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第 1 章

夏末，江城开往荆市列车上。

有人打瞌睡有人闲聊，有人抱着泡面羡煞旁人。

林昭睡了一觉醒来，微信未读消息已经99+。

【邹瑜：昭昭，坐上火车了吗？】

【邹瑜：几点能到？我去接你呀！】

邹瑜是林昭发小兼小学同桌。

林昭父亲是武警边防部队的官兵，部队驻地在江城。

小学以后，林昭妈妈决定随军，林昭跟着转学，到江城借读。

如今高三，部队的叔叔们帮她办理转学手续回荆市附中，读高中最后一年。

林昭莞尔，给邹瑜回：【晚上到，我自己回家就好啦，明天见。】

邹瑜秒回，大概是嫌弃打字费劲，这次直接是大段大段的语音：

“给你介绍一下你的新学校，荆市附中。”

“附中有三宝，空调、食堂和校草，前两样你来了自己了解，校草我着重介绍一下。”

“数竞国家队，满分金牌，马上就要保送。这是个什么概念呢，就是说，高考数学试卷吧，你哼哧哼哧刚写一半选择，人家最后一道大题最后一小问就已经写得差不多，准确率百分之九十五以上。”

林昭把这段话仔仔细细读了两遍，瞪大了眼睛。

她们高中去年也有个竞赛保送的学长，虽然跟满分金牌还差一大截，但已经保送最好的学校。

所以这位校草同学，是长了一个什么样的非人类大脑？

“智商高得天怒人怨，颜值高得惨绝人寰，因为一直没有早恋苗头，被称为附中女生公共财产以及附中男生公敌，这是个凭借一己之力、绝了全校男生桃花的少年。”

紧接着，邹瑜发来私藏照片一堆。

只不过，照片上的小圆圈齐刷刷晃晃悠悠，加载到百分之五十之后宣告失败，手机信号从满格变成一格，林昭到底是没能一睹校草神颜。

-

五百公里外的荆市，学苑小区。

上个世纪的教职工宿舍，像一个老旧的相框，把岁月框在了里头。

小区新修建的篮球场，大概是唯一一抹新鲜的亮色。

林昭的奶奶蒋念慈出门买了满满当当一兜菜，尽是自家小孙女喜欢吃的，拿小推车拉着，一路遇到不少街坊邻里。

“是昭昭转学回来啦？”

“我记得小时候长得可好看了，还有一对小兔牙来对不对？”

“一逗就咯咯笑，当时就想，这要是我家姑娘多好哇！”

“说好了啊，以后要留着给我当儿媳妇儿的……”

蒋念慈还没说话，有人先接了话茬：“昭昭早就和我们家谢辰青订娃娃亲了，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办过家家酒的！”

说话的老太太一头银发，个子不高但是精神很好，一身黑色运动服，刚刚晨练回来，正是蒋念慈的对门邻居，谢老太太。

蒋念慈笑：“天天看记者去你家蹲点采访，辰青最后保送哪所大学啦？”

谢老太太摇摇头：“他呀，主意大得很，我这个当奶奶的也不知道。”

大家目光里都是艳羡：

“辰青打小学习就好，长得也白白净净的，追他的女孩子可多了吧？”

“就是就是，我上次还看他在小区门口被小姑娘拦下要微信，他说老年机，没有微信。”

“这孩子真是可爱。”

谢老太太笑着叹气：“可爱什么呀，都是一个鼻子俩眼睛！”

蒋念慈和老邻居一起上了楼，老邻居之间说不完的话。

谢家已经在市中买了房子，谢老太太是回来收拾东西。

谢老太太问：“昭昭几点的火车，你把车次时间给我，我让辰青去接！”

“不用，辰青刚从国外回来，还在倒时差吧？”蒋念慈笑，“下午就到了，待会我去。”

谢老太太点头：“行，那我叮嘱我们家辰青，让他以后开学领着昭昭一起走。”

蒋念慈：“那可真是太好了！”

