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寒冬，落满寒雪的街道隐隐结上一层冰，穿着米白色短靴的女孩站立在“帝都流金”不远处的桥上看着南方，远在世界另一端的沈子濯不知怎么样了，他走了已经有三个月了，除了深夜时的偶尔来电几乎再无其他消息，倒是小李叔叔每月都会回来一两次给她带来稀奇古怪的玩意儿，当然她知道那是沈子濯的命令。小李带来的不仅仅是男人为她而买的礼物，更是带来了他对小姑娘深深地思念。
女孩嫩白的小手隔着厚重的外套抚摸着已经格外明显的腹部，到今天刚好已经六个月可是看上去却像是足月那般，她颇有些无奈的用指尖点点腹部继而叹出一口气，“小家伙，你是迫不及待想要见到外面的世界了吗？”她已经想过太多太多次见到这个小家伙的场景，也许那一刻她会惊喜得毫无形象吧。?
当然，她也期待沈子濯见到属于他们的孩子时的样子，往日里沉默寡言冷面的沈少将面对一个刚出生的小婴儿会是怎样一种场景。她裹紧衣领迈着细小的步伐向不远处的高楼走去，手机突兀的响起让她吓了一跳，满心希望的拿出来看见屏幕上的那个名字，黑眸中毫不掩饰的流露出失落，她调整好状态笑着说，“沐少校，我是舒霖。”
“五小姐，首长吩咐过让我陪同你去医院。”少校清清凉凉的嗓音让迷糊的女孩忽然想起来到了该产检的日子了，她俏皮的吐吐舌头不好意思的说道，“我都快忘记了，那就麻烦少校了。”女孩挂断电话低下头偷偷笑了，原来沈子濯离开之前已经将所有的一切都安排好，她还是可以继续什么都不需要考虑开开心心的过下去。
当她真正看到屏幕上的小小身体时心里莫名的生出一种名为母爱的奇怪感觉，她咬着下唇仔仔细细的打量那个还未睁眼的孩子，眼眶忽的泛红两行清泪就这么落了下来，这是她和沈子濯的孩子拥有他们两个共同血液的孩子。忽然，她好像发现了什么一般，黑眸璀璨充满了满满的不可置信，侧头颤声询问，“医生…那是…那是…”
“五小姐以前产检从未注意过吗？”286军区总医院的主治医生诧异的推推金丝眼镜，一般这种事情不是应该早就知道才对嘛，他凑近屏幕皱眉看了一会儿，认真的问，“五小姐难道从来没有发现过吗？”女孩尴尬的摇摇头不好意思的看着地面，以前她都不敢看屏幕上小婴儿的样子，一定丑丑的不忍直视。
主治医生无奈的耸耸肩看了一眼站在门口的冷面少校，浅浅一笑，“那我就恭喜五小姐了，你怀的是两个男孩。”他的话音刚落就听见“啪嗒”的声音，女孩手中的纸杯应声而落，她半张着嫣红的小嘴儿呆愣了足足有十秒之久，然后就盯着屏幕傻笑，她感到很骄傲，因为瞬间她有了两个宝贝。
他知道的话，也会很高兴吧。
英国伦敦某医院内，昏迷了近十天的男人丝毫没有醒转的迹象，他躺在洁白的病床上安详的睡着惨白的脸色被呼吸罩遮住，胸前连着监测心跳的仪器刺耳的响起，一群金发碧眼戴着口罩的外国人匆忙的跑进来。医生用力的按压男人清瘦的胸膛，仪器上紊乱的线条最终化作一条直线，护士拿着强心剂扎进他的皮肤，除颤器将他高高的弹起。
仪器上终于显示微弱的跳动，昏迷多日的男人突然用力的咳嗽从气管咳出一大口鲜血喷洒在枕头上，接着不断地血沫从嘴中喷涌，他全身痉挛不止胃里的绞痛让男人紧紧蜷缩成一团，无意识的抗拒着医生的举动。男人吐出的血染红了洁白的床单，他剧烈的抖动从喉咙深处发出难耐的□□。
当那一最难受的一阵过去时，他又陷入了昏迷，如往日一般安静。
今年的冬季似乎格外漫长，“帝都流金”宛若淮江一座洁白的雕像守护着城中的人们，高楼之上的女孩端着一杯热茶站在窗前，窗面倒映出女孩精致的容貌，柔软无骨的小手隔着羊绒睡衣缓缓抚摸隆起的孕肚，腹内的婴孩像是在回应一般的动弹，她浅浅一笑却怎么也掩不住眉眼间的忧愁。
子濯已经一个多月没有来过电话了，只有小李偶尔会深夜来电询问她的近况，每当她问起子濯时，小李总会支支吾吾以各种借口回避。舒霖能清楚的感受到小李话语中的躲避，他在躲避什么，难道是子濯出了什么事吗？想到这里她的情绪不由得焦急起来，心脏却意外的传来绞痛，她的视线逐渐模糊下意识的拨通了沐安逸的号码。
得知消息的舒老爷子急急忙忙的从老宅赶来，一同赶来医院的还有正好刚刚回国休息的舒正夕夫妇，都被护士拦在抢救室外。早已等候在那里的冷面少校走到老爷子面前，微微颔首说道，“老爷子，五小姐突发心绞痛晕倒，已经开始抢救。”
阮蔷未曾被岁月所掩盖的容貌在一瞬间煞白，她紧紧抓住身侧男人的胳膊，满眼泪水不可置信的问，“难道…不可能…明明已经好了…当年医生亲口说的…这不可能…”她断断续续带着哽咽的声音让在场的几个人陷入沉思，已经二十年了，他们都已经将那段往事遗忘在岁月的长河中。
他们深深疼爱的小姑娘因为意外而早产了近两个月，刚出生时安安静静甚至没有呼吸心跳，急救了二十分钟才恢复正常，舒正夕夫妇更是异常爱惜。可是命运却不想因此而放过她，小小的孩子一岁时某个深夜嘴唇深紫的再次失去生命体征，那时候他们才知道这个漂亮的小姑娘患有先天性心脏病，经过多方治疗才治愈，每年的检查都是为了防止复发。
