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归

三年后

“公主，皇上口谕，让公主准备一下，不日即将回城。”一个嬷嬷面无表情地站在一旁。

宋澄坐在树底下，伸手接住从树上掉落的小黄花，恍惚间，她又想起当年，也是如这般的季节，她也曾一同与人看过这小黄花。

“知道了。”宋澄随口一答，那嬷嬷俯身退下。

三年了，当年宋澄带禁军闯上宸宫取仙草，皇帝知道后大怒，逼问宋澄仙草去处无果，一气之下将宋澄关了起来，表面上昭告天下将她送到行宫养病，可实际上则是差人换个地方将她软禁，而这个地方，谁都想不到，就是国安寺的后山。

这里守卫森严，她便是插翅，也难飞。

身边伺候的也都是些陌生的婢子，嘴巴特别紧，什么也问不出来，久而久之，宋澄放弃挣扎了，就安安分分地呆在此处，皇帝总不可能关她一辈子吧？

可她怎么也没想到，这一晃眼，便过了三年。

皇帝突然召宋澄回宫，想来定是要对她有所安排了吧，她闭上双眼，再感受着四周的宁静，回了宫，可就再没有这般的平静了。

……

“你听说了吗？今日三公主要从行宫回来了！”

“三公主？是三年前去行宫养病的那个吗？”

“除了她，还有哪个更受宠的公主啊？皇上为了她都把行宫给她养病了！”

“是啊是啊，而且听说要给她大办一个洗尘宴呢！”

“这个我知道，好多王公贵族都被邀约去参加洗尘宴了。”

“好像排场不小。”

“就是不知道这个公主是不是同之前的传言那般骄纵跋扈。”

“这个我也知道，当时三公主在宫中风头可盛了，说横着走都不为过。”

“都三年了，还会这般吗？”

“谁知道呢？”

…………

宋澄安静地坐在轿中，轿子驶入繁华的街道，她时不时能听见行人的议论声，骄纵跋扈吗？她从前确实张扬。

一顶普通的轿子停在宫门口，可驱车的侍从却拿出了宫中的令牌，这便是载着宋澄的轿子，看来皇帝只是想悄悄将她带回宫，并不张扬。

这样也好，也不用看见那么多人的目光。

“公主，皇上吩咐了说先让公主回宫梳洗一番，一会儿差人来请公主赴宴。”

一进宫中，宋澄便看见了熟悉的装潢，不论多少年，这里都不会变，而迎接自己的是皇帝身边的李公公，李公公照常脸上挂着笑脸。

宋澄只是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示意，随后转身便走，自己的寝宫在哪，她还是记得的。

李公公看着宋澄远去的身影，不过短短三年，这个三公主，却全然没了三年前的光亮，时间最是磨人啊。

一行人行至寝宫，早有宫婢候着，为首的便是夏菊和春桃，夏菊倒是直直地站着，反倒是春桃，看着越来越近的春桃一脸激动，她可是三年没见到宋澄了。

“公主！”春桃一下子没忍住，冲到宋澄面前。

“我回来了。”宋澄笑了笑，伸手牵着春桃的手进了寝宫。

春桃一见到宋澄那沉静的面容就感觉自己的鼻尖有点酸，她家公主……怎么成了这个样子？从前可是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皮起来能把天捅出个洞，总是放肆地笑，可如今这一副娴静温柔的样子是个什么鬼？她家公主在外三年究竟经历了什么？

春桃还没来得及想什么，就发现宋澄进屋后遣散了宫女。

“替我更衣吧。”宋澄脱下外衫，如今已经黄昏了，可要抓紧收拾才好，不然她这个洗尘宴的主角可要迟到了。

“公主，听说你要回来，我早早去尚衣局给你挑了一批新进的衣料，都是你喜欢的浅色，我想着虽不知道公主长成了什么样，不过可能和我差不多吧，所以我便让绣娘按着我的衣裳裁剪，如今一看公主，身形倒真是差不多呢，公主快来挑挑。”春桃收起难过，连忙打开衣柜，想到宋澄以前最喜欢有新花样的衣裳，想来这回也会高兴些。

