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蓝

风和日丽

宋澄带着春桃一路走到西院，却发现西院的主人并不在，这时，一身道袍的安明出现。

“公主，世子今早出行，要过几日才回来。”

宋澄打量着安明低眉顺眼的样子，倒是少见的恭谨，不过为何从未听慕恒提起他要去哪？这人总是心血来潮便走了，下次可要与他好好说说，不准再这般。

她转身带着春桃翻过墙便到了宫外。

宫外的集市热闹无比，宋澄带着春桃马上融入了人群。

“公主公主，你看那糖人，画得可真可爱。”看起来春桃比宋澄激动不少，可能是因为她鲜少有外出的机会。

“给你。”宋澄拿起一个糖人递给春桃。

春桃欣喜地接过，小心翼翼地尝了一口，一脸满足：“真甜。”

宋澄笑着看了一会儿春桃，刚转身便看见一道身影不知何时出现在面前。

“公子？”宋澄有些奇怪，宣祁为何会出现在这街道，明明他们相约瑖花楼是在下午，如今可只是接近午时而已。

“我……”宣祁有些结巴，他不过有些事情路过这条街，便被这熟悉的身影吸引，却不想伫立观望已久。

他有些不自然地将视线移到春桃手上的糖人，怀中放着的簪子似乎在隐隐发烫，他在纠结，这莫不是个最好的时机？最好事不宜迟马上表态？

“宣公子也喜欢糖人吗？”春桃疑惑。

宋澄轻笑，往旁边的小贩摊上再拿了一个糖人递给宣祁。

宣祁只见一只栩栩如生的马驹出现在他眼前，他迟疑了一会儿接过。

“公主，这也快正午了，太阳毒辣，我知道有一处凉亭，旁边有一片湖泊和绿树，公主要不要去那走走？”

“好呀。”宋澄不假思索地答应了，她想着反正随意逛逛而已，去那看看风景也好。

宣祁见宋澄毫不犹豫地答应，再次肯定了心中的想法，今日肯定是不二之选。

三人缓缓走到一处亭中，现下四处清净，几人便在亭中歇脚。

“此处风景不错。”宋澄眺望远处湖泊，聆听着周围风吹树叶的沙沙声，心中更加平静。

“我后院的池子已经建成了，同此处不相上下。”宣祁猜中了宋澄喜欢此处风景。

池子？宋澄想起宣祁后院，那个她曾经栽进去的一片泥潭，想不到短短几年，那处已经被宣祁改造成风景宜人之地了？倒是有些让她好奇那处究竟变成什么样了。

“那时我想着，若今后我的院中，有幸再迎来一个新的主人与我举案齐眉，她定会喜欢那处池子，我在池中撒了许多莲子，周围还移栽了一些冬梅，夏时可垂钓赏荷，冬时可摘红梅。”宣祁语气轻柔，缓缓道来。

宋澄转头看着宣祁，他的脸上却是前所未有的温柔，眼中只倒映着她的脸庞，她听得懂他在说的什么，可却又一时不明其中深意。

“右相大人为你指婚了吗？”宋澄好像从未听说宣祁与哪家贵女有婚约，但是听他这话的意思却像要与谁结亲一般。

“并未。”宣祁笑着摇了摇头。

那……

宋澄突然想到了什么，咧开嘴笑，打趣道：“莫不是公子早已看上了哪家小姐？”

宣祁看着宋澄一脸八卦，有些哭笑不得，怎么这公主在与他这事上如此迟钝呢？

“那公主呢？皇上可曾为你指婚？”宣祁反问。

“自是没有。”宋澄可不想接受没来由地便嫁给谁。

“那公主可有心许之人？”

这话可把宋澄问住了，她收起笑脸，不知该怎么回答。

宣祁见宋澄并不回应，突然想起她与那楼兰世子在一起的场景，心中隐隐有些不对劲，不过他是不会承认，她一个皇朝身份尊贵之人，会与那外邦世子有什么牵连，在什么都未有定论之前，他定是要先行一步。

“父亲迟迟不为我指婚，是因我早已心中有人。”宣祁悄悄将怀中的簪子掏出，握在手中。

“是谁？”宋澄恢复了笑意，她确实想不到什么样的贵女会得宣祁的青睐。

“此人，与我近在咫……”

“宣兄！公主？”

宣祁话还未说完，便被粗鲁地一声叫唤打断，几人往声源处望去，发现两个熟悉的人。

齐康和安明。

齐康大步流星地往亭中走来，嘴里不停地念叨：“累死了累死了，那些人也太能追了吧！”

