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章 chapter 7

芥川龙之介带着黑泽悠斗回到公寓。

进了门后，黑色祸犬吝啬的只开了一盏小灯，不甚明亮的灯光照亮客厅一角，黑泽悠斗在昏暗的光线下四下打量，有些意外这里没有女性过生活的痕迹。

『没有和银一起住吗？』

虽然如此，他也没有询问的打算，反倒是在偏僻的地方遇到独自一人的芥川龙之介这件事让他有些好奇。

黑泽悠斗犹豫了下称呼，把“同学”二字吞了回去，问：“芥川君怎么会去这么远的地方？”

对方瞥了他一眼，简洁明了：“任务。”

『什么任务不派车接送，还只能一个人去啊……』

不太好继续追问，黑泽悠斗只好自己瞎猜。芥川龙之介安静片刻，突然冷不丁地开口：“我去给太宰先生汇报。”

汇报什么？

黑泽悠斗一激灵。

『……别吧！万一他也找我打一架——或者让中岛敦来和我打一架，我就凉透了！』

实在不想在属性这么垃圾的时候就去面对太宰治，黑泽悠斗想尽办法在不崩人设的情况下，试图阻止芥川龙之介打小报告的行为。

可惜浪费了诸多口舌，黑色祸犬都不为所动，坚定地掏出手机拨打了太宰治的号码。

拦截失败的黑泽悠斗眼神死，坐在一边等待审判结果。

然而对方保持举着手机一言不发的姿势好一会儿，突然挂断了电话，闷闷不乐起来。

黑泽悠斗思绪一转，顿悟了。

『哈哈哈哈哈哈，芥川该不会被太宰拉黑了吧！』

幸灾乐祸半天，在对方似有所觉瞪过来的凶恶眼神里，黑泽悠斗识趣的岔开话题。

“我们来说说你的问题吧。”

他一本正经地拿出太宰治对芥川的评价忽悠人家：“你的才能出类拔萃，异能极具破坏力，假以时日必将是异能者里也让人难以企及的存在。”

芥川龙之介对太宰治之外的人给予的肯定不感兴趣，自顾自的问：“怎样才能打败你？”

黑泽悠斗没有直接回答：“你就像一把没有刀鞘的刀。你的攻击力并不欠缺，但是弱点也非常明显。”

他说着话，也不忘在细节上把织田卡和真正的织田作之助区分开。

“你说原来有和‘我’交过手对吗，当时你是怎么输的，还记得吗？”

“……当时我受了伤，没躲过攻击。”

黑泽悠斗不给他面子：“你今天没受伤也躲不过去。”

芥川龙之介没法反驳，明白今天如果不是对方手下留情，他极有可能重蹈初次交锋的覆辙。

其实并没有手下留情的黑泽悠斗绝口不提自己丢人的攻击力造不成伤害的真相，他一锤定音：“你最大的弱点就是你的体能。”

“不管是遇上能近你身的异能者，还是遇到需要持久战的情况，只要不解决这个问题，你就没有获胜的可能。”

这样浅显的道理，芥川龙之介不会想不到，是以对方默不作声的时候，黑泽悠斗已经有了点猜测。

他刚打算继续说，被刺穿脖子的血腥画面从脑海里一闪而过，黑泽悠斗被吓的满头冷汗，还得佯装轻描淡写地躲过精准扎来的布刃。

墙壁被开了一个洞，斑驳的墙灰簌簌落下。

黑泽悠斗：“……”

『……怎么面对太宰这么乖巧，织田作老师认真解说的时候你就搞偷袭！』

『而且这是你家啊混蛋！』

突然发动致命袭击的黑色祸犬，在攻击被躲开以后也面色不改，他甚至眼神示意黑泽悠斗继续说下去。

『……等我把级升上来，第一件事就是揍你一顿，教教你什么叫做尊敬师长。』

心里不满，黑泽悠斗表面上依然淡定：“体能不是短期能够提升的，不过你可以尝试一下让你的异能包裹住你的身体，以外力相助来达成同样的效果。”

芥川龙之介点头：“在下姑且试试。”

恬不知耻地为芥川敲定了天魔缠铠的雏形，黑泽悠斗用真诚的表情盯着芥川龙之介说：“我饿了。”

芥川龙之介没说话。

黑泽悠斗大大方方地明示：“我没有钱。”