前段时间，这一年的国际数学奥林匹克竞赛刚刚落幕。

对于一般高中生来说，能通过初赛、省赛进入国家队就已经难比登天。

毕竟只要能进国家队，排名全国前六十，顶尖高校的保送协议就已经递到了手边。

而能参加国际奥赛的，是国家队里最顶尖的那批人，堪称BUG级别存在的巨佬。

荆市附中高三七班谢辰青，是这一年的满分金牌获得者。

到他这个级别，世界服巨佬，大概已经不是简简单单“学神”二字概括的了。

闭幕式在国外举行，时差一时之间倒不过来。

谢老太太到家的时候，谢辰青刚起床，那懒懒散散的少爷气场和“学神”二字半点边儿不沾。

少年清俊，皮肤冷白，蓬松柔软的黑发有些乱，落在眉宇。

身上是宽大的白色短袖和黑色运动中裤，松松垮垮随意极了。

他人瘦高，起码一米八五往上，在餐桌旁边坐下，嘴里叼着一盒矮胖矮胖的牛奶，和他极致冷淡的画风完全不搭，但又有些毫不违和的可爱。

“奶奶早。”小少爷开口，鼻音很重。

谢老太太应了：“老邻居家的小孙女要回来啦！算一算，已经好多年没见了！”

谢辰青时差倒得乱七八糟，脑袋混沌得要命，奶奶说的话根本没听进去几个字，一张俊脸冷冷淡淡，不带任何表情。

“那小姑娘小时候一逗就笑，特别可爱，现在小区里好多人要跟老林家提亲说留着当儿媳妇，还好我当年下手快，没被人把我孙媳妇抢了去……”

莫名其妙被定了终身大事的谢家少爷，头都没抬，就连左眼眼尾的泪痣都透着漫不经心。

“您开心就好。”

这小孩好是好，就是话少，以后这“三棍揍不出个屁”的性格也不知道能不能找到媳妇。

谢老太太仔细打量自己的小孙子，心道，长这么好看有什么用呢？

“虽然，你保送以后也不用天天去学校，但起码先带人家小姑娘熟悉熟悉环境。以后啊，就你带人家上学。”

谢辰青好看的眉毛微微蹙起，还没开口，就听奶奶继续说：“你也知道，你林叔叔牺牲，你阿姨也生病走了，我们昭昭转学回来，你多照顾着点儿。”

谢家少爷终于抬头，这才从睡梦中醒过来一般：“您说谁？”

“昭昭啊，老林家孙女，林昭。”

-

一天后，老家荆市，高三开学。

林昭起了个大早，昨天坐了一天火车，今天依旧活力满满。

她随手在脑袋上绑了个小揪揪，扎带一小颗牛油果的发绳。

这发型很衬她，让那张瓷白的小娃娃脸更显天真稚气。

娃娃裙，半高领、长袖、裙摆盖过膝盖，随着走路轻轻浮动，像一朵初初绽放的洋桔梗。

七点，林昭背上书包：“奶奶，我去上学啦！”

蒋念慈把切好的水果放进她书包：“路上慢点儿，注意安全。”

车窗外，湛湛青空，风景如画，街景在眼前飞快闪过。

车窗内，正是上班早高峰，妆发精致的白领小姐姐拎着高跟鞋和蓝白校服的学生挤在一起，站不稳也就算了，就连扶手、椅子背都已经没有地方下手。

林昭背着书包，被下车的、上车的人挤来挤去，时不时跟着人流东倒西歪。

坐在她身边双人座的女生，穿着附中校服。

“听说了没，校草是今年的国际奥赛满分金牌。”

“班级群、朋友圈、学校表白墙都是他，怎么可能没听说，颁奖仪式的照片都被我当壁纸了。”

“这要是保送的话，以后应该就不会经常来学校了。”

“来学校还怎样，说的好像能泡到他人一样。听他们班同学说，平时没有敢给他送情书的，更没有敢跟他表白的，因为实在是太高冷了。”

“真是白瞎了那张脸啊！”

