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止

慕月在楼兰听说右相叛军被歼灭，便连忙去见楼兰王后，请求去皇朝。楼兰王后见状也并未多加阻拦，她盘算着如今局势也算稳定了，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得到应允后，慕月领着一些侍从兴冲冲地动身前往皇朝，她已经好多年没见过慕恒了，还有……另外一个她日思夜想的人。

可进入皇朝皇城后一路的残破不堪让她心中升起了不详的预感，直到她们一行人来到皇城宫殿门前。

破败的宫门一边已经被推到在地，放眼望去皆是零零散散躺在地上、缺胳膊少腿的尸体，鲜血甚至流成一条又一条的小溪。

慕月被不远处的一把刀的光亮闪到了眼，她翻身下马，快步往那处走去。

只见有一人躺在地上，他不知被多少个人合起来攻击过、践踏过，以至于他浑身上下没有一块完肤，甚至辨认不出面容。

可慕月还是认出了他。

他至死都不曾放开她赐给他的双刀。

慕月的双眼渐渐红了起来，眼中皆是难以抑制的疯狂之态，她弯身去扯安图手上的双刀，只见双刀离手之时，安图的手骨便碎裂了。

杀戮的欲望在她心中像毒藤一般疯长，她迅速翻身上马，驱马往宫内而去。

另一边的宫门打开，瞬间从宫门外的右相军涌了进来，宫内的人连忙纷纷举剑同其厮杀在一起。

果然，着另一边的宫门外虽还是右相军，却不是由右相亲自坐镇的那些，战斗力会稍微差一些，不过还是不少，众人只能奋力厮杀，方能杀出一条路来。

宋澄看着挡在她身前手起刀落的慕恒，她想上前去与他并肩作战，却心有余而力不足，此刻她突然觉得自己是个累赘。

一阵马蹄声渐渐逼近，紧接着便有一支箭破开了风直朝宋和而去。

“阿和！”宋澄心中一紧。

宋和定睛一看，便看见尖锐的箭头正迅速朝他袭来，瞬间他脑子一片空白。

就在此时，一道身影更加快地挡在了他的身前，那箭一下便刺中了那人的左胸。

宋和连忙接住那倒下的身影，此时又有一个右相军趁机朝宋和举剑相杀，却被身后一个握着长刀的女子一刀解决。

她扔下满是鲜血的长刀，垂下眼帘看着宋和，语气淡漠地说：“四皇子还迟疑什么，快些逃。”

宋和抱着怀中早已紧闭双眼的人一动不动，宋澄也跑了过来。

“春桃、春桃！”宋澄有些绝望。

“阿姐，春桃她……为了救我……”

宋和满脸悲痛，春桃虽只是宋澄宫中的一个宫婢，可却与他们年岁相仿，所以自小一起长大，感情甚是深厚，早前春桃在目睹了他的改变之后心生恐惧，对他敬而远之，他原以为春桃从那时起，定是对他又是厌烦又是失望，两人的情谊兴许也终结于那时了。

可危难之际，春桃却毅然决然地出来保护他，他这才明白，她心中其实一直有他。

马蹄声停住，右相率军赶到，他坐在马上冷眼旁观着这一切，扬起嘴角，一脸得意。

如今右相军团团将慕恒等人围住，胜负一见分晓。

慕恒只是看着那些右相军，只要他还未倒下，就会一直举剑战斗下去。

正在这时，一个红色身影出现，她如鸿毛般轻盈，从马上跃至半空，降落到其他马背上，再朝前跃去，瞬间便落在了右相的马背上。

整个过程比闪电还快，甚至无人看清她的动作。

右相还未反应过来，便从身后听见一道冷森森的，犹如是从地狱来的召唤之音：“是你。”

接着便有一道光亮闪过，右相脸上难以置信的表情永刻在脸上，他的头颅掉落在地，滚了几圈才停下，他无头的身躯更是笨重地从马上倒了下来。

众人见状倒吸了一口气，这一切发生得太快速，甚至上一秒右相还胜券在握，下一秒他便身首异处了。

慕恒踮脚跳落在地，走上其几步到右相头颅边，抬起一只白嫩的脚便往下踩，右相头颅像是成熟的瓜果被人从楼上丢下一般，瞬间变成一堆红色伴着白色的破碎烂渣。

“妖……妖女……”

右相军中有人颤抖着手指着慕月。

慕月抬起猩红的双眼看向右相军，二话不说提到便向他们杀去。

慕恒连忙喊道：“关宫门！躲起来！”

沉重的宫门又缓缓关上了。

慕恒拉着宋澄躲到周围的房中，紧闭房门。

宋澄伸手往门上的窗纸戳了个小洞，她透过小洞望向外面，她看见没有右相军能敌慕月，他们皆抱头鼠窜，却都尽数被她斩杀在刀下，灰白的地面上都是些断臂残肢，鲜血挥洒周围各处，这样的场景堪比人间炼狱。

