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5 章 不信任

在现场的几人中，邱罗和明净派的两名弟子境界最低，只有引气入体。

卢元道长最高，达到了练气二层。

但是不论是谁都被这威压所震慑，就算手指也没有移动分毫。

不是不能，而是不敢。

发自内心的不敢。

因为弱者对强者的敬畏。

缓缓地，房间门打开了。

秦何弦看着门外一个个如雕塑一般的陌生脸孔，最终目光落在了年纪最长的人脸上：“卢元道长，这么晚了，你带着这么多人站在我房间门口做什么？”

然而卢元并没有回话。

他满头大汗，眼神惶恐，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他几乎站立不住，身子不停摇晃，仿佛下一秒就要摔倒一样。

楚平站在远处看着，在他印象里卢元从来没有这样过。他甚至相信如果卢元能够迈动双腿，而不是现在腿软得根本无法动弹，他恐怕就要逃跑了。

如果用词语来形容，卢元模样甚至不能说是狼狈，应该是……仓皇和恐惧。

接着，他又将目光移到那扇打开的房门上。

他甚至还看不到里面的人影，仅仅是那个房门已经给了他太多的压迫感，让他心里不由生出一种敬畏的情绪。

“我怕……”和楚平一起出席的小孩紧靠着他，抓紧了他的裤脚。

楚平伸手将他揽进怀里，抿了抿嘴：“别怕，没事的。她只是境界比较高而已，暂时没有恶意，对吧？”

他看向邱罗，后者却拧着眉不发一言。

过了不知多久，不可名状的压迫感消失，所有人的行动终于完全恢复正常。

卢元向后退了两步，颓然靠在墙壁上。他看着秦何弦，用苍老而气喘吁吁的声音说道：“你这是在干什么？炫耀？还是威胁？”

秦何弦向前走了几步，从自己的房间来到过道上。

她笑了笑没说话，只用目光扫过卢元和他带来的人，接着又着看向左侧，楚平和邱罗正从远处靠近。

“都不是，卢元道长，我只是在修炼啊？”她又看向卢元，一脸无辜，“倒是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这么晚不睡觉，你们这是来我房间门口组团旅游吗？”

邱罗快走几步来到他们旁边，他看了看秦何弦，然后靠近卢元：“道长，你没事吧？”

卢元摇摇头：“暂时没事，只是刚刚被杀伐之气扰乱了我的修为，灵脉受损严重，恐怕需要一段时间静心修养才能恢复了。”他表情沉痛，“你有必要做到这种程度吗？秦小姐，不顾周围情况在这种大庭广众之下布阵修炼，还设下如此狠毒的阵法。好在经过的人是我们，若是一般人会发生什么？我简直不敢想象。邱医生，这就是你们维护的人，她漠视生命！”

邱罗也觉得秦何弦刚才的行为有所不妥，用略带责怪的眼光看向她。

“说完了吗？”秦何弦冷笑，“卢道长，你还真是颠倒黑白的好手。首先，灵气只有你我这样的修真者才能感应到并且做出反应。就算有普通人靠近我的阵法也不可能受到任何伤害，他们根本不会有任何感觉。其次，我的聚灵阵在一开始也仅仅是聚灵阵而已，如果不是受到攻击，它根本不会释放出灵气屏障，也不会伤害任何人。卢道长，与其在这恶人先告状地指责我，倒不如想想看你刚才做了什么。”

她说着，抬头看了一眼走廊里的监控摄像头：“如果我去调取刚刚一个小时的监控记录，相信内容一定会很精彩吧？”

卢元气到脸色发白，浑身颤抖。

当然也可能是因为刚刚受的伤让他看上去如此的脆弱，好像一个无助的普通老爷爷。

秦何弦看向他的眼神却没有半分怜惜：“另外，卢道长，你灵脉受损可不是因为我的阵法，而是你自己修炼方法不对，过于激进，早就埋下祸根。”

卢元喘着粗气看向她，白天眼神中的自信已经消失全无：“你究竟想做什么？”

