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章 星际纪元25

如果银灯像乌索一样，用强硬的手段反抗，像对着仇人一样始终不肯放弃自己，或许泽荣会用更加强硬的手段去抑制他，控制他。

可银灯却不一样，不像其他宠物那般，恐惧的眼神和动作始终都在，讨好的痕迹很重，而是一种柔柔的顺从。

与其说是顺从，倒不如说，是包容。

这样的态度让泽荣不知拿他怎么办，怕是假的，又渴望是真的。

让人忍不住试探。

泽荣处理完最后一项工作，睁开眼正对上银灯的目光，他不知道看了他多久。

见泽荣突然睁开眼，银灯并没有偷看被抓包的躲避，而是朝他微笑。

泽荣一怔，蓦地觉得怀念又熟悉，他的目光下移，银灯的膝头放着薄薄的显示屏，像是举累了放下的，上面还显示着密密麻麻的字体，屏稍微暗了，快要息屏。

他记得，那枚显示屏的息屏时间是半个小时，这么说，银灯至少有20分钟没动这东西。

就是这样，泽荣想，就是这样，看起来很在意我的样子……

泽荣垂下眼，态度冷淡地站起来。

银灯的目光随着他移动，手指碰到了显示屏，屏幕便重新亮起来，“忙完了？”

泽荣一顿，轻轻嗯了一声，随即又摇摇头，“有什么事情就叫侍从，我还有事。”

说着就往外走。

“泽荣！”银灯急忙站起来，慌乱中显示屏掉在地上，发出砰地一声，两个人同时看了过去。

泽荣只是瞥了一眼，脚步停了一瞬，便跨出了房门。

银灯看着男人消失，心中空落落的，他很不喜欢他们两个现在的相处模式。

哪怕知道泽荣或许不懂人类的情感，他也做好了心理准备，男人的三观和行事方法或许会与他冲突，告诉自己两个人相处或许会很艰难。

但他没有想到，泽荣会这样冷淡，冷到他快要绷不住，冷到他满心的委屈都沉淀在体内，一层一层压得他喘不过气。

银灯看着翻盖在地上的显示屏，叹了一口气，慢慢蹲下去捡起来，他把屏幕翻过来，看着上面自己的倒影，自言自语道，“你去哪里？”

“或许是去开会了。”

身后传来声音，银灯抬头，是侍从。

侍从把食物放在桌子上，又走过来扶银灯，“大人，该吃饭了。”

银灯没让他扶，自己站了起来，他细细看了看这侍从，没错，没有印象。

他记得，泽荣的家具少是出了名的，他之前在的时候，只有一个家具随侍，好像……叫什么来着？

啊，贾维斯。

“开会？”银灯问道，“外面出了什么事情吗？”

“每天都会出事情，大人，您指的是哪一件？”

“……泽荣他很忙。”银灯说，忙到没时间陪他，没时间理他。

“泽荣大人一直都很忙，大人。”

银灯看着盘子里营养均衡但明显不怎么好吃的餐点，手里拿着叉子拨了拨，对这个答案并不满意，“你叫什么名字？”

侍从跪坐在一边，回答道，“没有名字，大人。”

“没有名字？”银灯问道，“那，怎么知道在叫你？”

“没有人叫我，大人。”侍从低着头，脸上是那种标准的微笑，好像从流水线制造出来，没有情感一样。

银灯看着他，突然问道，“你，是人类吗？”

“是，大人。”侍从没有对银灯的问题表现出任何诧异，只是一板一式地回答。

银灯觉得，他没有办法从侍从嘴里问出任何东西，这个家具明显不像贾维斯，他简直是一个木偶。

“贾维斯去哪里了？”

“贾维斯？如果您说的是之前泽荣大人的那个家具，那么容我告诉您，他被再生产了，大人。”

银灯把一口饭放进嘴里，皱眉，果然难吃。

“再生产？那是什么意思？”

“获得新的生命，大人。”

怎么听起来怪怪的？银灯换了个角度，“什么样的人会被再生产？或者说，犯了事的人会被怎么处置？”

“在罗帕卡因，叛逆的宠物和不守规矩的家具都会被惩罚，他们会被销毁，送往边境，或者当作实验品进行再生产，与其他物种结合。”

侍从字正腔圆，“大人所问的贾维斯便是进行再生产的物种，获得了新的生命。”

银灯再次听到这个词语，脑子转了两圈，沉默了，新的生命？

把人与其他的物种通过实验进行融合，制造出世界上并不存在的生物……这是人体实验吧。

可，他看向侍从，“你们管这叫做新的生命？”

“自然，大人。”

“怎么？这是荣幸？”

“自然，大人。”

