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0 章 世界的真面目

世界的破灭比禅院惠想象中的无趣。

干净的世界一片漆黑,只余下一闪一闪的宝石点缀在一无所有的大地上，枯燥又无趣。

失去负重后的世界，简直如同脆弱的纸窗一捅就破。

“大蛇,固定一下。”

跟传说中的衔尾蛇进修过的式神，没有选择前辈庞大的体型和出色的再生能力，而是选择将自己划分为无数份细小的长条影子，强大与实用，大蛇式神选择了实用。

细小的影子缠绕上每一颗宝石,无论是暗淡的还是闪耀的。

禅院惠固定好所有的SoulGem,挥手,给了世界最后一击。

黑色的球体像是由镜子组成的一样,发出碎裂的清脆声音,然后黑色的碎片脱落——

大蛇：人,固定？

“？”

“还有人？”

大蛇反馈来的信息晚了一步，当他根据消息看过去的时候,幸存的人已经坠入碎片脱落形成的空洞之中。

禅院惠：！！！

“太狡猾了！居然在我前面进去！”

禅院惠骑上鵺，不等世界完全解体,直接冲进太宰治掉入的空洞。

沉浸在世界只余下自己一人的绝望中的太宰治,无所谓自己的处境，自暴自弃任由自己下坠——就算是努力他也无法拯救自己。

侦探社的大家化作的SoulGem离他越来越远，太宰治却连伸手挽留的想法都放弃了。

之后会坠入地狱吗？

就这样坠入地狱吧。

——

这是一个名为“太宰治”的作家的一生——出生在子嗣众多的家庭，本名津岛修治，当地名门的背景和过于早熟的心智带给了太宰治强烈的自我意识和敏锐的感性,对人心的过理解让他的心灵远离人群，孤独感伴随他一生。

——

太宰治鸢色的眼睛中,黑白的影像不断闪现,明明有另一个人的人生经历在往他的脑袋里钻,但他却没有私人领域被侵犯的难堪。

因为“人间失格”，一切的异能力在他触碰的一瞬间就会回归平凡，属于异能力者的那个缤纷多彩的世界，太宰治无法抓在手中。这种体验，对太宰治来讲还是第一次。

大脑里不断播放着另一个“太宰治”的人生，太宰治死寂的内心轻易被“太宰治”的感情渲染。

羞耻、后悔、喜悦、悲伤、绝望……

太宰治痛苦地捂住脸：“这是折磨啊，为什么要给我看这个？快点让我死掉吧！”

“这本书，真是有趣啊。”

“好神奇，感觉，灵魂被触碰到了。”

“……还可以继续吗，我？”

“努力的人，就没有那么可耻了吧。”

温暖的情感不断涌入太宰治的身体，耳边似乎有千人万人在抒发某种他无法理解的喜爱之情。

——

太宰治选择了写作，将自己的思想、思考、感情全部写入书中，他的敏感多思在作家的职业上大放异彩，他的人生因为写作而彻底改变。

可以一起喝酒打闹的朋友，狂热崇拜的偶像，被当做偶像狂热喜爱着，可以与之敞开心扉的志同道合者……虽然也有不愉快的事情，讨厌的人也很多，但与他相比，喜欢太宰治的人非常非常非常多——

那就是太宰治作品的读者。

——

禅院惠来到世界里侧，见识广阔如他，也忍不住对眼前的壮观景色惊呼：“正体居然是图书馆！？”

金色的图书馆大方地把门对所有人开放，骑着鵺的禅院惠在这个图书馆面前差不多是1:3000的大小比例。

“这就是，连接通道载体是书的原因吗，真是简单易懂。”

过于简单反而没有猜到这个结果。

禅院惠骑着鵺进入图书馆内部。

图书馆内部的空间比外面看上去还要大，里面理所当然地塞满了书，正常摆放的木质书架上按照时间-国籍-作者的顺序排列着密密麻麻的书籍，目所能及处全是书架书籍，书架与书架间只隔了1米的通道，书架高度一直向上延伸，直到天花板。

仔细盯着天花板看，天花板上也嵌入了密密麻麻的书籍，既节约空间，也让人思考这个无视重力的情况到底是怎么回事。

禅院惠咂舌：“这里难道装了全世界的书？”

“是的。”

穿着浅色羽织的青年从书架后转出来，声音是“书”的声音。

“书？”禅院惠看着他，“还有人型的啊。”

青年体型的书点头：“本来我就没有具体的形象，书是大家最认同的，所以我就变成书了。”

