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噩梦

又是一个连绵的雨天，惊雷照亮寂静的房间还有蜷缩在墙角的娇小身影，她躲在窗帘的最深处甘愿被浓重的黑暗侵蚀，胳膊紧紧抱住弯曲的双腿，只露出一双满是惊恐的眼睛，注视着没有人的房间。窗帘被风吹起冰凉的雨水争先恐后的扑面而来，她绝望的发出呜咽声，可是却说不出一句话。

连续多日的噩梦将她折磨醒来，梦里子弹穿过身体的真实感令她害怕睡去，陷入梦魇无法自拔，黑漆枪口不论躲到哪里都会准确的对准，冰冷的金属反射光芒刺得眼花缭乱。午夜梦回惊醒坐起，她不断地回想起这无限的噩梦，只有时刻保持清醒才可以躲避。

一直在监控室紧盯房间的男人吸尽最后一口香烟，缓慢的吐出烟圈，然后侧头询问，“她还是不肯说话和睡觉吗？”

“是。”苏立扬翻看手中的记录本，说道，“从回来到现在整整七天，前三天都会做噩梦尖叫醒来，然后就无论如何也不肯睡觉，已经第四天了，恐怕再这样下去精神会出现问题。”

“那沈首长呢，情况如何？”

苏医生随着他的视线看向最上方的监控，重症监护室里昏迷不醒的男人依然没有任何醒转的迹象，他低声道，“急性胃出血引发的休克，本身癌细胞一直都得不到有效控制，等各方面得到稳定后就可以手术，根据扩散情况可能要切除三分之一的胃。”

薛峰沉默不语，如果沈子濯知道他的小娇妻成了这副模样，怕是没有心思好好治疗了。不过这场突如其来的事情对一个小姑娘来说打击实在太大了，差点亲手开枪了结生命，这份魄力也是极其少见。

他承认了舒霖，值得成为沈子濯的妻子。

不过现在这个问题很棘手，他想如果白衍夙还在的话一定会有办法，可是他现在依然生死不明，就算所有人都已经放弃寻找，可是他不相信白衍夙真的死在了里沙尼亚。总有一天他会好好的出现在他和沈子濯的面前，然后亲热的来一个大拥抱。

此时沈子濯病重昏迷，小女孩精神已经崩溃，他面对这种情况是难得的束手无策。再度点燃一根烟站在窗口，任凭雨水浇湿，随意理了把湿透的碎发，问道，“苏医生，该怎么办。”

苏医生表示，他也不知道。

“只能先从五小姐下手了，时刻注意别再出了什么乱子。”苏医生头疼的捏眉心，这段时间事情真是太多了，果然当初不应该学医，安安稳稳当个画家不好吗！

待凌晨时分雨稍微小了一些，苏医生把沈舒两家的大人们请来监控室，这些天关于这二人的情况也只是简单带过，可现在却是决定全盘托出了。他先指着重症监护室说道，“沈首长的情况就如各位所见，经过这次事件之后情况再度恶化，等情况稳定后就可以进行胃部切除手术。”

苏医生推推眼睛破有种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模样，“说句不好听的，首长这种无视医生话的病人，睡着比醒着听话多了。”一直看监控的薛峰听见这句话侧头盯着他，视线中难得带了一丝诧异，果然是个大学生，敢跟老首长这么说话。

细长的手指轻按键盘调出另一房间，黑白屏幕上只见衣衫单薄的女孩赤脚在屋里来回走动，漫无目的只是到处乱走，就像是梦游一般。苏立扬的脸色逐渐沉重，“相比较沈首长，五小姐的情况更为严重，我们判断这次的事情对她的心理造成严重的创伤，很可能使她患上了癔症精神障碍。”

“简单的说就是分离障碍，可能会出现选择性失忆或者是无法说话，也可能会突然出走…”他忽然停下不再说话，恐惧的盯着屏幕，然后下一秒疯了似的冲出监控室。

薛峰也立刻反应过来沉着脸化作一道疾风冲了出去，剩下的几个人这才想起去看屏幕，只见脸色苍白的女孩正以奇怪的步伐向前走，头向左侧歪倒然后两只手举到耳边，两条腿僵硬的挪动。阮蔷明显被吓到不敢说话，瘫软的让人扶住才能站稳。