两人往亭中的石凳一坐，齐齐伸手擦汗。

“那个婢女，去给公子找些茶水来！”齐康毫不客气地开口。

“哼。”春桃不屑地别过脸不看齐康，这齐国世子她可是知道的，整日就知花天酒地，她可不似那些贵女，偏偏就喜欢这样的风流之人，而且还如此自大地使唤她。

“这便是你的婢女？如此不听话！还给人脸色！”齐康不敢相信，他不禁想起当年宋澄假装婢女霜儿的时候，这主仆二人脾性简直如出一辙。

“齐兄和明兄这是怎么了？”宣祁不露声色地将簪子放到怀中，看来今日并不是个好时机吗？

“这……”齐康突然面露难色，转头去看安明。

宣祁一看，更加纳闷了，明明此处并不是那么好寻的，为何就不偏不倚地出现了呢？

“我们去皇朝西北边的几处地方探寻，被人发现追来了，这才逃到此处。”安明解释。

“这是去了哪？何人追的你们？”宋澄看着两人，不禁感叹二人办事速度可真快。

“一开始，我们只是去一些几家大富大贵的人家探了探，但都没什么收获，然后我们便去了……”齐康欲言又止，再次看向安明。

宣祁只觉心中一跳，不安的感觉隐隐出现。。

“去了哪？”宋澄看着齐康一副不自然的样子，这副怪模样，莫不是进了什么龙潭虎穴？

“宣家军训练场。”

安明的话让宋澄和宣祁一愣。

“宣兄，你别误会，我们不是信不过你，只是在皇朝那一片，就宣家军训练场比较大，我们寻了多家一无所获，才想着去那边看看的。”齐康有些手忙脚乱的，倒像是在掩饰些什么。

“你们是不是发现了什么？”宋澄看着齐康这反常的样子，不禁猜想。

齐康如泄了气的气球一般，垂下头叹气，宣祁可是他的好友，他也没想过会在训练场发现一些蛛丝马迹。

宣祁此时心情复杂，怎么可能，他常去宣家军训练场，若真有些什么，他怎么可能没发现？不对，一定不是！

“我们发现，宣家军中有一人，走路的时右脚微跛，且身形很像那苏润声，我们本想潜入他房中，却不想那人极为机敏，及时察觉我们，便引来了宣家军的追捕。”安明倒是一脸平静。

右脚，当时宋澄那一箭就刚好射到苏润声的右脚。

“走路微跛？”宣祁可不记得宣家军中有这号人，跛子怎么可能当宣家军？

“那支宣家军看着不像宣兄掌管的那两支。”齐康见过宣祁掌管的那两支宣家军，穿着统一的蓝色服饰，而他们这次却误打误撞地看见那些训练的人穿着石青色服饰。

宣祁一下心中就有了答案，皇朝中常年驻扎的宣家军只有三支，若不是他手上的两支，那只能是右相手下的那第七支宣家军，石青色服饰，同所有着蓝衣的宣家军都不同，向来由他父亲右相管理，连他都少有机会接触。

说那第六支宣家军是七支宣家军里最精锐的一支也不为过。

可到底还是将此事引导他父亲右相身上了，这事竟真与他父亲右相脱不了干系了吗？

宋澄皱眉，这事她也想不到，若是苏润声真藏在那支宣家军中，那和谁有关便不言而喻了，可她却不怀疑宣祁之前那番说辞，不怀疑他是故意在为右相开脱，她在一定程度上，了解他并信任他。

“公主……”宣祁略显慌张地看向宋澄，他怕她误会。

可宋澄只是看着他微微一笑，他悬着的一颗心便稍稍放下了，她信他。

随之他又百感交集，若那苏润声真在宣家军中该怎么办？他抓还是不抓？

一边是对他如此信任的宋澄，一边是他敬重的父亲，他该如何抉择？

“晚上，我们再去探一探。”宋澄做出决定，接着说：“公子，我们几人去就可以了。”

宣祁闻言一惊，“今日齐兄和明兄是误打误撞进去了，可第六支宣家军训练处守卫比其他地方都严，那些宣家军都是我父亲一手训练出来的，个个都是顶尖的高手，你们莫要冲动。”

他并不是在夸大显摆，而是他深知那第六支宣家军，当年这第六支宣家军的人，可都是他父亲右相精挑细选的，个个都是练武的好苗子，且日日训练栽培，不用想都知道，一般的士兵都不及十分之一的。

“的确厉害。”齐康想到刚刚那些凶猛的追兵，确实比一般的士兵棘手。

“公主，先由我去探查一番吧。”宣祁祈求，不论这事究竟是什么样，他作为右相之子的身份接近那支宣家军，还是比较稳妥的，而且，他承认他有私心，若是此事他先发现，他是有一定的主导权去阻止这件事变得更糟糕，三年前他没来得及阻止他父亲右相，这次他可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的父亲一错再错了。

宋澄盯着宣祁看了一会儿，她突然觉得他很为难，很可怜，可生在这权贵之家，又有几个轻松人呢？

“不必了，还是由我们几个先去探查吧。”

“若是我们真不小心出了什么事，公子还能去救我们，这样不是更稳妥吗？”

宋澄没有应允宣祁，这次，她不想再像从前一样和他一起去面对关于右相的事情，她不是信不过他，反而她有些理解他，对于教养自己的人，多会心软，这是人之常情，若是到时真有什么了，也好给他留一些思考的空间，也许这样才好。

宣祁低头沉默了一会儿，点头应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