“我？”秦何弦摇摇头，笑道：“我一直做的就是我想做的。偏偏是你三番两次给我捣乱找我麻烦，卢道长，不用等到会议结束，我现在就能回答你。你给的两个选择我都不会选。而且你现在看到了，我有这个实力不理会你们道盟的任何无聊规矩明白了吗？以后离我远点，你，和你的门派，还有道盟的人都离我远点。”

“我们可以合作的。”卢元仍心有不甘，“道盟可以给你提供你无法想象的帮助和资源，有了我们，你的公司会走得更远，赚更多的钱。”

“和你们不一样，我做这些从来都不是为了赚钱。”秦何弦道。

卢元咳了两声，笑道：“你卖着四百块钱一两的茶叶，还说不是为了钱。秦何弦，你也没有自己标榜的那么高尚。”

“高尚？我只是有自己的喜好罢了。”秦何弦眼神移到一直站在旁边的邱罗身上，“况且就算是要赚钱，我也不需要你们道盟。是吧，邱医生？晚安各位，我要休息了，明天还要赶早班飞机回去。既要照顾公司还要上学，我可是很忙的。”

卢元看着关上的房门，一阵怔忪，他质问邱罗，“你们？小组要背叛道盟和她合作？”

邱罗皱眉：“卢元道长，小组和道盟的合作并不是排他性的。虽然组长还没有确定，但是即便最终我们决定合作，也并不存在背叛，只是选择罢了。时间不早了，您也早点休息吧。”

说完，他便转身离开。

留下卢元靠在墙壁上的身影，萧瑟又有些茫然。

——分割线——

返回北京的飞机上，秦何弦独自走进头等舱，放好行李，在自己的座位上坐下。立刻有空乘走过来询问她是否有什么需要。

“给我杯苏打水吧。”秦何弦笑笑。

“好的，稍等。”

待空乘走远，她拿起手机查看微信消息，忽然开口道：“隔壁这位先生，我还没上飞机就能闻到你身上的灵气了。你是明净派的人，还是道盟的人？”

“为什么不猜我是应对小组的人？”一身潮服装扮的楚平笑着放下报纸，看向秦何弦。

秦何弦道：“邱罗送我到机场，我们还约了回北京见面。他们没必要再让人来找我麻烦。”

楚平赶忙倾身道：“不不不，我绝对不是要找你麻烦。认识一下，昆仑楚平。”

“我叫楚宁~”在他座位的另一边，小朋友探出头来，“超厉害的姐姐你好~”

秦何弦看了看他可爱的模样，挑眉道：“练气一层？你也挺厉害的。”说完她又看向楚平，“你叫楚平？之前给我发消息，提醒我宣州茶园可能会出问题的就是你？昆仑是道盟成员吧？你也是道盟的一员，为什么要给我透漏消息？卢元知道吗？”

“当然不知道？”楚平道，“不过就算知道了也没什么。卢元不代表道盟，他的所作所为道盟中人也不是没有意见。不过是碍于很多利益关系不好挑明，不能彻底撕破脸罢了。而且，我可是你们公司的忠实顾客，如果茶园真的被他们破坏了，我再也喝不到安神茶，我会很生气的。”

秦何弦觉得眼前这年轻男子十分有趣，回北京的路途遥远，飞行时间漫长，她倒是有充足的时间可以好好和他聊聊。

“有趣，和我详细说说道盟的事怎么样？”秦何弦问道。

楚平没有拒绝，反而兴致勃勃地问道：“你想听什么？”

“你说卢元不代表道盟，是因为他还不是盟主吗？”秦和弦好奇。

楚平摇头：“不是。严格来说，道盟没有人能代表，盟主只是个虚职，而且是轮值的。今天你坐，明天轮到我，根本没有任何权利。确切地说道盟本身就是联盟。所有家族、门派为了某些统一利益和需求联合聚集在一起。开始时只是偶尔开会见个面，互通有无罢了。然而时间长了，总有人会对这个组织产生归属感，不自觉地开始对彼此互相共情。其中有些人，比如卢元，他们的行动力和修为都比较强，便开始隐隐成为领导者。其他人虽然并不完全认同，也不一定喜欢他，但作为既得利益者不会拒绝，更不会主动惹麻烦。”

秦何弦听了点点头：“有趣。”

