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灭

宋澄突然觉得这画作在她手中瞬间沉重起来，不仅仅是因为这画中人，还有这作画的人，能将一个当时场景画得如此栩栩如生的，除了她知道的那个曾经可能成为江湖画师的人，便再无第二人了。

“当时是四皇子将画卷送至我府上，不知四皇子从何处寻来的这画，爹爹看了也称赞这作画之人技艺绝妙，世间绝无仅有，不过……”

“这么长时间了，却也没查出个什么蛛丝马迹来。”

赵歌的神情一下子黯淡下去。

宋澄不免一惊，怎么可能没查出什么来？当时明明那么多人都在，且不说那杀死小瑶的瑖花楼掌柜锦玉，那逃脱的苏润声呢？竟也还至今都在外逍遥吗？

是有人，故意将此事掩盖了吗？

是谁？

这时，一个太监在侍从的指引下来到的宋澄跟前。

“参见公主。”

宋澄见身着宫服的太监脚底沾上了些泥，想来是从宫中匆匆赶来的，她不过才刚出宫没一会儿，又出什么事了？

“何事？”宋澄皱眉。

“皇上口谕，传公主速速回宫面圣。”

皇帝这么突然要见她做什么？

一盏茶前，重霄殿

“皇上——”李公公一下子冲进了重霄殿跪在地上。

“说。”皇帝略带不悦地看着李公公。

“边界的那些楼兰军……撤退了！”李公公一脸喜出望外。

“哦？”皇帝闻言，放下手中的奏折，面带微笑，肉眼可见的心情愉悦了不少。

“还是多亏了国师。”李公公连忙锦上添花。

“说的不错，朕的确要好好奖赏国师，不过，三公主呢？”

“听说三公主一早便出宫去左相府寻左相之女赵小姐了。”

“这才回来几日？便这般不消停，传朕令，速速将公主寻回，朕要见她，还有，以后没有朕的命令，公主不可随意出宫！”皇帝的脸色变得极快。

……

宋澄匆匆告别赵歌，登上马车随太监回宫，一路上她一言未发，她不知道即将面临什么，只能自己做好心理准备。

一路畅通无阻地来到重霄殿。

“父皇。”宋澄向皇帝行礼。

“坐下吧。”皇帝示意屋中的人退去。

宋澄沉默地看着，从前她来重霄殿，可都是她喝退侍从，却不想有朝一日皇帝会主动让侍从退下，只留他俩，果真是有什么大事相商吗？

“澄儿最近身子可好些了？”

突如其来的糖衣炮弹让宋澄心头一跳。

“好多了。”宋澄淡淡地回应。

“那便好。”

屋中沉默了一阵，宋澄心中越发不安，她觉得此地绝不是久留之处，随后她开口：“父皇，儿臣身子还不大好，若无其他的事，容儿臣先一步告退了。”

“慢。”皇帝及时制止宋澄，“朕自是有事与你相商。”

宋澄只得继续规规矩矩地坐着，能怎么办呢？万一皇帝再一个不高兴又把她关回去怎么办？

“想必这三年你也懂事了不少。”

皇帝话中有话，宋澄听出了这是一句威胁之语，还真让她猜中了，她握起拳头，一股愤恨涌上心头，当年她没有办法反抗，可如今还当她如从前一般吗？

“国师前些日子曾与朕言明一些天机，你可知那楼兰世子有着‘天选之子’的传闻？”

天选之子，宋澄一听与慕恒有关，随即伪装好情绪，一脸无知地问：“儿臣从不知。”

“传闻这天选之子，将来是会统一四国的。”

“父皇？”宋澄看着皇帝，笑了出来：“父皇该不会真的信这种无稽之谈吧？”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虽说皇朝壮大，有三十六附属国，可楼兰诡异，出招令人猝不及防，加之有这样的传言，不可不防。”皇帝一脸严肃。

宋澄若有所思地默默听皇帝之后的话：

“不过好在，国师当时与朕言明了一件事，当年这‘天选之子’降生，是有一克星随之降生的。”

克星，宋澄的心‘咯噔’一下，终究是瞒不了是吗？可这国师早早测算过她的八字，当时什么都没发现，为何突然间就知道她是克星了？

“而这克星，正是你，只有你，能与那楼兰世子一搏。”

