来了怎样巨大的麻烦，国木田独步就没办法和太宰治一样，用无忧无虑（？）的笑脸来面对这一切。

“这是怎么回事……”他努力维持着自己的冷静,“你不是说了，涩泽龙彦已经死了个彻彻底底吗？别告诉我他还能再复活一次！”

——开什么玩笑！

上一次涩泽龙彦所谓的“复活”,其实是他死后残留下来的异能结晶和头盖骨被魔人陀思妥耶夫斯基利用，在中岛敦将最后一片异能结晶碎片和他的头盖骨一起打碎以后，“复活的涩泽龙彦”就从这世间被完全抹除了,正像太宰治所说的那样——“无论是灵魂还是异能力,都连残渣也一点不剩”。

这样一个即使有人想要利用同样的手段再度将他复活,然而却缺乏必要的媒介的、真正意义上的“亡灵”,要怎么样才能再一次将他从黄泉唤回人世？

难道说……

国木田独步的目光缓缓移向乔温——

“是用‘那边世界’的手段？”

“b！”太宰治夸张地打了个响指,“好能干啊！国木田君！没想到你这么快就猜到了,不愧是代理社长！呱唧呱唧呱唧~”

国木田独步…………

国木田独步攥紧拳头，强忍住对着某人那张欠揍的笑脸狠狠一拳砸过去的冲动。

他恶狠狠道“我说过了吧？太宰？不是真心想要夸奖别人的话就不要开口！想要鼓掌的话,至少抬抬你那双不知道又浪费了多少绷带才能绑成那副样子的手臂如何？用拟声词来表达既不真诚也不成熟！还是说……”

金发青年抬手推了下眼镜，脸色黑得惊人

“你是在用这种方式表达对我的讽刺？”

“怎么会呢？”太宰治脸上的笑容没有一丝一毫的动摇，他凑近过来拍了拍国木田独步的肩膀，说话的腔调不知为什么竟然变成了“欧美人说日语”同款“国↗木↘田→君你太多心啦！我可是很诚心地在夸奖你啊！”

说着,他还扭回头去向其他人求证

“对吧？乱步先生？乔君？”

突然被cue的两人→→

江户川乱步跳下椅子,像是什么也没听见一样走向角落里的零食柜

“粗点心粗点心~乱步大人的粗点心~”

乔温则露出一个尴尬又不失礼貌的笑容,侧头跟坐在肩上的巴卫蹭了蹭脸，小小声讨论起了什么。

全程见证了这整个过程的侦探社众人…………

大家又将目光投向笑容依旧的太宰治。

发现后者即便是在这样的状况下，脸上的笑容也没有带上任何一丝僵硬或者尴尬的痕迹,众人看向他的眼神中，不自觉都带上了几分叹服和敬畏——不愧是太宰太宰先生！脸皮厚到这种境界实在令人钦佩。果然只要我不尴尬，那尴尬的就是别人！

太宰治…………

太宰治嘴角隐晦地抽了抽。

为了不让自己继续沐浴在这样意味复杂的目光中,他一秒变换神色——

“不过有一点，国木田君还是猜错了的哦？”

鸢色的眸子微微眯起，这一刻的太宰治，看上去与刚刚简直判若两人

“对方用的虽然是‘那边世界’的手段，却与国木田君猜想的不同。”

“毕竟……这世上只有一个乔君。能够做到乔君所能做到的那种程度的，当然也只有乔君一个。”

“对面掌握的手牌，比起我们……差太远了。不过‘编织故事’的能力，倒还算不错。”

太宰治说着，不知从哪里抽出了一叠文件。

他将文件推向国木田独步

“要看看么？国木田君？看看究竟是谁，想要将‘涩泽龙彦’再次带回世间？”

国木田独步深深看他一眼，到底没再追究刚刚的话题。

他接过文件，和好奇地凑过来的中岛敦等人一起，一页页翻看起来。

……

一段时间过后。

“……原来如此。”国木田独步终于看完了全部的资料。

他抬手捏了捏眉心。

难怪太宰治会说对方“编织故事”的能力还算不错。

太宰治给出的这份资料里，记载的是发生在真仓坂市的一起名为“钢人七濑事件”的都市传说伤人事件，其中包含本次事件的详细经过，和官方以及非官方途径针对此事件的各种调查报告。

国木田独步对这起事件本就有些印象——因为听说是极其罕见的怪异伤人事件，异能特务科还曾经派出过专人前去调查，他就稍微关注了一下，后来传出风声说这是个别案例，异能特务科的调查结果虽然没有对外公布，不过从特务科没有改变对待怪异们的态度来看，传闻应该与事实出入不大，国木田独步便将这起无关异能者的事件忘在了脑后，没有再多加留意。

