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 章 12

硝烟弥漫的战场上，美丽的少女显得格格不入。

她所站之地地势略高，可以清楚地看见不远处的正在打斗的主力战场。

成千上万的士兵们举着长矛和盾牌，缠斗在一起，刀剑无眼，兵器无情，场面一度十分惨烈。

入目所及之处，积尸草木腥，流血川原丹。

茶栗生长在和平年代，从未见过这般残酷的战场，忍不住侧目看向了别处。

这一看，就看见不远处尸体堆积成山的地方，好似有个刚出生不久的婴儿。

茶栗凝眉仔细看了看，确认在那堆尸山旁边确实是有个小小的婴儿。

她顾不得周围满是尸体、根本没有落脚之地的地面，尽量小心不踩踏到他们，奋力跑到了尸山面前。

幼小的婴儿被沾满血液的战袍包裹着，白嫩的脸上也沾着鲜红的血液。他蔚蓝色的眼睛骨碌碌地转动着，十分灵动。

在这样一个战火纷飞的战场上，这个新生的婴儿睁着懵懂的蓝眼睛，脸上是孩童纯真稚嫩、不谙世事的笑容。

天呐，为什么这个漂亮的婴儿会在这里？

茶栗震惊又难过，战场上人命如草芥，这个婴儿要是没人搭救，一定会死的。

她走上前想要抱起婴儿，手却从他的身体上穿行而过。

她碰不到婴儿。

茶栗盯着自己的手，百思不得其解。

“啊，这万千冤魂、血戮杀孽，因世间战火怨念而生的恶魔啊，你终于诞生了！”

一个苍老带着神秘腔调的声音突兀响起，茶栗一惊，循声看去——

一位身着黑色衣袍、满头白发的老婆婆带着诡异而兴奋的笑容朝她这边走来。

看着越走越近的老人，茶栗还没来得及退到旁边，就被老婆婆穿身而过。

茶栗一愣，立刻转头看去，就见老婆婆目不斜视，直直地走向婴儿，然后双手把他抱起。

茶栗这才意识到，在这场局里，她只是个看客。

老巫婆发出诡异的闷笑声，双手抱着婴儿，仔细地瞅着，灰褐色的瞳孔比常人小一圈，此刻正滴溜溜转着，眼神诡异地盯着婴儿。

她用尖锐又诡异的腔调呢喃着：“是你，就是你！我终于等到你了～～你这个……罪孽深重的恶魔！哈哈哈……”她大笑三声，吓得茶栗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

什么鬼？这个老婆婆怎么像个精神病一样？

“我一定、一定要那个狗崽子不得好死呵呵呵呵……”

这个老婆婆果然是个精神病。

只见老巫婆举着婴儿，把婴儿放到了足足有一人高的尸堆上，然后从身后抽出了一柄魔法杖。

嗬！还是个巫婆！

茶栗惊疑地看着老巫婆，不知道她接下来要干些什么。

不远处，突然传来一阵一阵的脚步声，声音沉重，不急不缓。

整个人被震得一抖一抖的茶栗感觉这脚步的响动似乎有些熟悉。

她转头四处巡视着，在那个人数众多、密密麻麻的战场上看见了一个巨大的身影。

她心中一跳，有不好的预感。

那巨大的身影被硝烟笼罩着，看不清面目，但能看见从他身后不断出现的绿色藤蔓。

茶栗呆呆地看着那些熟悉的藤蔓一条条裹上受了伤的士兵的身体，发出淡绿色的光芒。

光芒消尽后，那些士兵惊喜地发现自己的伤居然好了大半。

激烈的战场因为突然出现的巨人有所停滞，茶栗眯眼细细注视，才终于看清了那巨人的面貌——

一头白色的头发，一双雾绿色的眼睛，皮肤白皙，肩上还缠绕着绿色的藤蔓。

少女震惊地看着战场中央的巨人，瞪大了眼睛。

巨人，为什么会在这里……

“嗬嗬嗬嗬嗬嗬……所有人都到了！”

耳边突然传来老巫婆阴沉的笑声，茶栗将视线从巨人转向巫婆，就见巫婆口中念着她听不懂的咒语，那漆黑的魔法杖升起乌黑的光束，分成两束，一束缠绕着婴儿，一束朝巨人飞去。

她口中念念有词：“今日吾用生命给从怨念中诞生的恶魔和万物之源巨人种下诅咒，恶魔食巨人心脏，一生践行；巨人终生禁于花园城堡，一生不得善终，若有违反，于极寒中孤独死去……”

茶栗睁大眼睛，她终于明白正在发生的事情了。

婴儿是恶魔颉尔，老巫婆正在给他们两个下诅咒。

少女的眼里全是惊恐：“不、不、不不不，不是这样的！”

她一把上前就要夺下巫婆的魔法杖，然而手却从老巫婆的魔法杖中穿透而过。

她无法触碰到魔法杖。

茶栗在一边大吼，试图阻止老巫婆，但她没有办法让任何人听到她的声音。她又转头看向战场上的巨人——

只见巨人被黑色的光束缠绕，直接面色痛苦地吐了一口绿色的血。

而耳边，老巫婆还在继续念着她的诅咒：“……自诅咒生成，无法摆脱，循环反复，不得终日。”

少女一脸惊恐，看着朝巨人举起长矛的士兵们，痛声大喊：“不！不要——”