“呵，”银灯觉得可笑，“为什么？因为机械人无法繁衍？因为金属机身毫无生命？”

空气有一瞬间的凝滞，倏地，侍从惊慌的语言脱口而出，“不是的！”

他突然跪倒在地，不断磕头，浑身颤抖着，连声音都变了，“大人，我不是这个意思大人！”

银灯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看他时，更是心中一震。

尽管身体颤抖到不行，他依旧是笑着的，那副标准的笑脸一点都没变。

“喂，你……”银灯伸手去拉他，不成想，他竟然像触了电一样急忙往后退，一边退，一边重复。

银灯愣怔片刻，放下手，“你别这样，我不是那个意思，你别磕了。”

侍从像只惊慌失措的动物，一点都听不进去银灯的话，。

银灯眉头皱起来，他伸手垫在侍从的额头上，狠狠地被撞了一下，“你别磕了！”

侍从一愣，更加惊慌，动作反而更疯狂，他的肩膀紧缩着，额头越来越青紫，就快要流血了。

“我告诉泽荣了！”银灯大喊道。

侍从身形一僵，不动了，银灯看着他，“你再这样，我就告诉泽荣了。”

侍从安静了，趴在那里一动不动，银灯忽然觉得好沉重，怎么会这个样子？为什么这个世界会是这个样子？

机械人根本就不需要家具，他们不需要有人侍奉，他们其实也不需要宠物，因为他们连取乐都无法做到。

没有感情，何来快乐，何来享受，何来欲·望，何来满足？

他们只是空壳子罢了。

他们对人类所做的一切不过是报复罢了，或许他们在尝试获得感情，而坏的方面总是最容易被学习。

把人类当做牲畜去豢养，当做机器去使唤，当做样本去实验，重复人类曾对他们所做的一切。

一时之间，竟分辨不出谁对谁错。

照这样下去，人类与机械人最终的战争一定会爆发的。

银灯站起来，侍从连忙抬头，“大人，您要去哪里？”

“沙龙。”

“不可以，”侍从拉着银灯，微笑脸丝毫不变，额头处有星星点点的血丝冒出来，“大人，泽荣大人吩咐了，您不能去。”

银灯看着他，深深呼吸，轻声问道，“为什么？”

“因为泽荣大人吩咐了。”

“我说他为什么不让我……”银灯一顿，“算了，问你也白问。”

银灯转身重新坐回去，没有丝毫胃口，伸手拿起了放在一边的显示屏。

这个显示屏是泽荣给的。

机械人可以依靠链接网络获得一切信息，但人类不行，人类要依靠工具。

银灯表示了自己想要了解外部信息的倾向后，泽荣看起来很不高兴，但还是给银灯找了一个显示屏，并把自己的权限关联在上面。

这也就意味着，银灯不管看了什么，做了什么，其实就是在浏览搜索泽荣的信息库。

银灯得到的信息都是泽荣过滤后的。

银灯很满意，泽荣也很满意。

直到刚才，银灯看的都只是外部最新的消息，当然，这些消息是经过泽荣筛选出来的。

但现在，银灯忽然对这个世界的过去感兴趣了。

古往今来，不同的国家的历史记录总有着不同，他在人类阵营那边看过一遍，在机械人这边还尚未浏览过。

银灯把袖子撩起来，在显示屏中查找时，答案显示为无。

泽荣的信息库不可能没有这些信息，要么是整个机械社会并没有记录历史的习惯，要么，就是泽荣不想告诉他。

银灯关掉显示屏，不管是什么，都要亲自问了泽荣才行。

而另外一边，泽荣刚走出大厅，就看见了站在门口处等待的道森。

道森跟在泽荣身后大步跨进悬浮车，“你今天怎么这么慢？以往都是提前到的。”

泽荣靠在座位上，双手合在一起，“今天工作数量统计比较多，费了点时间。”

“我去顶层的核心机舱找过你，”道森看着假寐的泽荣，捅破了他的掩饰，“你不在。”

数据多是事实，但绝不会达到耗费这么多时间的地步，道森收回目光，“泽荣，你没有说谎，可你的话却容易让人误解。”

“是因为你并未在处理工作的机舱内链接，降低了自身运转速度，这才使你的时间浪费掉。”

“你说错了。”泽荣闭着眼，“我的时间并没有浪费。”

若是在机舱内，他处理完整个数据所剩的时间，正好足够他以正常速度走到与道森约定的地方。

可若是他呆在家里，就可以在处理完所有之后看一眼银灯再走，哪怕行走速度要急促，但也可以刚好掐着点到达。

机械人的每一分每一秒都被精准计算规划，一分不多，一秒不少，停留在最舒适、最完美的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