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兰若宫

“皇上！皇上！”

“你们给本宫让开！本宫要去见皇上！”

门外陈贵妃欲进殿内，却不想被殿外值守的小太监给拦住了。

“陈妃娘娘，您不要为难奴才们了，奴才们乃是奉旨值守，福盛公公说了，没有诏令谁都不能进去！”

陈贵妃听见小太监嘴里的那句“陈妃”便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只是又不好发作，便道：“是皇后娘娘，同意本宫来的，你们若不信就与本宫一起去当面和娘娘对峙！”

两个小太监面面相觑，很是为难。

我听见了外面的动静，对皇帝道：“皇上，之前您还昏迷的时候，陈贵....不，陈妃便说要来照顾您，她对您可谓算得上是一片真心。臣妾倒是不明白，皇上与其执着于再也回不来的人，为何不看看这些真心待您的身边人呢？”

皇帝咳嗽了两声，抬起眸子望着我，眼里很是带了几分不解道：“棠儿，你现下是要将朕推出去吗？”

我也是笑了笑，道：“臣妾不敢，现下陈妃都来了，皇上不若还是让她进来吧，不然就像这样闹下去，宫里人定是还以为皇上出了什么大事呢，到时候人心惶惶，想必更不好。”

皇帝点了点头，满脸不耐烦的道：“让她进来吧！”

我行至门口，打开了殿门，就只见陈贵妃，满脸的焦急，往殿内望着，还小心翼翼的压低了声音，问我道：“皇后娘娘，皇上可是还睡着？”

“没有，已经醒了，陈妃，进来吧！”

陈贵妃冲我草草的行了个礼，便快速的进了殿内，见着还躺在床榻上，面色苍白的皇帝，眼泪便更是止不住的流着，她又似乎是不想让皇帝见到她这副模样，赶忙强打起精神，努力撑起唇角，笑着对皇帝行礼道：“臣妾见过皇上。”

皇帝看都没看她一眼，只是皱着眉，挥了挥手。

我见状，便也不想多留，掺和进他们这上一辈的事情里，着实于我算不得聪明之举。

“皇上，您这里有陈妃伺候着，臣妾便也是放心了，四公主还在长乐宫等着臣妾，最近这孩子粘人的很，还望皇上体恤，臣妾便就先回去了。”说完我又朝着皇帝恭恭敬敬的行了个礼，也不待他说什么，便又对陈贵妃道：“陈妃，皇上这里，本宫便交给你了。”

陈贵妃朝我行礼道：“请娘娘放心。”

说完我就转身往殿门口走去，皇帝突然叫住我道：“棠儿！朕想吃那临安厨子做的糯米糖藕了......”

我皱了皱眉，却又很快换上了一副得体微笑的神情，转身行礼对皇帝道：“是，臣妾让人做了送来。”

“不！朕要你亲自送来！”

我心中很是不耐烦，面上却是不能显露出来，笑道：“是，臣妾回头自己给皇上送来。”

看着皇帝点了点头，又在陈贵妃怨恨的目光中，我转身加快了步伐离开了寝殿。

外面的天阴沉且压抑，祖父被俘，父亲出征，安家当真只有我是安全的了.......

“皇后娘娘！”

我独自一人走在悠长的宫道上，骤然听见有人叫我，赶忙回头望去，只见在宫道夹角处猫着一个瘦小的宫女。

我探头看向她，柔声道：“你是何人？又有何事要找本宫？”

那小宫女怯生生的探出头，先是四下打量了一番见周围无人，这才是一副松了口气的模样，可是接着她便咚的一声跪在了我面前，抱着我的腿，拉着我的裙摆，哭道：“皇后娘娘！皇后娘娘！求您快去救救我家娘娘吧！”

我弯腰抓住她的胳膊想要将她拉开，却不想她竟是抱我抱得更紧了。

我无奈的叹气道：“你想求本宫帮忙，是否也该先让本宫知道，你是谁，你的主子又是谁，你们所求又是何事？”

“娘娘若是先不答应奴婢，奴婢便不起来！”

我平生最恨别人威胁我，尤其是进宫这一年，更是讨厌有人拿捏着我的感觉，我不由得冷了脸：“那你便跪着，这里是皇宫，你以为是什么讲人情的地方吗？这天眼看着便要下雨了，你若不松手，你我便一起在这淋着，你是宫女，而本宫是皇后，若是生了病，看看你家那位求本宫帮忙的主子可否再担得起这样的罪责。”我低头眼神冷漠的看着她。

只见那小宫女，怯生生的松开了抱着我的双臂，叩头道：“回皇后娘娘的话，奴婢心蓝，是兰若宫里伺候康嫔娘娘的宫女。我家娘娘快不成了！皇后娘娘，快去看看吧！”

我蹙着眉，心中并不是很想去趟这浑水，这康嫔，我也属实在这宫里是听都没听过....