昏暗的房间内，茶栗从梦中惊醒，冷汗直流，她捂着剧烈跳动的心脏，大口大口地喘气。

突然，门“咔嚓”一声响，茶栗抬头看去，就见巨人快步走了过来在床边坐下。

他神情焦急，却又仿佛刻意忍耐，声音沉沉隐含担忧：“怎么了？做噩梦了吗？”

冷清的月光下，少女抬眼看着巨人，眼睛湿漉漉的，她扁了扁嘴，突然扑到了巨人的怀里，无声哭泣。

温软盈满怀的巨人一脸惊愕，全身僵直无法作出反应。感受到颈边温热的湿润后，他犹豫着抬手轻轻搭到了少女纤瘦的背脊上，轻柔地拍了拍，力度温柔得几乎感受不到。

“不要怕，只是梦而已。”

巨人声音温柔，侧过头轻柔碰了碰少女的头。

我在这里啊，你不要怕。

茶栗哭得更难受了——

他不懂，那不是梦，那怎么会是梦呢？

她清楚地感受到了巨人的伤痛，感受到了他被所救之人背叛的无法置信。

他明明那么好，为什么要遭受这些苦难呢？

巨人啊，明明比世间任何一个人都要善良。

可是，善良的人，为什么都得不到善待呢？

＊

翌日，晴空万里。

茶栗对坐在桃树底下养伤的巨人说她想去镇上看看。

小镇里的人所中的诅咒还没有解除，昨天老婆婆正好告诉了她解除的方法，她就想着今天去把那个该死的诅咒搞掉。

但是巨人不愿意她孤身一人前往，执意要和她一起去。

茶栗理解巨人的担忧，但是老婆婆昨天把颉尔打伤了啊！今天他应该是没精力出门作妖的吧？

而且，巨人自己的伤都还没好，怎么能离开城堡呢？

“不用担心啦，巨人，颉尔肯定也在家养伤的，我只是去小镇一下，很快就会回来的。”

茶栗轻声哄着巨人，“要不你又给我一朵桃花，我这次遇到危险一定会通知你的！”

巨人沉默着，站了起来，意思很明确，他一定要跟着去的。

茶栗急了：“巨人你不能离开城堡的啊！你伤还没好全呢！”

巨人盯着她不说话，和她同行的意思十分明显且坚决。

茶栗没法儿，眨了眨眼睛，豆大的泪珠就不要钱似的从眼眶里落下来，她哭唧唧道：“巨人，难道你想让我担心难过吗？要是你又受伤了我真的是会心疼死的，呜呜……”

巨人见到少女的眼泪一愣，随即用手轻轻地给她擦去。

“不要哭了。”他轻声哄着。

“那你不去好不好？”茶栗盯着巨人，可怜兮兮地保证：“我一定不会有事的。”

但是这一次巨人十分坚决，茶栗怄不过他，只好让他一同去了。

小镇里，还是与之前相比别无二般，走进去仿佛误入秦始皇陵兵马俑。

茶栗站在街道中间，左手拿出老巫婆给她的药粉，右手按照老巫婆指示的摆好姿势，口中默念出老巫婆教过许多次的咒语，完成一切之后，她将药粉往空气之中一抛，药粉立刻溶进空气中无影无形。

一秒、两秒过去——

小镇就像被按下了播放键一样，重新灵动了起来。

那些从入定中被解放出来的人们满脸迷惑，看着周围不知所云。

他们感觉这两天他们似乎陷入了一种奇怪的状态，明明意识清醒，身体却无法控制。

他们在这种无法自控的状态下越来越惊恐，害怕自己再也无法控制身体，好在如今不知为何又可以活动了。

就在小镇人们欣喜之时，街边的一栋小屋里，长相柔美的母亲给大女儿茶栗和她的朋友巨人倒上了一杯温牛奶。

她是个善解人意的母亲，看着突然出现的大女儿和陌生少年，没有任何的疑问，将牛奶递给他们后就重新进入厨房准备午饭去了。

可爱的小女孩莉莉看着茶栗和这个花园里的大哥哥很是兴奋，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

茶栗转头看了看厨房里母亲的背影，对巨人和莉莉示意了一下就起身往厨房走去。

茶栗没出车祸之前是个孤儿，在孤儿院长大，也有过寄人篱下的时候。

所以她从小就养成了自立自理的性格。她会为了达到某种目的曲意迎合，也会为了博取同情而哭泣。

但是自从茶栗来到这个世界住进这间小屋子后，她有了一个温柔的母亲，还有了一个可爱的妹妹。最开始她想着反正她迟早都是要离开这里的，所以抱着来去无牵挂的想法，她从来不会刻意去亲近这个母亲。

但是这个母亲真的太过温柔了，她那么的善解人意，那么的温柔和善，对她极尽关心，把她当成自己的亲女儿一样爱护。

自己明明骗了她，她却从来不会责问她，茶栗心里对她很是愧疚。

她不是个冷心冷肺的人，没有办法忽视别人对她的好。

“妈妈，对不起。”茶栗向母亲道歉，说出实情，“我没有告诉你事实，我骗了你。其实我不是去隔壁小镇工作了，我只是……”

这位美丽的母亲转头看着她，一脸温柔笑意：“我知道，你去了巨人的城堡。我的女儿长大了，很多事情都可以自己决定。”

茶栗鼻尖酸涩，扁着嘴看着母亲。

“傻孩子。”母亲笑着，伸手点了点茶栗的鼻尖。

“我永远不会怪你，我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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