没想到时至今日看过事件相关的详细资料，才发现这次事件的整个过程原来竟是如此惊心动魄，那位怪异们的公主殿下在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时候，竟然独自一人完成了那样的壮举，以一己之力守护住了这个世界的常理与秩序……

“所以种田长官和更上面的那些人，才会这么信任这位岩永小姐的么……”国木田独步想，“因为她的确说到做到，仅凭自己一人的力量，便约束住了所有的怪异，并解决了如此程度的由怪异带来的危险和麻烦……”

原本国木田独步也和太宰治一样，觉得异能特务科和军警对待怪异的态度太随便了。

怎么能就因为一个小姑娘的保证，就对怪异彻底不加管束了呢？

如今看到岩永琴子的战绩……之一，国木田独步只能说，不了解事情的全貌，果然还是不应该轻易就下定结论。

他长长出了口气。

“所以呢？”金发青年抬手揉了揉太阳穴，“这份资料和涩泽龙彦的再次复活又有什么关系？”

他承认，从这份资料上，他看到了“那边世界”的无限可能，光是凭借着在网络上互相争辩，“编织”出更加合理的、哪怕是虚构出来的故事，来左右人们的认知、改变他们对某一现象的看法，借助这样的对人心的“操纵”，来达成自己的目的……

光是作为一个旁观者，站在上帝视角从现在俯视过去，都依然能感受到这个过程是何等针锋相对、惊心动魄，更遑论身处其中，搅动了这“故事”发展的两位中心人物——怪异们的公主殿下岩永琴子，和钢人七濑事件的幕后黑手樱川六花。

——以人之身行人所不能行之事。

这是异能者中，都鲜少有人能够做到的事情。

国木田独步承认，这的确很能令人心潮澎湃。

但是要做到复活涩泽龙彦？

抱歉。

从目前可以观察到的情报来看，无论岩永琴子还是樱川六花，都绝对不可能拥有这样的能力。

太宰治笑着对一脸怀疑的国木田独步晃了晃手指——

“国木田君，要学会跳出框架思考啊~”

他用一种让国木田独步感觉异常火大的，高高在上、指点江山般的语气说。

“而且，先入为主，可是独立思考的大忌。”

说着，太宰治弯起眼睛，笑容十足狡黠

“自始至终，我有说过，涩泽龙彦是被人‘复活’了么？”

国木田独步…………

国木田独步——！！！

他蓦地瞪大眼睛——

是啊！

太宰治只是不断肯定着国木田独步的猜测，国木田独步说出“涩泽龙彦”这个名字，太宰治就夸张地说不愧是国木田君国木田君好能干。

国木田独步说出有人能让涩泽龙彦复活巴拉巴拉，太宰治却狡猾地用了“带回世间”这种模棱两可的形容。

他的确没有否认过国木田独步的说法。

但同样，他也从来没有直接正面承认过！

电光火石之间，比起又一次被无良搭档戏耍的愤怒，一点灵光抢先一步，浮现在国木田独步的脑海——

“都市传说！！”

他露出了恍然大悟，又带着几分难以置信的神情。

“樱川六花没有真正复活‘涩泽龙彦’，她是以涩泽龙彦的存在为基础，创造了一个涩泽龙彦重回人世的都市传说！”

所以浓雾事件发生以来不过短短数日的时间，有关这次事件的流言却在网络上流传得甚嚣尘上，横滨本地论坛几乎全部被关于这件事的讨论攻占不说，很多大型的全国性论坛里，也有不少关于横滨浓雾事件的讨论帖。

而武装侦探社也好，负责调查失踪案件的警方也好，甚至是对于“浓雾”这个关键词应该更加敏感和警惕的异能特务科也好，所有人都没有第一时间将这次事件与涩泽龙彦联想到一起，是因为这一次的浓雾事件明显与涩泽龙彦曾经的行事风格区别甚大。

涩泽龙彦的异能力[龙彦之间]，发动时会产生一片能够将周围一定范围笼罩入其中的浓雾。

浓雾的最大范围可以囊括一整座城市。

在这片浓雾中，普通人会暂时“消失”，能够留在雾中的只有异能者，而异能者在雾中会与自己所持有的异能力相互分离，被分离出去的异能力会具现化并主动攻击原本的主人，直至其死亡。

