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4 章 21（完）

那一群人来到城堡铁门外的时候，少女正面红耳赤、气喘吁吁地软在男人怀里。她的唇颤抖着，饱满莹润，像红色的玫瑰花瓣。

“公爵，他们来了。”有守卫在露台的阶梯下方禀告道。

艾德里安简短地“嗯”一声：“按计划来，我随后到。”

“是。”守卫应声退下。

艾德里安低头去看窝在他怀里的茶栗，得到少女一个愤愤的眼神。他笑一下，曲起食指碰了碰少女酡红的脸——灼烫。

“我先去，你先在这儿坐一会儿？”他体贴地询问道。

但少女却摇摇头：“不，我先去，你在这里，看我应付不过来了你再去。”

“嗯？要这样吗？”男人眨眨眼睛，无辜又戏谑，“可是玛栗安的脸好红，嘴唇也肿了。”

闻言，茶栗瞬间捂住脸颊，果然触手一片热意。她羞恼看他：“还不是怪你哦！”

她挣脱他站起来，低头看他：“我就要先去看，你等我叫你了你再过来！”

艾德里安微抬着头看她，下颌骨的线条利落好看。他眼里盛着笑意，看向她的目光总是明晃晃地表露着对她的在乎。

他没有拒绝茶栗的提议，但茶栗还是安慰道：“你都部署好了嘛，没事的，我应付不过来绝对不逞强。再说了，我好歹也是救过她们的嘛，她们总不能忘恩负义吧。”

“嗯，”艾德里安点头，“去吧。”

“好！”

茶栗揉了揉脸蛋，转身下楼了。

她快步往铁门处走，隔老远就看见门口乌泱泱一大群人，她迅速走近，看清楚了具体情况。

那些女人并没有全部都来，大概只有五个女人站在人群的前方，而她们的旁边和身后都是拿着锋利工具的男人们。

他们瞪着眼睛、满脸愤怒，义愤填膺地喊叫着，好像受害者根本不是他们旁边那几个女人，而是他们自己。

茶栗不知道他们是否是因为被蒙蔽后想做这个出头的英雄，还是清楚这里面的龌鹾却因为有既得利益而装聋作哑。

但不管是哪个原因，她都觉得很气愤。但越气愤她就越发冷静，面对呼呼嚷嚷甚至砸门的男人们，她抬起双手，冷声喊道：“请你们听我说几句话。”

男人们并没有理会这个看起来年纪很小的少女，继续像一群发狂了的公牛一样气焰嚣张地疯喊着、躁动着。

茶栗冷着脸抽出身旁守卫的长剑对着铁门用力“哐哐哐”一阵敲，声响颇有震彻天地的效果。

人群很快在这刺耳的噪音内平静下来，纷纷看向这个看起来十分漂亮也十分脆弱的少女。

茶栗停手，将剑往旁边递，被守卫接住后她才定定地看着人群，语调平平说道：“我是公爵的妻子，你们为什么而来？”

“蓝胡子公爵无故囚禁虐待年轻女人，我们为此讨伐他。他这样卑鄙凶残的人不配成为公爵。”前排有一样貌周正的年轻男人回答道。

美丽的少女此刻像一个没有感情的机器人，她再次平平问道：“你如何知道他无故囚禁她们？又如何知道他虐待了她们？”

样貌周正的年轻男人再次回答道：“自那些从城堡逃出去的女人们口中得知。”

“好。”茶栗果断应道，转头看向那五个女人。

女人们一接触到少女的目光便有些瑟缩，低头不敢看她。茶栗突然笑了，含着讥讽，说话的声音却很温柔：“怎么了？姐姐们，为什么不敢看我？”

茶栗朝她们的方向走了两步，女人们纷纷后退。少女再度温柔说道：“是因为姐姐们做了亏心事吗？”

女人们都低着头不敢回答，她们奇怪的表现引起了那些男人好奇的注视。她们就像被几十双眼睛凌迟着，更加瑟瑟发抖。而那可怕的少女还在孜孜不倦地询问着她们，用那可怕的温柔语调：“怎么不说话呀？”

女人们怕成这个样子，有些男人觉得奇怪，有些男人却有些不服气：“你威胁她们算什么？有什么事情可以问我们！”

“噗——”茶栗笑一声，转头看向那个替女人们抱不平的男人，笑道：“我不过是想问她们几个问题，这样也是威胁吗？也罢，要是你答得上来，那我就问你好了。”

茶栗笑着，语气却咄咄逼人：“我问你，她们真的是无故被囚禁的吗？真的有受虐待吗？身上有伤痕吗？还有……”

少女眼瞥向女人：“你们知道她们有一大箱足够她们挥霍一辈子的金银珠宝吗？”