根据我的往日经验来看，只要是与这皇宫里的哪位妃子沾上了这一星半点儿的关系，这最近几天的日子便都不好过了，更何况眼下这样的情况，我更是没有闲心去管这别人的闲事儿：“你家娘娘不成了，你不去找太医院里的太医，反而在这里堵本宫，本宫是什么当世神医吗？难不成你家娘娘见了本宫便能药到病除？更何况，如今这宫里主事的是杨妃，你不去找她，本宫又能做什么主呢？”

那小宫女听了我这番话，更是不停的叩头道：“皇后娘娘，我家娘娘就是被杨妃娘娘害的，若是此番皇后娘娘不愿为我家娘娘做主，那我家娘娘当真便只有死路一条了！”

我看着她那副哭的绝望的模样，心也是软了下来，天知道我到底有多恨自己这副硬不起来的心肠。若是我心里足够硬，也不至于在这皇宫里活的这么累了。

“那你还在这跪着，带路吧！”

那名唤心蓝的小宫女赶忙用衣袖擦去脸上的泪水，急忙起身，走在我左前方给我带着路。

这不走不知道，一走方才知道这兰若宫到底有多远。

我都不知道究竟跟着这心蓝在宫道上七转八转的转了多少个弯，一度让我想起那日赵氏也是这样带着我往宫里的僻静处走着，最后发了疯似的要杀我。

我心中看着心蓝，更是警惕了几分，我小心的往四周墙上望着，也不知离殇在不在附近，若是他在我还能安心些.........

“心蓝，这兰若宫到底还有多远啊！”

心蓝回头，满是歉意的而对我道：“回皇后娘娘的话，兰若宫在皇宫最西端。我家娘娘，出生低，又不得皇上宠爱，所以当初内务府封宫殿时便给封到了此处。再过几个回廊，就到了。”

说着她又是要跪下，我赶忙将她拉住：“别跪了，这动不动要跪的规矩都是和谁学的，膝盖这般软，你家娘娘不被欺负才怪！”

心蓝不好意思的赶忙转身继续带路。

天色也越发的昏暗起来，天边的乌云厚重的遮在皇宫的上空，压得人透不过气来。

周围长得十分茂密的树，此刻更是被席卷而来的冷风吹得哗啦作响。

终于在我走的极为不耐烦之后，是见到了那挂着很是有几分陈旧的牌匾的兰若宫。

“心蓝，之前本宫记得，年跟前儿，似乎内务府拨了一笔银子用来修缮这宫里牌匾，与重刷宫墙朱漆，怎么这兰若宫还是这么旧！”

心蓝低下头，委屈的小声道：“回皇后娘娘的话，内务府是拨了银子，也将这银子分到了各宫各院，只是，杨妃娘娘说，兰若宫地方偏，我家康嫔娘娘又不得宠，皇上可能一辈子都不会往我们这来，就不用刷了，省下银子也好给太子殿下的大婚再多添一套金酒盏.......”

“笑话！地方偏就不是皇宫吗？不得宠便算不得皇上的女人吗？回头你去内务府就说是传本宫的旨，领银子把这兰若宫上下都修缮一番！”

心蓝眼眶中的泪水眼看着又要涌出了，我赶忙制止她，道：“本宫倒是真没见过，似你这般爱哭的宫女！”说罢，也不想等她再说什么，我便推开门，迈步进了这兰若宫。

一进宫门，便闻见了浓郁的药味，又看见狭小的院子里，除了蹲在正殿门口煎药的小宫女外，竟是再没有其他人了，院子一侧花坛里栽着些栀子花，绿油油的枝叶上已然是冒出了些雪白的花苞，花还未开，却是有了些幽幽的香气。

“康嫔这对花的喜好，倒是有几分合本宫的心意。”

心蓝赶忙上前，顺着我的眸光也望向了那花，苦瓜脸上难得的露出了些温柔的笑意：“我家康嫔娘娘，最爱栀子，这栀子花还是当初入宫的时候，从家中带的。娘娘便一直小心养护着........”