舒正夕搂着妻子默默红了眼眶，他摘掉眼镜擦拭眼角的泪水，明明已经二十年了医生都说过几乎不可能再复发。几个人相顾无言都是满脸的悲伤，他们都在静静等待抢救室的红灯熄灭。
那一夜淮江又下了一场大雪，将路掩盖的不留一丝缝隙，雪花簌簌的落在空无一人的街面，路灯下洁白无暇，那是一个安静的夜晚。女孩醒来的时候已是凌晨，刺眼的灯光让她缓了好一会儿，心口持续的闷痛告诉她，发生了某件事情。
耳边是仪器刺耳的声音，女孩难受的皱起眉轻轻动了动才发觉胸膛贴着检测心跳的电极片，喉咙插着一根冰凉的管子，胳膊也扎着很多针，她有些诧异这是怎么了，她只是晕倒了而已。微微侧过头看见巨大玻璃外面正在哭泣的妈咪，她为什么要哭？爸爸的表情为什么那么严肃。
她很累，很累，清醒一会儿再次陷入了昏迷。
检查报告出来的时候女孩还在昏迷当中，她已经在重症监护室待了两天至今仍然没有脱离危险。阮蔷拿着报告久久不能回神，她不敢相信舒霖的心脏病会再次复发，而且来者气势汹汹险些要了她的命。
清晨难得的晴天一丝丝温暖的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打在女孩过于苍白的脸上，长而翘起的睫毛微微颤抖几下，那双透彻的黑眸缓缓睁开，但她似乎还没有彻底清醒，双眸略显无神，白嫩的手指在床上动了动，胸口被一双温暖的手轻轻按摩说不出的舒服。
“小五，你醒了？”颤抖而刻意压制的嗓音在她的耳边响起，女孩的视线随着声音而看，美妇人含泪慈爱的抚摸她柔软的长发，“你然晕倒吓死妈咪了，小五，妈咪以后再也不让你一个人了。”
因为嘴中插着管子她无法说话，只能用眼神疑问的看着妈咪，为什么她会在这里？阮蔷笑着摇摇头，“小五只是太累晕倒了，过几天就可以出院了。”她没有办法狠着心告诉她最爱的女儿真相，她更不敢让患有心脏病的女儿去生下两个孩子。
舒霖眨眨眼睛算是回应，可是她知道一切都不是妈咪说的那样，心口突如其来的疼痛让她再次陷入了昏迷。她现在太虚弱，谁都无法确定她会撑到孩子降临的那一刻。
“滴…”刺耳的警报声响彻整个走廊，重症监护室里年轻柔弱的女孩全身颤抖后心脏停止了跳动，她紧紧闭着双眼大口呼吸也无济于事，最终仪器上紊乱的线条化作一条直线，胸口不再有丝毫的起伏。路过的医生听到警报赶忙走进来，却大吃一惊来不及多想快速跪在病床上对女孩进行心脏按压。
女孩微微侧头小嘴儿半张发出“嗬嗬”的声音，胸口随着按压而颤动，赶来的医生将软管再次插入她的喉咙连接呼吸器，护士在她的胳膊注射不知名的液体。可是仪器上依然只有医生按压出来的波纹，她像是一具破败的娃娃一般毫无生命的躺在哪里。
沐安逸陪同舒正夕在走廊焦急的看着里面所发生的一切，阮蔷因受不了刺激而晕厥过去被扶到病房里休息。他从来没想过昔日活泼的五小姐现在会濒临死亡的在里面进行抢救，若是让首长知道他该多么的心疼，正当他想着手机突然的响起，是小李。
“沐少校，五小姐的手机怎么会打不通？发生了什么？”小李略显焦急的声音从手机里传出来，首长昏迷多日醒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想要听听小家伙儿的声音，好好安慰她一番，可是电话却怎么也打不通。
沐安逸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就在他还在思索的时候，一个低沉沙哑的声音让他下意识的身形挺拔立正站好，“发生什么事？”远在异国他乡的男人半卧在窗前看着外面的暖阳，俊美的脸上略显苍白不带一丝笑意，深邃的黑眸暗藏深深地情愫。
他想念他的小姑娘，昏迷时总是在梦中乱跑的小姑娘，她还怀着流淌着他们二人共同血液的孩子。这么久没接到他的消息一定吓坏了吧，想到这里，男人冷峻的眉眼带了几分温和。
沐安逸深呼吸一口气故作镇定的说道，“首长，五小姐现在在医院，她的情况不是很好。”说完，他看到失去生命体征的女孩因为除颤而弹起的瘦弱身体，心一横直接说道，“首长，请您立刻回来吧，五小姐突发心脏病，现在心跳停止已经抢救了十五分钟。”
沈子濯不知道他是怎样挂断通话得，他的世界仿佛一下都安静了，只有心跳停止四个字如同一道惊雷将他残存的理智炸的干干净净。他就像是疯了一样别断了身上所有的东西，赤脚冲出病房在走廊里大吼，“回去…立刻回去…”双眸充血声音扭曲，所有的人都没有见过如此失态的首长。
舒霖是他的命，是他赌不起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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