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恳求

“我该怎么办？”

薛峰靠在窗边目色沉沉，青年手足无措的站在那里，年轻俊秀的脸上只有无助，首长的命令恍若礼花在耳边轰然炸开，放弃是他无论如何也不能执行的命令。他不知道该怎么办，可是内心的指引让他本能的寻找薛峰，他急切的双眸泛红说不出话。

“你别慌，你只需按照正常的流程，务必要进行抢救，而且一定要抢救回来。”薛峰的声音冷静而温和，他迟疑片刻还是将手放在青年的肩膀，镜片下奶油杏仁似的眼睛盛满对他的信任，真是个令人心疼的小家伙，“你放心，无论什么事都有我，你别怕。”

薛峰的话仿佛有魔力般让苏立扬慌乱的心得到平静，他垂下眸掩盖其中快要无法隐藏的情愫，可嘴角缺忍不住悄悄弯了，轻声道，“你这样安慰人，很容易被误会，你知道吗？”

他刚要抬起手准备握住肩膀的那只手，可下一秒薛峰却将手收回放在腿边，他的心仿佛停止了跳动，耳边传来那人低沉压抑的声音，“抱歉，我只是不想让他就这样放弃自己的生命。”

“这是我的职责。”苏立扬微微一笑，转身离去。

垂在腿边的手紧握成拳，薛峰的内心如同狂风暴雨般的海面久久无法平静，刚才苏立扬的话让他刚燃起的希望彻底破灭，原来一直都是他自作多情。眼底涌上自嘲的笑意，这份不堪的爱还是永远沉寂在心底算了。

天空难得晴朗被渲染的清澈透亮，男人戴着呼吸面罩睡了一小会儿便再次被心口的窒闷憋醒，微微侧头看着树影婆娑，想的满满都是他最爱的小姑娘，这次是真的生气了。可是当他回头时，舒霖就站在门口一动不动静静地看着他，双眸红肿眼底青黑，娇小的身体瘦弱的可怕。

“抱歉小五，昨天是我不对，不该和你说那些话。”他的声音很沙哑整个人充满疲惫，唯独那双眼睛还是那般温柔，“小五你过来些好吗？我们好好谈谈，你冷静一下不要慌。”

舒霖静静的问，“子濯，你认真的回答我，真的想好了吗？”

沈子濯道，“嗯，我想好了。”

听到这话女孩的眼泪再也忍不住悄然落下，她扶住桌子才勉强不软倒在地，楚楚可怜惹人心疼。她泪眼朦胧中看见男人歉意温和的眼神，内心撕裂似的剧痛，勉强一笑，“你真的决定余生让我一个人，面对两个会问我父亲的孩子，沈子濯你回答我。”

男人垂眸，“对不起，小五。”

他怎么会舍得留下小姑娘一个人面对往后的几十年，只是久病之后他真的很累很累，每一天活着都是折磨，连呼吸都很累，这样的一幅身体又有什么意义。男人长长的叹出一口气，“早知会有这么一天，小五，当初我就不会将你带回来，让你为我担惊受怕甚至最后一个人。”

女孩踉跄着几乎是要摔倒在床前，对准男人的胳膊狠狠的咬了下去，用力到嘴里弥漫淡淡的血腥味，那双漆黑的眼睛紧紧盯着他，可是男人只是微微皱眉眼神纵容深情，他甚至抬起另一只手抚摸小姑娘柔软光滑的长发，动作轻柔生怕伤她半分。

她盯着那处残留的一圈牙印泛着血痕，眼泪啪嗒啪嗒的向下掉，胡乱用手背擦拭却又忍不住嚎啕大哭，几乎是竭力压制从灵魂深处迸发的丝丝悲伤，像一张无形的大网笼罩在男人身上，密不透风满是难过。

沈子濯刚要说些什么，却看见他的小姑娘泪眼婆娑满目绝望，瘦弱的膝盖和地面发出“砰”的一声，在这一瞬间男人真的慌了神。那是他放在心尖尖上的人，怎么可以对他跪下，他一颗心仿佛被人扔在地下摔成碎片，垂在床上的手指尖都在发抖，嘴唇嗫嚅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凌乱长发下的小脸儿含泪而笑，艳丽无双，难怪淮江城里提起舒家五小姐第一个想到的就是那张令人无法忽视的美貌。沈子濯也曾无数次倾倒在她的笑容之下，甘愿俯首称臣，可是如今那浅笑是布满荆棘的玫瑰，每一根刺都狠狠扎在心底。?

“沈子濯，这是我第一次如此卑微的恳求一个人，我求你不要丢下我，不管发生什么我们一起面对好吗？那么多次难关我们都挺过来了，地震我们一起经历过，我也曾因为心脏病突发而失去心跳，你说过让我不要丢下你一个人，我做到了！你呢，沈子濯，亲口让我放弃。”

她哭到几乎虚脱，双手撑在地面勉强支撑身体，漆黑的头发挡住大半张脸，“明明是你先来招惹我，可是在我爱上你之后，再给我一巴掌让我绝望。挥之则来呼之则去，你凭什么认为我会答应？”

“小五…”

可是舒霖不给他说话的机会，破碎的笑声凄惨哀伤在病房久久回荡，她双手紧紧拽住衣角呢喃道，“既然你已经决定放弃，我已无法阻拦，那我还有什么活着的意义，不如先你一步进行了结，所有的痛苦都由你来承受。”

沈子濯虽着她的视线看向窗外被水渲染后晴朗如镜的天幕，一股不安的感觉在心底轰然炸开，他顾不得身体叫嚣的剧痛翻身下床，可是长期卧床导致双腿瘫软无力险些摔倒。双眸难掩焦急，可声音却放低生怕吓坏她，“小五乖，看看我好吗？我的心脏很难受，小五可以给我揉揉吗？”

沉重的步伐挪到她的身边已经耗费大半力气，单膝跪在女孩的面前轻声喘息，他看了看自己近乎只剩骨节的手，低喃，“小五你看我的手，现在连抱起你都是奢望，如何能再成为你坚强的后盾？”

舒霖泪水涟涟却又放轻动作扑进他的怀里，力气拿捏的刚刚好不至于让男人被撞倒在地。哭到只剩下气音，嘴里仍是不饶人，“我都二十多了谁还要你抱，我可以自己照顾好一切，你就只需要安心养好身体，能抱动孩子们就好。”

两个人很久没有这么安静的拥抱在一起，沈子濯紧紧将小姑娘抱住，融入身体流进血液再不分离。其实只要想到她此后独活于世，男人的心比撕裂还疼，连梦到那副场景都恨不能扇自己一巴掌，只是还能陪伴多少年，甚至连手术台都未必能下来。

这注定是一场赌局，只是悬殊太大是去去赌的勇气，他不敢也堵不起。

“我只想要你活着，去实现你的承诺。”

女孩软软的声音让他想起曾经的话，他曾许诺过要给予舒霖盛大隆重的婚礼。

他所有的决定和信心在舒霖面前溃不成军，男人微微一笑，“我会永远记得对你的承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