“康嫔是何时入宫的？”

“回皇后娘娘的话是景程九年。”

“正巧是十年了呀，长了十年的栀子，可不能开败了！带本宫进去吧！”

门口煎药的小宫女，见到我，赶忙慌张的起身，想要行礼，却不想许是起的猛了，一下没站稳，就朝我栽来，幸好我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她，不然我今日便是要在这偏僻的兰若宫里栽一跟头了。

心蓝见状赶忙从我手中扶过吓的微微发抖的小宫女，对我满是歉意的行礼道：“皇后娘娘恕罪！娘娘恕罪，梦兰这小丫头，天生是个哑巴，平日里又是有些笨手笨脚的，所以也只是在兰若宫里做些洒扫的粗活。她还从未见过像您这样尊贵的主子，一时心慌冲撞了您，还望娘娘莫要怪罪。”

说着她又赶忙拉拉那哑巴梦兰的胳膊，示意她跪下向我叩头，我心中烦闷，也不想计较，便挥了挥手：“无妨，让她继续煎药吧！我们还是快些去见见你家主子吧！”

我话音刚落，就听见了殿内传来的剧烈的咳嗽声，那声音咳的是撕心裂肺，却还不忘问道：“心蓝！你带谁来了？”

我听着那虚弱的声音，心中更是不愿掺和这件事了，我承认我是心软了，可近日里，糟心的事一件又一件的，我属实不想再给自己凭添这份烦恼。可是我都到这了，也没有转身离开的道理，便只好，深呼一口气，在心蓝之前推开了那扇紧闭着的殿门，刚迈步进去，那屋子里的味道，便又要将我劝退了，我努力保持着心中镇定和我皇后的仪容，在这霉气与浓浓的药味里走了进去。

那躺在榻上，形容枯瘦的人，见到我也是赶忙想要下榻行礼。

我示意心蓝快去将她扶住，免了这礼节：“康嫔不必多礼，养好身子要紧。”

枯瘦的康嫔，满眼泪花的感激的冲我点了点头，刚刚又重新靠在榻上，便又剧烈的咳嗽起来。

“康嫔，你这是害的什么病，竟咳嗽的这般厉害？”我在心蓝的指引下，坐在桌边，接过心蓝给我倒的茶，放在一边，问道。

“回....回皇后娘娘......臣妾也不知道，只是这病有些年头了，太医也来了好几次，喝了好几年的药也总不见好。”

“那近日太医可来复诊了？”

康嫔苦涩的笑道：“娘娘说笑了，臣妾只是一个不得宠的妃嫔，哪里使得太医时常来瞧的。”

我看着她那张面黄肌瘦，眼窝深陷的脸，心中便很是不得劲。

“娘娘还说呢，这个月的药就剩下门外梦兰手里煎的那副了，今日这顿喝完，明日便不知该如何是好了！”心蓝小声啜泣着说道。

“那为何不让太医再来瞧？”

“娘娘，太医根本不会来！”她还欲说什么，便被康嫔打断道：“心蓝休得胡言！”

“康嫔，本宫既是来了，你有什么委屈，且告知本宫，不要觉得不好意思，毕竟，若是有宫妃就像这样因病悄无声息的死在了宫里，传出去，这天家颜面还要是不要？”

说罢，我又对心蓝道：“你去太医院，就说传本宫的旨，叫个太医来给你家康嫔娘娘好好的看看。”

心蓝听罢，感激的点了点头，道：“是！奴婢这就去！”

心蓝走后，我顺着烛火低微的光，看着不远处床榻上，抹着眼泪的康嫔，问道：“康嫔，本宫听心蓝说，你与杨妃，是怎么一回事？”

康嫔皱着眉，又剧烈的咳嗽起来：“皇后娘娘，莫要听心蓝那丫头胡说，臣妾与杨妃娘娘能有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