“还有什么想知道的吗？”楚平继续问。

“你们和小组的合作，主要做什么？”秦何弦道，“要是机密就算了，我只是随便问问，并不特别想知道。”

楚平笑道：“这个合作对别人可能是秘密，对你倒未必。秦小姐，你听说过天蛊吧？去年年底我在应对小组那里看到过一具天蛊躯壳，好像和你关系十分密切。”

秦何弦眨眨眼：“所以这个合作和天蛊有关？”

“但凡与修真相关的历史悠久的门派，都在自己门派的历史典籍中看到过天蛊相关记载。千百年来，我们和这些外来的入侵者战斗，保护人类，也保护我们自己。”楚平眼神变得悠远，“它们不可捉摸，行踪诡秘，能力十分强大。但是偏偏就害怕灵气。你知道吗，有时候我觉得修炼成仙，领悟大道这些目标太过飘渺，根本只是一个永远也不可能达到的目标。就好像是天上的月亮，能看不能摸。然而消灭这些入侵者，却是真真切切可以做到的事，是我们修真者真正的使命。”

秦何弦从来没有从这个角度思考过问题，一时被楚平的说法吸引，陷入沉思。

接下来，楚平提起了云南：“周心玉是在云南接触的天蛊，你知道吧？其实很多年前，应对小组和道盟曾经在云南处理过一次大规模的天蛊爆发事件。也正是这么次事件促使了我们的合作。”

“大规模天蛊爆发？”

“大约十年前，云南某地接连有21人相继身亡。有的彼此是亲戚朋友，有的互不认识。当地警方感觉不对，花了一些时间和人力进行调查却没能找到任何线索，最终只能认定这些人都死于意外。而当时道盟收到信息后立刻意识到可能与天蛊有关。我们前去处理的时候，遇到了同样发现疑点的应对小组成员。最后，双方合作确认，这21人是被三只天蛊在短时间内吸干气运而亡。这次天蛊爆发与道盟历史记载有所不同，规律发生了变化。我们怀疑，在漫长的时间里天蛊虽然表面上销声匿迹，却实际是在蛰伏，甚至是学习进化。它们伺机而动。”

秦何弦仔细回忆：“这件事我怎么没查到任何资料？”

在知道周心玉可能从云南获得天蛊后，她查阅了不少新闻想找到线索，甚至还去了一趟云南，却一无所获。

“所有可能被查阅的资料，包括互联网信息都被清除了。”楚平道，“除非知道确切地点去当地问询，可能有人会告诉你隐约发生过这种事。但当时知道详情的人都离开了。”

“为什么？”

楚平压低声音：“这种事越少知道越好。现在是互联网时代了，有点风吹草动就会被放大讨论。天蛊已经有道盟和小组在处理应对，那些普通人不知道反而是好事，不是吗？”

秦何弦打量着他：“没想到你这么……”

她顿了顿，似乎是在找合适的词汇。

“紧跟时代？秦小姐，我也只有20多岁，从小在互联网和手机的包围中长大。”楚平摇摇自己的苹果手机：“我们修真者到底不是传说中能飞天遁地不食人间烟火的，还要依赖这个社会。这意味着，无论是以前的工业化进程，还是信息时代的列车，我们都不能落下，不然随时可能被时代所抛弃。”

“是啊，紧跟时代，好的不知道学了多少，倒是互联网营销号造谣水军黑人这些坏事没少做。”

楚平轻笑一声：“这我敢保证肯定与我，与昆仑派都无关。”

秦何弦耸肩：“我没说有关系。”

“秦小姐，我也有问题。”快接近目的地时，楚平问道，“之前在三清山，因为邱罗和刘京回答了你的问题，你给了他们一人一棵可以直接修炼使用的灵草是不是真的？”

秦何弦挑眉看他：“你还真是消息灵通。”

楚平眼神充满热切：“刚刚我也回答了你的问题，你能不能也给我一棵灵草？”

秦何弦看着他半晌，忽然道：“不能。”

“为什么？”楚平急道，“我也可以出钱买，价格绝对让你满意！”

“和钱没有关系，楚道长，我不能给你，是因为我暂时还不信任你。”秦何弦笑着抛出了橄榄枝，“不过你还有很多机会可以证明自己，赢得我的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