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3 章 他的意愿

耳边依稀传来压低声音的争吵，沈子濯难受的眨了几下眼睛才勉强清醒，几个人面色凝重站在沙发旁低声询问什么，透过缝隙可看见中间坐着个长头发的白裙小姑娘，她听完所有人的问话然后摇摇头，一双明亮的大眼睛环视他们，一字一顿的说道，“我依然坚持我的决定，请你们不要再劝了。”

他听见从小宠到大的妹妹在苦苦哀求，“小嫂嫂，我只有这一个哥哥了，他是我最后的亲人了，我求求你不能这样，两个孩子还那么小，他们将来知道后不会恨你吗？”从小她几乎没有开口求人的时候，沈家将她当宝贝宠着长大，沈子濯目色深沉看着这一幕。

“那就让他们恨我吧。”面色清冷的小姑娘丢下这么一句话，起身离开了房间，她怕再多待一秒就会答应。

瘫坐在地上的美艳女人泪水涟涟，捂住脸也无法挡住泪水的掉落，她穿了件细纱长裙缝有熠熠生辉价格不菲的碎钻，坠落的泪落在纱裙更添几分风情，裸露的白嫩肩部随着啜泣颤抖，任谁看了都忍不住心生怜惜。薛峰脱下外套披在她的身上，挡住一片春光，他不知该怎么安慰只能轻拍她的后背。

“小五到底是怎么想的。”苏立扬咬牙切齿的说完，又仔细看了看那份文件，抬手就想撕掉，可是他听见不远处响起男人虚弱无力却又不容人质疑的声音淡淡响起，“不行，给我。”

几个人回过头皆是大吃一惊，男人戴着面罩摇摇欲坠的坐起，一只手撑住床板另一只手捂住心口，透明的面罩上开出朵朵雾花，他前襟敞开露出青紫胸膛条条肋骨分明，失去焦点的双眸固执的盯着那份报告，又说了一声，“给我。”

他眼前一黑支撑不住倒在薛峰的怀里，软绵绵的像是昏厥过去又强迫自己清醒，勉强将报告上的所有字看完，最后视线停留在小姑娘的签名上，姓氏起始部分有些停顿式的加深，不由自主的开始幻想她是不是签名的时候也在犹豫，一定是哭着写完的吧。

他拿过文件夹里的笔，然后毫不犹豫的在她的后面签好自己的名字，强撑着对薛峰说道，“别为难她，这是我的意愿。”说完他才长长的松了口气陷入昏睡，那只笔从手中脱落，落在地面，发出清脆的响声。

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听到了这响声，纸上是沈子濯有些歪斜的签名，他病骨支离连笔都拿不起来，能做到签字已是不易。薛峰想起从前沈子濯的字，一手钢笔字大气凌然，无数次成为他老爹逼迫练字的理由。

他的脖颈软塌无力向后仰，面罩下的绀紫嘴唇微微张开吸取氧气，薛峰不敢用力只能轻轻让他靠在臂弯，一只手托住腰腹缓慢地放下，不经意间触碰到冰凉如玉的大肚，一时间心惊胆战生怕再引起痉挛。苏立扬将听诊器放在他的心口仔细听了片刻，不由得沉重摇头，“心跳紊乱长时间得不到控制，对首长的心脏只会是雪上加霜，骤停只是时间问题。”

“抑制剂每三天打一次，如果再度出现肠胃痉挛和心律不齐请一定抓好他，不能再出现二次伤害，每发作一次都会大幅度降低身体的机能，直到死亡。”

苏立扬看向薛峰，双目坚定认真，“我会劝说小五收回这项决定，为了活下去而努力的不只有首长，还有我们，全力以赴直到最后。”

熟不知走廊的窗边站着的白裙小姑娘早已泪流满面，她不是不知道大家为了沈子濯而做的努力，也知道他为了活下去的艰辛，她看见花园里紫藤萝长廊下的几个人，那是她的两个宝贝儿子在大人的搀扶下学走路，小小的脚丫站都站不稳，漂亮的小脸儿洋溢着开心的笑容。

几个人坐在沙发旁压低声音商量，男人感受不到小姑娘的气息越发不安，皱紧眉头强迫自己清醒，他听不清刻意降低的说话声，模糊的视线亦不知前方有几人，软绵的胳膊撑不起瘦弱的身体，他仰望天花板思绪杂乱，所有人都为了他活下去而努力，而他的小姑娘不愿再让这身躯遭受磨难，情愿担下骂名。

沈子濯难得在病中开始思考，如何扭转这复杂的局面，让所有人都可以满意呢。

侧头看见小姑娘躲在门口向里看的模样，蹙眉不安眼角隐隐有泪光，她弯着腰从缝隙里与他目光相对，那委屈难过的眼神似是利剑插进心脏，眼神柔和诉说着理解，他理解舒霖承受巨大压力和恐惧决定签下那份报告，也不曾有过丝毫责怪，对于她的决定沈子濯只有支持和理解，毕竟他也无法再承受一次又一次的抢救。

“哥哥你醒了。”沈惜暮率先发现直接扑跪在床边，竭力忍住的泪水再度滚滚而下，“哥哥你不能放弃，我求求你了，你是我唯一的亲人了，你走了我该怎么活。”她哭得声嘶力竭闻者动容，端庄仪态通通抛在脑后，只想她最爱的哥哥能够活下去。

“别哭了，惜暮。”男人安抚似轻拍妹妹的手背，“小五所做的决定皆是为了我，你莫要责怪于她，惜暮，她所背负的压力比你我都要重。”

“我不仅是你的哥哥，更是她的爱人，你悲伤至此，她只会比你更难过心痛。”

放弃爱人的生命，这大概是天底下最难以割舍的决定了，眼睁睁看着却无能为力。

“我不能时常清醒，小五年纪尚小，有些事情你们要多给她一些建议，更要照顾好她的身体和孩子们的安全。”男人用虚弱的语气一点一点说道，“别让她看看我病发的模样，她会害怕，文件我已签名，执行…”

他话还未说完就疲惫的陷入昏睡，紧皱眉毛满是疲惫，眼角多了几道名为岁月的细纹，领口的扣子敞开隐约可见深紫淤青，距离上次事件过去一月有余，他身上的大片伤痕仍未恢复，不管什么消肿药膏都没有作用，他的身体亏空到了极点，很难吸收药膏。

小姑娘站在门口，伸出一只手，“给我。”

打开那份报告，小手不停抚摸男人歪斜的签名，眸中含了热泪，对他们笑得眉眼弯弯，“首长大人的字太丑了，以后我会督促他好好练字。”

薛峰也笑了，“沈子濯终于有一项落在我后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