宋澄怀疑自己的耳朵出问题了，说她是克星也就算了，为什么谁都说她能战胜慕恒？她只是一个颇善武艺的女子而已，且那慕恒也不是什么简单的人，她拿什么跟他斗？

“你身为皇朝的三公主，是时候为皇朝尽一份力了。”皇帝意味深长地看着宋澄。

宋澄恍然大悟，原来自己被放出来并不是皇帝气消了，也不是其他什么偶然的原因，而是因为此时，皇帝需要她去做一些事情。

“去接近那楼兰世子，杀了他。”皇帝面无表情地下达命令。

有些意外，却又在情理之中，可宋澄不论如何都不可能对慕恒下手，谁也不能。

“父皇，儿臣只是一介女流，不懂国家大事。”宋澄起身拜别皇帝，明目张胆地拒绝。

“你这是什么态度！朕的话你都不听了？不对，你若是听朕的话，当年怎么会闹那一出？仙草至今下落不明，要么你就交出仙草，要么就按朕说的做！”皇帝一下子气急，这宋澄是越大越难管教了。

宋澄看着皇帝，这个皇朝之主，她的父皇，从来就是利用人的一把好手，在他眼中，她也不过是一颗最重要的棋子，如今终于可以派上用场了，皇家，便如此吗？

“澄儿，你已长大，为何你不愿为朕分忧呢？”皇帝一脸痛苦。

为什么？

宋澄开始细细回想从前的事情，当年她为何出宫？且不说因为查兰嫔的死因，难道最重要的原因之一不也是知道了她的父皇，曾经有意将她送到硫国替宋敏和亲吗？到后来她带人闯上宸宫闹出一些事，惹得皇帝厌烦便将其关压，明明知道她活泼的性子，却选了一种对她最重的刑罚，折断她的翅膀，将其关压在一个与世隔绝的地方，磨灭她所有的意志，企图控制她，她该感谢吗？最后，只因她是克星的身份便要利用她杀了慕恒，这一切，问过她的意愿吗？

这个皇家，这个帝王，这个深宫，真是令人抗拒。

永远身不由己。

“那父皇可曾想过，我也有忧愁。”宋澄声音哽咽。

“你从小锦衣玉食，朕对你也宠爱有加，就算你犯了那样的大错，朕也只是关了你几年禁闭，你何忧之有？莫不是在怨恨朕关了你三年？”

是啊，在皇帝看来，只是禁闭三年，多大点事呢？而且这三年也没短她吃穿，她不照样活得好好的吗？

宋澄深呼吸，忍住眼泪，匆匆行了个礼之后转身就走，“父皇，儿臣告退。”

几乎是宋澄跨出重霄殿的那刻，屋内也响起了瓷器落地的碎裂声。

李公公守在门口，见这场景，心中不免叹息，怎么都这么几年了，这皇上和三公主一见面还是这般不欢而散呢！随后，他上前挡在了宋澄面前，宋澄停住脚步。

“公主，容老奴多言，公主还是体谅皇上一些的好，楼兰日渐猖狂，公主有所不知，那守在边界的楼兰士兵根本不是什么士兵，那可是楼兰的巫师，他们到处作恶，吓得边界人心惶惶。”

“如今公主一回朝，那些楼兰之人便退去了，而且皇朝早已不如当年风光了，各附属国也都开始各自有了各自的心思，皇上现在是焦头烂额的，若不是万不得已，皇上也不会让公主掺和进这些事中，如今只有公主能阻止这一切了，公主……”

宋澄一把将李公公推倒在地，她不想听这些话，可李公公却迅速起身还想拦住宋澄，春桃眼疾手快地将他拦住。

“李公公怎么这般没眼色？没见着我们公主身子不适吗，若是因你冲撞让，惹得我们公主再病了，你可担得起？”春桃威胁，她讨厌任何对强迫宋澄的事情。

“老奴错了。”李公公连忙下跪求饶。

春桃冷哼一声，连忙去追宋澄。

宋澄几乎是一口气回了寝宫。

“公主，莫要听那老太监的什么鬼话，公主想怎么做，自有公主的想法，还轮不到别人来指指点点。”春桃安慰着宋澄。

“那些楼兰军队，真的是巫师吗？”

“是……是有听人这么说过。”

当年皇朝十五万大军尽数折在楼兰巫师手中，想必每一个皇朝人都铭记于心，所以才个个都惧怕这楼兰巫师。

“春桃，去门口守着，不准放任何人进来。”

“公主？”春桃才不信宋澄想一个人呆在这屋中。

“我要去一趟西院。”宋澄毫不遮掩，她现在想见一个人，马不停蹄。

春桃想起当初宋澄也是这样，时不时便要去那西院，可之后呢？偷偷出宫，满身是伤的回来，最后被皇上送出宫，如果这一切都是因西院的那位，那她是第一个不喜欢西院那位的，谁都不能再令她的公主再去冒险了！

“公主，奴婢不会让你再去那西院！”春桃红着眼圈一脸义正言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