死亡的异能者的异能力会变成如同红色宝石般的异能结晶，被[龙彦之间]自动收集，成为涩泽龙彦的“收集品”之一。

反之，若失去异能力的异能者能够凭自己的力量战胜异能力，打碎具现化的异能力身上的红色菱形宝石，就能够重新取回属于自己的异能力，不再被[龙彦之间]所限制。

涩泽龙彦曾经利用这份异能力在国外四处狩猎异能者、收集他们的异能力，他“收藏家”之名正是由此而来。

只不过，被涩泽龙彦的异能力杀死的异能者，尸体不会消失，而是会被留在原地，在浓雾散去以后，很快就会被人发现。

而横滨这一次的浓雾连环失踪事件，看这个标题就知道了，所有的“受害者”全部都是在浓雾中如同被神隐一般神秘失踪，别说尸体，就连一点血迹反应、身体组织都没有留下。

“其中还有最关键的一点——”

国木田独步猛地推桌站了起来。

“在涩泽龙彦的异能力造成的浓雾之中，普通人虽然会‘消失’，但随着异能力的解除，他们还会重新出现，虽然不想承认，但站在普通人的角度，这甚至能算是对他们的一种‘保护’。”

毕竟暂时消失总比被卷进异能者和异能力之间的战斗中要安全得多。

但在横滨如今出现的这片浓雾里，失踪的却全部都是普通人。

——是的，失踪者中，一个异能者都没有。

这也是为什么这起浓雾连环失踪事件一直是交由横滨当地警察厅处理，异能特务科和军警都并未提出将事件接管到自己手中。

因为即使退一步讲——

“就算造成这起事件的犯人可能是异能力者，但在官方看来，既然有失踪者家属找上了我们武装侦探社，将事件委托给了侦探社，那么即便不出动属于官方的力量，也能将犯人轻松捉拿归案——因为介于横滨的白昼与夜晚之间，掌管着这座城市的黄昏的，正是我们武装侦探社。”

国木田独步的思路前所未有地清晰起来。

“如此一来，所有的线索就都串联上了！”

这一刻，金发青年脸上的眼镜反射出某种熟悉的白色亮光，整个人看上去充满自信、闪闪发光。

乔温视野的弹幕显示区再次密密麻麻挤满了各种弹幕——

“卧槽！国木田好帅！！”

“好帅+1！虽然知道国木田绝对不是那种傻瓜人设，但是他和太宰的相处模式总让我不由自主把他当成是那种ju系热血傻瓜主角笑哭，所以忘记了他还有很多很多高光时刻，是侦探社最可靠的代理社长，同样也是曾经征服过人类精神虐待——数学，甚至还做了数学老师的男人……”

“人类精神虐待可还行？前面的朋友请说出你的故事。”

“别了吧。要说和数学之间的故事那恐怕大部分人都有话要说，真说起来乔小二直播间三天三夜都不够我们说完的→→”

“说起来你们觉不觉得眼镜突然反光这个形象有点眼熟……”

“是有点眼熟哈……”

“眼熟到我都想唱那句‘原来你也在这里’了……”

“我知道你们想说谁。我也想。”

“嗨呀！因为好久没看到他的那个形象了嘛！”

“是啊……自从柯南变回新一，不仅万年小学生的梗没了，就连‘柯南眼镜一闪，发现事情并不简单’的梗都没法玩了。无趣，无趣啊！”

“弹幕别抖机灵了！没发现话题又歪了嘛！”

“所以还是不要皮，好好回归正题——”

“正题就是——啥来着？？”

“……国木田突然高光了起来？”

“对，也不对。我赞同国木田突然帅气了起来，但他帅气的原因是什么？他说所有的线索都能串联上了，可我这里还云里雾里，满头问号呢……”

“我也是:3∠”

“因为乔小二最近学坏了嘛。他和哒宰还有乱步密谋（？）的时候竟然都不太开直播了，还美其名曰不能剧透，不能让我们失去观看直播的惊喜……天知道我根本不想要什么惊喜，我只想知道新剧本的内容！”

“没错！虽然我也很期待惊喜，但人为惊喜就不可取！要惊乔小二和我们一起惊！不然还有什么好喜的！”

“前面的朋友瞎说什么大实话，我们是那种宁可自己被震惊也要欣赏乔小二被惊到的无良之辈吗？”

“——憋说了，我承认我是。”

“我也是。”

“算我一个！”

“……所以，乔小二这算不算在对我们使用‘恶有恶报’之术？”

“啊这……”

……

直播间一时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乔温忍住想要笑出声的冲动，和肩上同样能看到弹幕的巴卫小小对了个手指——好耶！“欺负”到沙雕网友们了！（你们两个……）

接着，便又将视线转向国木田独步，期待他接下来会说出怎样的结论。

金发青年也果然没有让乔温失望。

他又一次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

“以樱川六花在钢人七濑事件中展现出来的能力，她非常擅于掌控人心的变化，会根据网络上的实时反馈来调整自己的‘设定’，会在不影响自己最希望构架出的故事整体框架的前提下，尽量将自己的‘创作’，向着大多数人认可的方向贴合。”