人群里，有不少人发出惊呼声，显然是并不知情。但茶栗也看见有一部分人避开了她的视线，显然也是知道些内情的。

茶栗渐渐有些明白了，这些人中，有一大部分人都是被有心人士忽悠过来的，他们有着正义之心，却被一群利益熏心的人给利用了。

她重新看向那个被她质问的男人，他长着络腮胡，高额大耳。他显然知道些什么，被她一连串问题砸得不吭声了。

“呵呵，”少女娇笑一声，“你怎么不说话了？”

男人低头避过她的视线。

茶栗不再执着于他。这些人虽然有意集结了这么多人，自己却是纸老虎，可笑至极。

她再次看向那个样貌周正的男人，问道：“你都看见了？你们来这里之前事实都没有查清楚，人云亦云。”

她刚刚就留意到了，这个男人似乎是这群人里比较有话语权的，就算没有，那肯定也是受他们尊敬的。而且他看起来并不像是没有脑子容易冲动的人，所以她决定从他入手，先把他说服。

“也许其他事情有所不实，但囚禁女人这事是真。”男人也神情平静地回道。

“我不否认公爵囚禁她们的事情。”茶栗刚说完，与她隔着一层门的人立刻骚动起来。

“但是！我想问你们，如果做了好事得不到回报反而被盗，你们是不是也会将这些忘恩负义的人都抓起来呢？”

骚动立刻因为少女的话平息下来，茶栗勾勾唇，又重新看向女人们：“姐姐们，我记得公爵帮助过你们每一个人吧？包括没来的那四位。他帮助了你们，你们却因为知道恩人的身份而妄图与他一起生活。他好好地对待你们，你们却妄图探寻恩人的秘密，是谁错了？”

她又转头看向人群：“是谁错了？我所说句句属实，不信大家可以问这几位姐姐，我就想问一句，是谁错了？”

人群里议论纷纷，连那个相貌周正的男人也皱了眉头。

茶栗又放软声音，继续说道：“公爵确实有错，我作为他的妻子，跟几位姐姐也真诚地道过歉。甚至在公爵的允许下，我给几位姐姐送了一箱的金银，表达歉意。”

她又严肃起来：“公爵以德报怨，这样好的人却要遭受你们的诽谤、讨伐。你们造谣他虐待女人，造谣他残暴丑恶，但他仅仅是把她们关了起来，没有缺衣少食，更没有虐待。甚至作为公爵妻子的我，亲自将她们送到码头，这还不够吗？”

少女声嘶力竭地质问着，一字一句敲击在人们的心上。她在灯光下的鼻尖通红，看起来十分委屈，人群中有一大部分人开始动摇了。

他们只是普通平民，过着普通的生活，来到这里只是想为了遭受欺负的平民女人讨一个公道。现在却发现，这个“公道”似乎立不住脚了，他们似乎被蒙骗了。他们渴望那几个女人能反驳这个少女，但那些女人却个个低着头，面对少女的质问，一句话都说不出。

他们到底是有些失望了。

茶栗细细地观察着他们的神色，觉得自己的劝退计划好像快要成功了。当然，这可能也归功于围在旁边虎视眈眈的守卫们，因为有他们在，他们这些普通平民才不敢轻举妄动，才听得进去她说的话。

“你说了这么多，我却也有几句要说的。”那个长相周正的年轻男人突然说道。

茶栗看他：“你说。”

“我自小认识的一个妹妹，她也是此次从公爵城堡中出来的一员。但她回来后一声不吭，神色郁郁，脸色病态，也没有带回什么金银钱财。而且她心地善良，是个极好的女子，绝不会做出忘恩负义的事情。如果真像你说的那样，她为何也会被关起来？”

“抱歉，我所说句句属实，具体情况您可以自己问她。如果确实是我们的错，我们愿意承担责任。”茶栗不清楚他所说的那个女人的情况，只能如此回道。

男人看着好像并不满意她的答复，正想再说些什么，却听见人群外有女人的呼喊声：“仓基哥哥！！”

男人一愣，回头看去——一个有着黄头发的年轻女人从人群里挤进来，走到他面前，“仓基哥哥，我说过叫你不要来的。”

“吉娜。”男人神色立刻变得温柔起来，他看向女人，“可是你受苦了，我一定要为你讨回公道。”

“不是的，仓基哥哥。”女人摇头，她看向茶栗，“是她救了我们，给我们道歉，也给了我们一箱金银，她说的话是对的，我们每一个人都犯了错。”