公交车在某站短暂停留，紧接着车上穿校服的女生们躁动了。

“快看校草！”

“石头剪刀布，谁输了谁去要微信？”

“算了吧，这哥们儿传闻无性恋，每天只跟自己哥们走在一起。”

林昭个子矮，又瘦小，攥上面的扶手很是吃力。

鼻尖拂过清冽的味道，她的手边，多了一只骨节分明的男生的手，冷白皮肤下，淡青色血管明显，修长又漂亮。

公交车缓缓发动，路上突然冲出一只流浪狗，司机狠踩油门。

全车人因为惯性东倒西歪，林昭被身边的人猛地一撞不受控制地向前。

她猛地一个趔趄下意识想要抓住点什么，不抱希望地以为自己会摔出去，可竟然就神奇地定住了。

鼻尖都是干干净净的薄荷味道，入目的夏季校服上衣一尘不染。

冷淡又懒散的少年音色，比泉水更凉更清澈，带一点鼻音，从脑袋上方落下来。

“抱够了吗。”

“松手。”

穿附中校服的女生们听见这道声音，视线齐唰唰落在她身上。

“现在的小女孩真会玩啊，为了吸引帅哥注意不惜投怀送抱。”

“我也想抱校草的腰，那么细，有二尺吗？”

“谢辰青长这么好看，方圆五里都没个女生，充分说明这是尔等凡人泡不到的少年。”

众人小声议论，都说校草凭实力单身，除了少爷脾气，嘴还毒得要命。

大家眼睛里闪烁着嫉妒又期待的光，默默等待这位不谙世事的小可爱被毒舌荼毒。

不过，校草就是校草，就连剑眉微蹙、眉眼不耐烦的样子，都很好看。

林昭赶紧收手站定，绯红颜色从脸颊蔓延到耳朵，懊恼得要打地洞：“不好意思。”

少年清瘦且白，个子很高，有一张清冷出尘只应见画的脸。

他的眼睛清澈澄净漂亮到凛冽，像是深潭里落了星辰，亮而冷漠。

似乎是盯着她看了几秒，长睫下眼睛微微眯起。

待看清是谁之后，少年眉眼间的不耐烦，慢慢收敛，直至烟消云散。

视线相撞，林昭看到他眼尾的泪痣，很浅一颗，隐没在下睫毛处。

像是造物主太满意自己的作品，而额外留了个记号。

她几乎一秒认出他是谁：“谢……”

后两个字还没说出口，路口猛地冲出一辆大货车，这趟多灾多难的公交车又来了个紧急刹车。

她被惯性带着向前的瞬间，少年清隽侧脸在眼前清晰，下一秒她的脑袋直直磕向男生锁骨。

与此同时，修长白皙的手轻轻扶住她肩膀，周身被淡而清冽的味道笼住。

待她站稳后，少年手收回去，塞进裤兜。

怎么阔别重逢是这么个场景……

林昭脸红得要滴血，全身血液往脑袋上涌，让她低垂着脑袋不敢看人。

半车的附中学生暗搓搓等着看好戏。

荆市附中校草谢辰青，自高一入校开始就是校草，在荆市的高中里帅出圈儿。

追求者众却无一近得了身，平日里连个敢送情书、敢表白的都没有。

就因为这哥们儿的嘴毒程度和貌美程度完全成正比。

所以，今天这个看起来软软萌萌直接投怀送抱、还抱了两次的小姑娘，当真是路子野，不知道会不会被校草直接拎着后衣领扔出车窗。

“你没事吧……”

林昭软糯的声音含含糊糊粘在嗓子眼儿。

手指攥着连衣裙一角，关节因为用力泛白。

只是下一秒，全校女生心尖白月光、行走的制冷机器谢辰青，顶着一张祸害人间的绝色脸，全然如同被碰瓷专业户附体。

碰瓷碰得炉火纯青，如假包换。

“有事，”他抿唇，怕人家小女孩不相信似的，又低声补充，“很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