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0 章 青梅竹马

旅店老板被门外的打斗声吵醒，一双鞋趿拉着就出来了，招呼几位客人回到内院大堂吃早餐，别再外面引人围观。现在是时辰早，再过一会儿非把他这门口当耍把戏的不成。

几个人进门的时候，郑老板瞪了一眼丛问蝶。这姑娘冲他做了个鬼脸，还比划了一下手中的剑，郑老板摆完馒头咸菜就灰溜溜躲出去了。

竹月皱眉：“你吓唬他干吗？”

提起这件事丛问蝶就气不打一处来：“他昨晚不让我在这等着，非要赶我走。大半夜的我能去哪儿？”

看似天真实则出口伤人的羚：“你怎么不住进来呀？”

丛问蝶抬眼望天，话说得理直气壮：“我没钱。”

完成对丛问蝶二杀的羚：“哦。”

早餐就是昨晚的剩饭，虽然不好吃，羚还是没放过每一点余粮。

乱说话的小姑娘忙着吃饭，丛问蝶这才打开了话匣子。

丛问蝶要找的人名叫花寻，是从小与她一起长大的邻家哥哥，可以说是青梅竹马。

十几年前，叶蝶嫁给丛源之后过上了隐居的生活。俗话说大隐隐于市，他们生活的地方不是乡间山林，而是个不大的城镇。叶蝶在生产之后身体一直不好，没多久就去世了。丛源一个男人不懂如何养育孩子，还是个女孩子，便接受了邻居的诸多帮助。

邻居夫妇人很好，生活虽不富裕，但一家人其乐融融，把日子过得蒸蒸日上。他家有三个孩子，两个女孩一个男孩，男孩行二，跟丛问蝶年龄相仿，就是她这次想要找的人。

“那这位花寻公子是如何失踪的？”感觉到丛问蝶对竹月更为亲近，所以问话的大部分是竹月。

“是不是失踪我也说不好，”丛问蝶说，“他从小就喜欢跟随商队到处走，给人帮些小忙，卖卖力气，差不多一个月一次。小时候去的都是近一些的地方，后来长大了就越走越远，也从卖力气变成了向导。”

这个词对竹月来说很陌生，他疑惑道：“向导？”

回答他的是鹿蛟：“就是给外地人引路的。”

竹月生活的地方一直很固定，在他去到无名村之前，他没踏出过卢国都城半步。从小生活了二十几年的地方，不说数的清每一片砖瓦，夜间蒙眼他肯定能找到家门，根本不需要有人指路，没接触过向导是自然的。他有些奇怪的是，不知道鹿蛟是从哪里得知的这个特殊职业。他多看了鹿蛟几眼，对方注意力都在丛问蝶身上，他放弃了在此刻追问这件事，还是把思绪引回到花寻的“失踪”上。

“你是什么时候发现他，不见了的？”竹月原本想说“失踪”，斟酌之后还是换了个词。

“两个月前，他跟家里说接了一个工作，是以前的朋友推举他做的，要经过几个国家很多个城镇村落，这个工作非他莫属。我不放心他，就一路远远跟着他。以前我经常这样保护他，他都没发现过，我以为这次也一样。前半月一切如常，后半月开始，我发现他们似乎发现了我，总是想甩开我，我也确实跟丢了几次。”丛问蝶话说多了，喝了口水继续，“这次是第六次了。”

竹月还未发问，鹿蛟插了一句：“委托花寻的商队是无名村来的？”

他一直没出声，位置也偏向丛问蝶身后侧，冷不丁说话吓了丛问蝶一跳，她又喝了口水压压惊才说：“我不知道他们是哪里来的，”她又低头回忆了一会儿，“好像挺有钱的。”

鹿蛟急着追问：“你就没与他们攀谈过？”

“花寻躲我还来不及，我再把人吓跑了怎么办？”

竹月察觉鹿蛟现在关心则乱，问话都没有章法，让他稍安勿躁，还是由他来问：“那你最后得到他们的消息，就是在这里了？”

“对。”丛问蝶接着把她最近的路线详细说了一遍，“我在邱崖县把他们跟丢了，周围几个村落问了个遍，最后总算打探到了他们往这边来了。”

她是夜里追到无名村的，又累又饿又渴，见着这家小旅店就打了门。郑老板听说她没有钱，一个女子还拿着武器，更怕招惹麻烦，就没让她进屋，给了碗水把门拴上了。丛问蝶就在门口一直等到了现在。

鹿蛟和竹月对视了一眼，他俩昨天夜里都听见又声音，竹月还去问了郑老板。郑老板回说是村里的野狗，给了骨头打发了，他们也没多想。

竹月又问：“你在邱崖县跟丢他们有多久了？”邱崖县是附近最大的县城，向外辐射了不少村落，离百义村不太远，快马加鞭的话用不了一天一夜。不过丛问蝶说她在周围都问了一圈，肯定是花费了一定时间的。这时间可能对他们判断吉时的行踪有帮助。