“但是，这里有一个前提。”

“那就是大多数人自以为是‘自己’的意见，其实是在樱川六花不着痕迹的引导之下，一点点形成的。”

“虽然说是属于每个人的、独立的想法和看法，但说到底，支撑着这些想法、看法的，是樱川六花构建出的都市传说，是樱川六花给出的信息、的情报。”

“与其说她是在向大多数人妥协，不如说她其实是在利用自己的引导与人们通过这些引导而产生的，自然而然偏向樱川六花，但又与她想要的结果不尽相同的，这些能够影响她的最终‘创作’结果的想法之间，寻找到一个最佳的平衡。”

“当然，这都不重要。因为，需要去思考怎样打破这个平衡、怎样迫使樱川六花不断修改她的设定，以至于最后变得漏洞百出，会被另外一个更加‘合理’、更加受大多数人认可的‘理论’推翻的，不应该是我们，而应该是那位公主殿下。”

“或许是因为怕那位公主殿下再横插一脚，打乱她的计划吧。”

“樱川六花这一次，采取了与钢人七濑事件时，完全不同的做法。”

国木田独步单手拍在桌上那份已经被侦探社所有人轮流看完的有关钢人七濑事件的资料上——

“在钢人七濑事件中，她从最开始就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引向了事件的主角本身，也就是她想要‘创造’出来的怪异——钢人七濑。”

“包括将钢人七濑与离奇身亡的前偶像七濑花凛联系在一起，将复仇的火焰笼罩在她身上，让她拥有了足够‘凶暴’的理由……等等。”

“所有的一切都是围绕着钢人七濑展开，包括一步步升级的流言，到钢人七濑从真正现身开始，伤人行动逐步升级、最后真正亲手夺取生命。”

“发现了吗？钢人七濑事件与这一次的浓雾连环失踪事件之间的区别？”

“……区别？”除了江户川乱步和太宰治，侦探社的其他人随着国木田独步的叙述，也跟着他的思路在一点点进行思考。

只不过，到目前为止，他们能够理解国木田独步说的每一句话，却无法提炼出他想要最终说明的结论。

大家冥思苦想了好一会儿，突然，谷崎润一郎重重砸了下手掌——

“我知道了！国木田先生！”

他声音里带着掩不住的兴奋。

“是‘主角’！”

“什么主角……？”其他人还是有些茫然。

谷崎润一郎解释“就是都市传说的主角啊！某个都市传说，无论故事内容如何，一定会有一个主角，比如裂口女，比如人头气球，比如如月车站……‘主角’不一定要是怪物，也可以是某个地点、某件物品，甚至是某种现象。”

“在这一次的浓雾连环失踪事件中，主角是谁？”

“浓雾……？”中岛敦下意识回答。

谷崎润一郎用力点头“没错！是浓雾。可是按照太宰先生和国木田先生刚刚的交谈，那个叫樱川六花的人，最终想要通过都市传说‘创造’出来的全新的‘怪异’又是谁？”

“是‘从黄泉归来的涩泽龙彦’……啊！！”

这下所有人都明白了！

樱川六花的目的是将涩泽龙彦再一次从黄泉带回人间。

可是看看现在流传在网络和横滨大街小巷里的那些“传言”吧！

其中可没有哪一个有提到“涩泽龙彦”这个名字。

所有的传言都是在说浓雾如何如何。

这是为什么？

为什么浓雾明明不是樱川六花“故事”里的主角，却得到了主角般的待遇？

“——是为了造势！”

与谢野晶子一双精致的眉毛此刻却拧得紧紧的。

她语气里带着隐约的担忧和叹息

“等到浓雾的气势攀到一个高峰，所有人都对这能将人‘神隐’的雾气产生了好奇和猜测……”

这些好奇和猜测，又在樱川六花的引导下，走向了她想要的方向——

“那时，就是涩泽龙彦这个真正的主角，应该登场的时候了。”

所有人听到这里，都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

“可是……为什么？”

中岛敦忍不住问道。

“为什么她要这么大费周章，不惜绕这么大一个圈子，才将涩泽龙彦这个主角提上台面？”

为什么不从一开始，就将重点集中在涩泽龙彦身上？

“因为那样的话，事情会变得简单很多，不是吗？”

面对少年的疑问，太宰治笑着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只红艳艳的苹果。

他随意将苹果在衣襟上擦拭了一下，就塞进嘴里，“咔嚓”——脆生生咬了一口。

“是啊，为什么呢~”

太宰治一边脸颊因为塞进来的苹果而微微鼓起。

他笑吟吟地看着眼前的白发少年，用温柔至极的语气，反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