禅院惠挑眉，饶有兴趣地问：“不生气吗？我把你的世界撕掉了哦。”

书指着身后的书架，说：“这才是我的世界啊。”

“欢迎，进入文豪图书馆。”

人类文明的载体集中在这个图书馆里，整个图书馆没有一本重复的书。

禅院惠仔细看了看这里的具体情况，没念过多少书的咒术师心中隐隐有些敬畏，脚下的鵺跟随主人的心意退后一步，禅院惠语气艰涩：“这可是出乎意料的真相。”

“为那些异常支付代价的就是这些书？”

书婉转地纠正他的话：“准确来说，是读者。”

禅院惠四下张望，疑惑道：“读者？这里可没看见几个人……”

书进一步给出解释：“是存在这些作品的世界，好的作品，就会有读者会提供源源不断的感情能量，有对作品的，也有对作家的，那些能量会全部汇集到这里。”

一直靠掠夺获力量的禅院惠：“哇哦，孵化者应该拜你为师。”

同样是收集情感能量，孵化者就只会逮住少女薅一次性的羊毛，看看人家，作家写出优秀的作品，带来的能量可比作家本人成长消耗的多得多得多，一锤子买断果然不可取，像书这样源远流长才是正道。

禅院惠想到拥有超人才能的江户川乱步，脑子里翻出以前看过的一篇小说，说：“乱步，二十面相的作者？”

联系起江户川乱步超常的才能和“江户川乱步”的作品，禅院惠用看“圣人”的眼神看着眼前青年形态的书：“你是将能量在表世界还给作家本人了吗？”

被人用看“傻瓜”的眼神看了，书嘴角抽搐道：“作家本人的状况我不清楚，你破坏的是一个姓朝的作家帮忙构造的世界。”

禅院惠指尖绿宝石滴溜溜地转：“虚假的世界可不能诞生货真价实的灵魂啊。”

书也没有多加隐瞒，直接告诉他：“是的，只有世界属于能量构造，灵魂是从作家本人身上获取的碎片与作品结合的产物。”

禅院惠：“？”

书挠挠头，解释道：“我这里也是遵循等价交换的规则的，但和你那边有独特的咒术规则一样，我这边也有独特的文野规则，作家的作品收集到的情感能量达到一定值，表世界会创造一个拥有出众才能的‘作家’。”

禅院惠：“……然后你为他们的异常支付代价？”

书老老实实地回答：“是的。”

禅院惠：“这对你有什么好处？”

书：“并没有，只是我想这么做。”

——

书籍是人类进步的阶梯。

太宰治的书籍确确实实在推动他人前行，而他本人却选择了最轻松的选项。

享年三十九岁。

——

青年形态的书语气复杂：“一开始是偶然发现了一个文坛寂寥的世界。”

“人们浑浑噩噩地活着，社会慢吞吞地前行，连变/革都掀不起多大水花，世界就仿佛死水一样，缺少文字的地方就缺少活力。”

“之后是一个作家，他找到了我，修改了我的运行规则，让文豪以另一种形象出现。”

“我很乐意让文豪们获得新的人生，他们值得。”

禅院惠看着眼前好像在闪闪发光的书，目光被他身后的强大的感情能量吸引，没有心的禅院惠：“其实我在维护世界安定方面也很累了，可以让文豪支援点能量吗？”

书露出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抱歉，我这边的有个特殊规则，从文豪身上获取的能量只能用在文豪身上，无法助你一臂之力，真是抱歉。”

但我看你的表情，你还挺开心的。

眼前这么多的能量足够他从世界的束缚中摆脱10年了，一想到自己可以扔下世界轻松地旅行整整10年，禅院惠不甘心地拿出价码：“我可以把外面的世界修复，让一切恢复原状，作为回礼——”

书吐槽道：“本来就是你毁灭的好吗。”

禅院惠不在乎他的吐槽：“把你为文豪建造的乐园还给你，你把能量交给我不行吗？”

“我说过了，文豪的能量只有文豪能用，除非——”

“除非？”

“除非你自己成为写出出色作品的文豪。”

禅院惠想起自己绞尽脑汁在空白本子上写下的干巴巴的几句话——没有逻辑，纯粹是设定的话——他再怎么自信也知道他是没办法成为文豪的。

禅院惠心情复杂地想起了五条悟跟他说过的话：“我果然是最强的——”

书：？？？怎么说着说着还夸起自己来了？？？

禅院惠补上后半句：“——但不是万能的。”

写书，真是太为难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