丛问蝶伸出八根手指，自己看了看：“七八天了。”

鹿蛟头上顶出了一个大大的问号。

这时间有点奇怪。根据旅店老板所说，吉时他们到这里的时候是半月前，呆了三天离开的；而丛问蝶却说，七八天前他们还在邱崖县。总不会是同一段路来回走了两次，郑老板很肯定地说吉时他们只来过一次。或许丛问蝶遇到的，并不是吉时，而是他们之前失去联系的另一个采购队？丛问蝶也说她一路都是远远跟着，她也不认识吉时，这是最合理的解释了。

当然奇怪的不止是这一点。不管按照郑老板所说还是丛问蝶所说，吉时他们都还在按照采购路线走着，并未遇到危险，呐为什么无名村的吉瑞楼回收不到他传回的信呢？

以鹿蛟对吉时的了解，他就算遇到什么麻烦，也一定会给担心自己的的人报个平安，虽然报喜不报忧这种在鹿蛟看来并不可取，可现在柳老板说她已经与吉时完全失联了。十几天前吉时还给这家破旧小旅店留了钱财，这举动不像是遇到麻烦的人会做出来的。郑老板虽然没对他们太多关注，但他浅淡的印象中那些人都情绪如常，没有特别的。

鹿蛟的脑子里飞速转着，竹月还在跟丛问蝶交谈。

“天就要亮了，郑老板这边我们昨天问过一次了，你可以再问问。我们打算去村里问问村民，你是想和我们一起，还是分头行动？”

“分开吧，这样快一点。赶快问出方向，我好继续追。”丛问蝶说着就把剑拿在手上，准备出门去了。

竹月喊住了她：“小蝶，村民胆小，剑还是放在这里吧？”

“哦，对，还是你想得周到。”丛问蝶爽快地把剑扔给竹月，刚走出两步又回头，“我还没问，几位怎么称呼？”

“竹月，鹿蛟，羚。”竹月手依次指向三人。

“谢了，竹大哥。你们请我吃早饭，还帮我打听花寻的消息，我会报答你们的。”

鹿蛟从自己的思绪中跳脱出来，接过话茬：“不必客气，只是顺便。”

“接不接受是你们的事，做不做是我的事。“丛问蝶出门之前，还冲鹿蛟做了个鬼脸。这是她的调皮，跟吓唬郑老板那不是一回事。她的感激是真心的，从邱崖县一路过来，她都快要放弃了，没想到能在百义村遇到这么几个人，她对他们观感不错，心里还打算要是他们不嫌弃自己，之后的路能通行就好了。她一个人跟着花寻走南闯北这几年，虽然明知目标就在不远的前方，却是真的孤单极了。

鹿蛟把手搭上那红色的宝剑，心道这姑娘还挺有意思，不知道她看上的花寻会是个什么样的人。

丛问蝶出门之后往东走，竹月和鹿蛟往西走，羚在村里瞎转悠，只要她不惹事，两人不会多过问。

紧挨着这家小旅店的西侧住的是一位老婆婆，年龄跟钱婆婆差不多，身子骨健朗，耳清目明，没别的爱好，就爱跟人聊天。

拉着竹月和鹿蛟一聊就是一上午，有用的没用的说了一对，从自己年轻的时候是怎么来到这里的，讲到自己的孩子一个一个离开这里去外面闯荡，只有一个嫁到邻村的女儿逢年过节会来看看她。

两人不好意思打断她，硬着头皮听了这位老妇人的一生，总算听她讲到了前几天无名村采购队来此的事。

“要我说啊，这次来的就不是吉老板。”

一听这话，鹿蛟和吉时都心内一悬，把耳朵竖直了听。

老婆婆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故事里，没注意听故事的人精神头更足了，说话的时候还是那般慢吞吞地絮叨。

“吉老板是谁啊，那是吉瑞楼地大老板，他们都没见过几次，可我知道，真正的大老板气量不会就那么一点，我不过弄脏了他的衣角，他看我的眼神像看癞皮狗一样。我跟小丫说，她还说我多事，就是看错了，吉老板明明说了‘没关系’。”

“再早几年，我也遇到过吉老板，那会儿刚好是我闺女生娃，我到邻村去帮她忙，正碰上吉老板来采买。我也不小心弄脏了他的衣服，他非但没怪我，还给了我钱，说是让我受惊了，是他的不对。”

“不是我贪财啊，我就是想，万一吉老板还记得我这把老骨头呢？我想谢谢他。要不是他给的钱，我那小外孙可就救不过来咯。我登门拜访，他好像完全不记得我了，为了让他想起来，我才那么做的。”

老婆婆说话又细又密，两人试了几次都没能问出一句话，只有安静听着的份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