病房门被猛地推开两个人气喘吁吁的站在那里，看着她缓慢的转过身，嘴角勾起阴森的笑容，然后快速的背对他们跑向窗户纵身一跃，外面狂风大作她的上半身已经飞出窗外。而一直观察的薛峰在她转身的瞬间就已经飞奔过去，堪堪揽住她的腰。

薛峰将舒霖拖进来后时她已经昏厥，柔软瘦小的身体让他感受不到任何重量，放到床上后出神的盯着自己的手。心里在想原来女孩子的腰这么细，盈盈不堪一握，是沈子濯虐待她了吗。

“她的情况比我预计的还要严重，这分裂人格都出来了！”苏医生苦着脸观察片刻，叹口气问道，“我要是把五小姐送去精神病院治疗，首长会不会毙了我。”

薛峰假装认真思考，然后点点头，“他会亲手解决你。”

那场雨整整下了一夜，虚幻的世界支离破碎，她分不清现实和梦境，温柔的男人附在耳边轻柔低语，睁眼却只能看见无尽的黑暗。女孩开始奔跑，在永无止境的漆黑世界，看不见前方和身后，无数的子弹迎着风声追在身后，她不敢回头惧怕穿透身体的剧痛。

可是有那么一个声音不断回响在耳边，他说，“无论发生什么，舒霖，你都不要怕！”这句话仿佛是一道光，照亮了前行的道路，安慰她这颗惧怕颤抖的心。

她泪眼婆娑的睁开眼睛，却好似看不见身旁的父母，双手捂住脸开始无声的哭泣，细弱的声音透露浓浓的伤心，“子濯…我要子濯…”

光怪陆离的世界对于此时的她来说过于陌生，唯一的救赎只有病床上昏迷的男人，她站在宽大的玻璃前怎么也控制不住发颤的双手，红肿的眼睛紧紧盯着他像是要刻在心上，一颗又一颗的眼泪无声的滑落。

“他…怎么…了…”她一个字一个字的向外蹦，努力想要吐字清楚，艰难的如同刚学会说话的孩子。阮蔷大惊站不住似的坐在椅子上，颤声问道，“你不记得了吗，小五，你忘记前几天发生的事了吗？”

女孩茫然无措，记忆里一片空白怎么也想不起来，轻皱眉望着阮蔷缓缓摇头，“不…想不起…”发生了什么，究竟发生了什么，她努力的回想可是连一丝痕迹都没有留下，消失的干干净净。

所有人的视线悲哀又同情，连阮蔷都只是低语，“忘了吧，这也不是件愉快的事情，忘记是最好的选择。”

她没有心思去想这些，满腹疑惑的只有沈子濯为什么病情会加重，他睡了好多天该醒醒了。樱唇微张还不等说一句话，她目眩的眨了几下眼，然后晕倒在冰凉的大理石地面上，漆黑的长发散了一地，妖娆又美丽。

这注定是忙碌的一天，银亮的针头刺破皮肤的疼痛使女孩下意识的皱眉，她坐在床上虚弱无力的呼吸。精致的漂亮女人满面愁容，端着瓷白小碗来回踱步，沙哑的嗓子还在苦口婆心的劝说，“小五你多少吃一口，不然哥哥醒了要多难过，你看看你现在瘦的都快没人样了。”

窗外的树叶枝繁叶茂，斑驳的阳光细碎落了一地，她垂着睫毛微微摇头，脸色要比床单还要苍白上几分，淡淡的开口，“我…很多事…记不清…”为什么说话会感到艰难，那些忘记的到底是什么事情。

“都是一些不好的事情，小嫂嫂，都已经过去了。”她站在床边拥抱舒霖，掌心下是瘦骨嶙峋的肩胛骨，整个人都已经瘦的脱了像，“哥哥看见该有多心疼啊，你不能让他太担心。”

舒霖安静的依偎在她的怀里，呼吸清浅的感受不到，良久才说道，“我…努力…”

可是沈子濯你什么时候才会醒，活着真的好累，深夜不断循环的噩梦究竟预示着什么，子弹穿透身体的真是触感令人恐惧。她还能坚持到什么时候，她自己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