宋澄转头看着那些衣裙，皆是一些浅粉、桃色、妃色、浅绿之类的，倒是她从前最喜欢的风格。

“就那个吧。”宋澄指着衣柜中一套暗红色的衣裙。

“公主……这……”春桃有些讶异，毕竟她们公主不过十八，就算早已过了最适婚配的年纪，可怎么说也还青葱啊，怎么就穿这么厚重的颜色呢？

“换吧，顺便跟我说说这三年皇朝之中都发生了些什么大事。”宋澄有些疲惫地闭了闭眼。

春桃只能不情愿地将那套暗红色的衣裙拿了出来，更想哭了，她们公主哪有这般刻板过？

“这三年倒是发生了不少事。”春桃能猜得出宋澄最想问什么，所以都是挑着说的：“西院那边啊，如今可热闹了，公主你去行宫养病的第二年，那楼兰世子摇身一变，变成我们皇朝尊贵的座上宾了，皇上赐给他好多东西，也时常有不少贵族子弟前去和他结交。听说有一大批楼兰军队驻扎边界呢，而且那世子好似要全天下人知道一样，风头可盛了，你还不知道吧？皇朝最大的那个酒楼瑖花楼，竟是那楼兰世子开的，总之啊，他现在可是皇朝举足轻重的人物了，就是不知道他这样一个外邦人怎么能在皇朝混得这么风生水起的……”

慕恒活着，而且活得很好，很不错。

宋澄知道慕恒一直很有实力，而且做事大都不露声色，也让人捉摸不透，看来那都是从前了，这些年没有她这个克星挡着，看来他的路当真是顺了不少。

“宣公子也很厉害，他的伤好了之后就跟着右相大人统领宣家军了，还自动请缨去边境巡逻呢，然后右相大人还将两支宣家军给他管了。”

宣家军只有七支，四支常年镇守边界，三支留守皇城，看来这右相倒是越发看重宣祁，不过当年那事……解决了？他们父子之间竟没有任何隔阂？是宣祁同右相说清了，阻止了右相，还是……

“赵小姐还是一如既往地是贵女中的典范呢，每年都有不少人上门求亲呢，就是不知怎么的，赵小姐都拒了，左相大人竟也不着急。”

看来，还是心中有结未解，虽然都过了三年，可要纠缠的人还是继续纠缠。

“阿和呢？”宋澄感觉不太正常，春桃那么偏爱宋和，竟没提到他。

“四皇子……”春桃一脸复杂，她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她有时看见宋和，都不敢相信那时她认识已久的人，他对于她来说，早已面目全非。

“阿和怎么了？”该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四皇子倒是在宫中好好待着呢……”春桃看见宋澄有些着急，连忙解释，随后她接着说：“不过，就是不大一样了，公主还是自己亲自去瞧瞧吧。”

宋澄想起当年那个在自己病榻前痛哭的少年，不大一样了，会是什么样？

洗尘宴

“儿臣宋澄，拜见父皇。”

宋澄走进屋中，对着坐在主位的皇帝行了一个跪拜礼，姿势标准，态度谦卑，倒是让皇帝有些意外。

“起来吧。”

皇帝看着宋澄起身，如今的宋澄已经十八岁了，模样完全长开了，脸上的稚气全无，反倒是有三分像逝去的兰嫔，那双眉眼韵味十足，十分清丽，倒是让人见了，觉得耳目一新。

原来皇朝三公主长大，虽不说倾国倾城，却有着独特的美感，让人越看越想看，久而久之，竟难以移开眼。

而且皇帝心中也有些赞叹，宋澄好似懂了规矩许多，一举一动都收敛至极，也好，改掉了那毛毛躁躁的性子，看来长大了真懂事了不少，不错不错。

宋澄完全不知道皇帝心中所想，她也不想知道，幸许在国安寺的三年真的磨去她不少性子吧，而她的心情，也许久没有波动过了。

贵客一个个落座，宋澄看着他们的面容，她好像该认识他们的，可好似又没见过。

宋敏一身鹅黄色衣裙，踏进殿中后，规规矩矩地行礼完坐在宋澄身旁，她眼中满是不屑，“皇妹这病好得真快。”

只有三年对于宋敏来说是快的，她恨不得宋澄永远在行宫，别回宫碍她的眼，倒是这宋敏不善的语气让宋澄有些久违，原来有的人永远不变。

宋澄并不抬眼看她，只是默默饮茶。

“哼，现在倒是学会装了？花招倒是不少。”不论宋澄什么样，在宋敏眼中就一个样，她最讨厌的模样。

“这都三年了，皇姐若是还学不会说话，那还是少说话的好，免得让人笑话了。”宋澄冷冷地开口。

“你！走着瞧，看你还能张狂多久。”宋敏不好在这大庭广众之下发作，只得不动声色地掩去了她带着怒气的面容。

这三年宋澄不在宫中，看来这宋敏风头一时无人能及，所以过得肯定快活，气焰这般嚣张，宋澄才刚回宫，便要给她一个下马威，可惜宋澄不论何时都不会让她如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