黑色祸犬不耐烦的看了他一眼，不想理会，奈何他的肚子不想给主人面子。

在响亮的“咕——”声中，芥川龙之介黑着脸怒气冲冲地走了出去，黑泽悠斗紧随其后，没忍住，发出一声短促的笑。

芥川龙之介的耳朵在黑暗里悄悄泛红，脸上的表情却更加凶悍了。

……

第二天，从榻榻米上醒来，连续两天没睡好的黑泽悠斗困得快要晕厥过去，洗漱时镜子里的属于织田作之助的面孔和昨天相比，却一点变化也没有。

他盯着镜面里的脸，询问系统。

『为什么森卡会有黑眼圈，织卡不会？』

系统的答复还是老样子：【请玩家自行探索。】

黑泽悠斗撇撇嘴，暂时放下了这个问题，转而在心里恶狠狠地怒骂直直躺在床上、一点醒来迹象都没有的芥川龙之介。

昨天从出去吃饭开始，到大半夜回来睡觉为止，芥川龙之介时不时的就搞偷袭这套，要不是有[天衣无缝]的预知在，黑泽悠斗已经死了不知道多少次了。

黑色祸犬还美其名曰：“可能遭遇敌袭的地点也许是在路上，或者是店里，甚至是列车车厢里都有可能，因此在任何地方都需要不断磨炼战斗技巧。”

其实黑泽悠斗猜测，是祸犬恼羞成怒后对他的打击报复。

咳咳。

总而言之，找到合理的借口之后，芥川龙之介也不偷袭了，光明正大地追着他从鹤见川上游打到下游，最后自己彻底脱力，还是黑泽悠斗把他扛回来的。

黑泽悠斗：“……”

算我倒霉。

『这是锻炼芥川还是锻炼我啊……要不是……我得把他揍进ICU！升级！冲！』

抱着这个念头，黑泽悠斗一沾枕头就睡着了——直到七点过被锲而不舍的闹钟叫醒。

晃晃脑袋，不再去想昨天那些槽心的事，他叹了口气。

给芥川写了个留言，顺走了公寓里备用的手机，黑泽悠斗疲惫不堪地走了出去。

*

带着圆框眼镜的青年站在了藤沢市的街面上。

新鲜出炉的实习教师坂口安吾，总算没有穿那套灰西装。上半身套着棕色外套，扣子被严谨地扣到最顶上那一颗，下半身是简单的黑色长裤。

他在八点整抵达立海大教务处。

教务部门负责接待的山下美智子上下打量他一番，感叹道：“坂口老师居然是教体育的吗？”

体育老师是种田长官为了让他方便近距离接触网球部而安排的身份，坂口安吾不情不愿地硬着头皮应下：“是的，别看我这样，我可是很擅长体育哦。”

山下美智子只是随口一问，闻言笑了笑没说话，翻出表格给他说明怎么填写，又从柜子里拿出两个厚度差不多的文件袋放在桌子上。

注意到女老师手下另一份文件袋上压着的未填写表格和自己手上的差不多，坂口安吾有些好奇：“还有人要来报道吗？”

“对，还有一位织田老师应该也是今天来，不过他是数学组的。”

织田作为日本大姓实在再常见不过，是以坂口安吾没有放在心上。

在他把填满的表格交还给对方，站起来准备离开的时候，有人礼貌的轻扣门框。

一个坂口安吾很久没有听到过的熟悉嗓音响起——

“请问是在这里办理入职手续吗？”

他僵在原地。

山下美智子没有发现他的异样，提高声音应道：“是织田老师吧，直接进来就好啦。”

“打扰了。”

门被推开了，映在坂口安吾眼里，是仿佛谜底揭晓时的慢动作——

本色黯淡的红发在阳光的照耀下下灿烂如火，蓝色的眼睛隐藏在阴影中，看不清里面有什么情绪。

那张脸还是老样子，坚.挺的胡茬死守在男人的下巴上，薄唇开合之间，念出了他的名字。

“安吾。”

坂口安吾几乎以为自己在做梦。

这个背光走来的身影无数次在梦里出现、又消失，周而复始……

他一时不敢开口，怕惊扰了友人的魂魄。

一旁的山下美智子笑着打破了僵局：“你们认识啊？”

红发青年点点头，定定的看着坂口安吾问：“你怎么在这里？”

即便是疑问的口气，青年的表情也没有一丝多余的波动。

坂口安吾眨了眨眼，深绿色的瞳孔里满是迷茫，精明的影子在这一刻从他身上消失的一干二净。

他深吸了一口气，迟疑地喊着阔别已久的称呼。

“织田作……先生？”

*

坂口老师与织田作老师重逢的时候，另一边——

在可以眺望街市与大海的山丘上，在郁郁葱葱的山道之中，有一处墓地。

墓地之中，有几个没有刻上名字的、灰白色的墓碑。

太宰治把带来的白色花束轻柔地放在地上，沉默半晌，背靠着其中一个墓碑坐了下来。

他半仰着头，目光失去焦距，呼吸缓慢而从容。

不知过了多久。

有细微的声音从他的唇齿间吐出，含含糊糊地让人听不真切。

海风突然强烈起来。

额前的碎发被撩动，花束在风里飒飒作响，发出应和的声音。

太宰治露出一个浅浅的微笑，闭上了眼睛。

在一片静谧中，他想。

——如果来的不是森先生，而是你该多好啊……

——织田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