茶栗看着这个突然从人群里钻出来的女人，立刻认出来她是在马车里询问过她的那个。

“公爵确实帮助了我们，我们也没有被虐待。我不经公爵同意，就打开了他的房间，是我的错。所以我没脸接受公爵夫人的赔礼。”女人抓住男人的手臂，“仓基哥哥，我们回去吧！”

男人皱着眉头看着一脸乞求的女人，最终还是点头答应：“……好。”

被唤作“仓基”的男人带着女人走了后，大部分人也都散了，而那几个女人和那一群心怀不轨的男人被守卫扣押着狠狠警告了一番才放走。

茶栗想，他们应该是再也不敢来了的。

她松开了攥成拳头的手，终于控制不住地腿脚发软，却立刻被身后的男人接住。

艾德里安从背后拥住她：“辛苦你了，玛栗安～”

茶栗撅嘴，捏了捏男人的手背，“那个吉娜是你叫来的对不对？你早知道怎么说服那个叫‘仓基’的男人。”

艾德里安笑着摇头：“他们是被你说服的，我的夫人。”

天知道他在后面听着她一口一个“公爵的妻子”时有多么的想把她拥进怀里，有多么的想吻她。

而他也确实这么做了，他偏头吻了吻她的脸颊，柔声道：“我们进去好不好？外面冷。”

茶栗被艾德里安牵着手带进了城堡里，两人在客厅沙发上坐下，有仆人给他们送上来两杯热饮。茶栗两手握着温暖的杯身，笑眯眯地看着艾德里安：“艾德里安，我说的话都是真的，我真的觉得你超级好。”

艾德里安也笑：“我知道。”

“我很喜欢你。”少女又说。

“我也是。”艾德里安回道。

少女嬉笑一声，“所以你不要患得患失，我真的好喜欢你，喜欢到不舍得离开你，所以你不要怕……”

艾德里安紧紧地盯着她，终于在她说到这句话后忍不住拿开她的杯子倾身吻了上去。

少女未说完的话被堵在两人的唇舌间，但没关系，因为他们都知道那些未说出来的话是什么。

＊

深夜，昏暗的佣人房中，有三个男人被绑在这里，其中两个人很年轻，另一个却已经年纪很大了。他们看着走进来的高大男人，瑟瑟发抖地挪动着挤在一起。

男人一步一步地走近他们，他们浑身颤抖着，惊恐地盯着这个英俊高大的男人。

然而男人却并没有如他们想象般残暴地对待他们，他反而给他们解开了绳子。

但他们依旧不敢动，还死命地往墙角靠过去。

男人扯过旁边一把椅子，坐在了他们面前，语气冷漠：“你们知道我为什么绑你们。”

“知道知道。”其中一个年轻男人立刻说道，“我们保证再也不来这里打扰您和玛栗安，哦不，夫人！我们保证再也不会出现在您和夫人的面前。”

“是是！”年纪稍大的那一个也立即附和道。

艾德里安轻笑一声，“您呢？”他看向那个头发微白的男人。

这个有些年老的男人沉默着，最后叹了一口气：“我们不会再来打扰玛栗安。”

“呵。”艾德里安笑一声，“我记得我给你们的钱不少，找个远一点的地方住吧。”

“是。”他缓慢地点了头。

艾德里安站起来，“今晚的事情我不希望再发生，玛栗安会难过。”

“是。”

那个高贵优雅的男人走了，他还是像他第一次见到的时候一样矜贵、绅士，有着旁人难以企及的气度。

他永远忘不了，就是他，令他为了那几大箱金银抛弃了自己唯一的女儿。

他和他的儿子们加入那些讨伐公爵的队伍，今晚本来是想跟着那些人一起来城堡，然后趁着混乱带走玛栗安，却没想到半路上他们三人就被劫走了。劫走他们的，正是那个称是公爵管家的人。

但他们听着仆人们讲诉今晚的情况时，才发现，原来他就是公爵本人。

也是，哪个管家会拥有那样的气度呢。

玛栗安，配得上这样优秀的男人。而且看公爵的态度，他也很在乎玛栗安。

他们在一起，应该会很幸福的。

这个老父亲只好这样安慰自己。

艾德里安回到房间后，少女已经窝在被子里睡着了。但当他躺到她身边时，她便立刻靠近他，窝进他怀里。

男人笑着搂住少女，在她的额头郑重地落下一个吻。

“玛栗安晚安。”

“唔……艾德里安。”少女在睡梦中呢喃着，“我永远不离开你……”

“艾德里安……我好喜欢你的。”

听着少女毫无章法的梦呓，男人失笑。他紧紧地搂住少女，语气宠溺：“好，我知道了。我知道了，玛栗安。”

你梦中念的名字，终于变成了我的名字。

我今后的每一天，都将为这一刻感到欣喜。

我也很爱你，玛栗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