这样的慕月看起来甚至不像个正常人，就好似下一秒，慕月杀完便要食人饮血。

慕恒伸手将宋澄拉到一边，抱住她有些控制不住颤抖的身体，“别怕。”

他对这样的慕月并不陌生，慕月从前只是个与常人无异的楼兰公主，可遭遇了一场意外，被救回时便有所不同了，特别是如果遭受了极大且无法忍受的刺激，她便成了一个只会杀戮的野兽，超越一切极限，无人能制服她，直到她杀尽周围的活物。

门外仍旧站着的右相军已经所剩无几，可就在此时，宫门却被人重重撞开。

几人纷纷向外望去，却见宣祁坐在马上，身后尽是蓝色服饰的宣家军。

慕月缓缓转头看向这大批的不速之客，脸上毫无畏惧，甚至是越加扭曲，好似下一秒便要朝他们扑去，她心中的杀欲永无顶峰。

慕恒见状连忙打开房门走了出来，对着宣祁那边举手示意他们别动。

宣祁看着眼前触目惊心的红，心中也是一颤，不敢轻举妄动。

慕恒轻手轻脚地靠近慕月，她瞬间转头盯着慕恒，脸上皆是怒气和防备。

慕恒冷静地说：“阿月，我是王兄。”

熟悉的声音传进慕月的耳中，她似有一丝迟疑，王兄……王兄……

可没多久，她便又恢复成那副嗜血的模样。

慕恒掏出安图的手环举到慕月眼前。

慕月看着那黑色的手环，一些记忆破壳而出，是她亲自去楼兰境外的高山亲自挖的这块不知名的黑玉，亲自画了图纸交给匠师去打造，亲手将这手环戴到一个男子手上。

她告诉他‘今后，你便是我的贴身侍卫，你要一直守着我，甚至为我殉葬。’

男子双手不常戴物，只有那些伶人馆的男妓会为了取悦客人而戴玉环装饰。

而他，他……是谁？

那张面容在慕月脑海中渐渐清晰起来，她永远也忘不了赐他玉环的那天，她从他眼中见过的最绚烂的喜悦之情。

他愿意成为她的所有物，愿意为她陪葬。

可他……却死在了她前面。

慕月手中正在滴血的刀掉落在地，她颤抖着手拿过那个玉环，如今的玉环只是脱离了主人的手没多久，便已经失去了光泽。

她浑身无力地跌坐在地，眼泪倾泻而出，慕恒上前将她拥住。

“王兄……他，最后……可有说了，什么话？”慕月的声音断断续续的。

“他说，幸不辱命。”慕恒心中也是百感交集。

幸不辱命……

当年慕恒要来皇朝，是她将安图送到慕恒身边的，她要他保护她的王兄，他果然是……

慕月抓住慕恒的衣裳窝在慕恒怀中嚎啕大哭，没多久，她便哭得喘不上气，精疲力竭地晕倒了。

一片晴空万里的天说变就变，豆大的雨滴轰然落下，清澈的雨水冲刷着土地，血水顺着宫墙的角落流入河道，将原本污浊的河道染得更加混乱。

这场雨一直持续下了足足五日，天空才渐渐放晴。

回到寝宫的宋澄一直没精打采地窝在屋子内，安明给她开的药已经没那么有用了。

“咳咳—”

宋澄毫无预兆地咳了起来，她连忙用帕子捂住嘴，停下之时拿开一看，帕子上皆是鲜血。

“公主。”

夏菊端着一壶热茶走了过来。

“拿去烧了，此事，莫要声张。”宋澄淡然地说。

夏菊双眼含泪地接过帕子，要紧双唇。

此时，有一个宫婢捧着一个画卷走了进来。

“公主，奴婢们在收拾春桃姐姐的遗物时，发现了此物。”

夏菊伸手接过，递给宋澄。

拿到画卷，宋澄打开一看，有些愣神，伸手便合了起来，“四皇子在哪？”

“最近四皇子时常去宫门那处的高墙上，这个点莫约也在那。”

宋澄起身拿着画卷走了出去。

较撵走过弯弯绕绕的宫道，停在了宫门那处的高墙下，宋澄下了较撵，快步走上了阶梯，没一会儿便看见宋和的身影。

“阿姐。”宋和一见宋澄便迎了过来。

宋澄笑了笑，走上前去，与宋和一起看着下方的街道。

经过肆意破坏的街道上如今又恢复了往日的热闹，街边的小摊经过修葺已经焕然一新，形形色色的人来来往往走在街道上，生生不息。

“如今的皇朝，是你想见的模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