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 章 瑶瑶：这个孩子甚是瘦弱

丙戌年正月，时隔九年桃花谷风掌门之妻孙氏有身，彼时神族六个小辈皆夭亡，唯七小姐风瑶瑶平安活到十五岁。

长老们说因为是对天神不敬，对天下苍生不好才会遭罪。

不知怎的，九黎先是因大雨发了洪水，后又有山崩。一时，九黎百姓流离失所。

风笑晗为给孩子积德便派弟子去施粥，又另派弟子为百姓安置住处。

风笑晗道：“族中长老先前同我说，瑶瑶也大了，也该出去锻炼自己。”

风缱玥一手掩住胸口：“阿兄，瑶瑶还小呢，再过几年吧。”

风笑晗：“十五岁，不小了。”叹气，“阿玥，为兄知道你担心什么，若你嫂子生了儿子，瑶瑶便不用这般辛苦。”

话说这份上，风缱玥也不好再多话，只说了个是。

灾害严重，百姓苦不堪言。

小小的女孩儿皮肤脏兮兮的，另一个少女扶着她，“阿梨……”

一场天灾让她们失了父母，没了居所。

温淼淼轻轻拍了拍妹妹灰又脏的小脸，“阿梨，我们很快就到了——”眼睛一酸，将妹妹安置好，用手捧了河水来。

温君婥大口大口吞咽。

“……阿姊……”

温淼淼将她抱在怀里，“阿梨，等姊姊赚了钱来，就给你买好吃的……”热泪滚落。

她们能活到几时呢？

周围都是灾民。

几乎绝望。

不多时，人群攒动。

“……红雨，柳枝，找人把这里的屋子补修一下。”

声音似水如歌，清脆干净。

温君婥艰难的从温淼淼怀里抬起头来，那张绝美的脸映入眼帘。

她感觉到那少女迎面奔来。

那少女面若玉雪，颜似朝霞，桃花眼灵动。一身浅紫色衣裙高贵之极。似一块美玉，又像一朵紫丁兰，淡淡忧伤浅浅温文。

温君婥不敢再看，忙躲在温淼淼怀里，手紧紧攥着温淼淼的衣服。

风瑶瑶只瞥了一眼，微微皱眉。一旁的红雨道：“小姐累了吧，要不咱们回去？”这些事太累了！

“跟妈妈说的不一样。”风瑶瑶道，“妈妈说，如今天下太平，可——并非如此。”

她曾受邀去仙域聆听横霜君的讲座，那可谓是受益良多。

风瑶瑶出来一个时辰，风三娘子那边唤了人来，共有六次。

“告诉我妈，我很快就回去，让她不用着急。”

风瑶瑶的宝石耳坠在阳光之下熠熠生辉，温君婥只觉得她秀美逼人。心道：这位神子当真举世无双。

温淼淼去帮忙修补屋舍，温君婥瘦弱，她姊姊也舍不得她受苦。小小的女孩儿连风瑶瑶的胸口都不到，让人看了心疼。

她一点一点靠近风瑶瑶，离神子近了一些，她也看的更清楚了。

风瑶瑶瞧见温君婥的小动作也不恼，孙氏有孕前她一直是家里最小的孩子，只待六个月后她也能当姊姊了。

只是九黎遭了天灾，她现下心里忧急，却硬是笑了笑，对那孩子道：“你叫什么？”

温君婥看她一笑，愣了神，又觉得自己身份卑微，着实有些不配。眼神闪躲，恨不得原地消失。

风瑶瑶也不在意，随手解下身上的荷苞递给温君婥，“给你，这里边儿是糖，算是我给你的见面礼。”而后又道，“我叫风瑶瑶，家里行七。”

温君婥双手横在胸前向她行了礼：“神子安。”抿抿嘴，道，“我叫……温君婥，刚刚那个是我姊姊……”

风瑶瑶：“你姊姊对你真好！”我原本也有许多个姊姊的，只可惜她们都夭折了。

风瑶瑶又问她年纪，待温君婥说十三时她惊了。

这孩子生的也太瘦弱了！

十三岁了，看起来确实小小的。

风瑶瑶心中怜惜，掏出几块灵石给她，见她不肯收，便道：“神子给你的，你就收着！若实在不愿收，就想着这是你向我借的，以后你还我便是。”温君婥这才收下。

初次见面，一个卑微至极，一个高贵至极。庆幸的是，温君婥与风瑶瑶都能安然。

告别了那个孩子，风瑶瑶便欲回桃花谷，突然刮起风来。

风瑶瑶抬头看了一眼天，心里道：“弟子蒙受恩泽，血脉高贵，七岁那年被立神子。得天之幸仰，为天下立命，为苍生谋福，晚辈不求上进之心，只盼九州海宴清平。”

红雨道：“小姐，如今九州传的沸沸扬扬，说是青灵石在东海九阴山呢！”

九阴山靠近东海，阴冷无比。

风瑶瑶问：“那青灵石是何物？”

红雨：“青灵石属九天神兵，也是圣物，传闻得青灵石者就会得到天神的力量。也正是因为这样，才会引得众人追抢。”

风瑶瑶哼了一声：“简直荒唐！”

红雨：“荒不荒唐已不重要，重要的是别人信了。仙门百家谁不眼红？定是派了不少弟子前去。”

九阴山离合虚宫颇近，若惹了合虚宫的掌门，那就不好了。

风瑶瑶骄傲的抬头，明艳张扬，“走，咱们也去瞧瞧！”

漫禾镇。

因为先前青灵石一事传的沸沸扬扬，此时原本寂静的小镇也变得人声鼎沸。漫禾镇是东海沿岸的村镇，因着离仙域蓬莱极近，近些年来越加繁华。

此镇最近很不太平，皆是因为海啸，波涛汹涌，将原先繁华的漫禾镇击得面目全非。

漫禾镇上的海氏一族是流传百世的修仙大家。

风瑶瑶一到东海就去见了海氏家主海涵。

海涵是个很爱美的女子，初见时她向风瑶瑶盈盈一拜，扑面而来胭脂水粉的味道呛人。

风瑶瑶心下不舒服，虽说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可涂抹这么多到底不适合。

海涵笑道：“可巧了，一个时辰前横霜君带着徒儿刚来，现下神子也来了。想来水患之灾定能消除。”

风瑶瑶不语，总感觉怪怪的，却又说不上来。

但横霜君会来，这完全在风瑶瑶预料之中。林羡鱼此人心系天下苍生，再者蓬莱弟子大多出生东海渔村，家乡有难岂能袖手旁观？

“横霜君去查看了吗？”

“正是。”

言语间有门生来报，说是横霜君回来了。

“仙君眉眼间累极，已回客房。不过闻神子前来，林仙君想请神子去说些话。”

海涵啊了一声，“这……神子尊贵，怎能屈身去——”

“不必。”风瑶瑶敛下莫名的对海家主的厌恶，起身，“横霜君是长辈，合该我去拜见。”

别了海涵，风瑶瑶心情舒畅了些，跟在她身后的红雨抱怨道：“小姐，这个家主怎么说话怪里怪气的？而且——”压低了声音，“美得狐气。”

风瑶瑶笑出了声，道：“怎么说话呢。”

不过人美似狐本该是个好话儿，可偏偏传着传着就成了贬义词。

风瑶瑶想了想，若有人指着自己骂狐狸精，自己是该说，是啊，谢谢夸奖。

略显尴尬。

走至林羡鱼的客房前，门口站着一位十五六岁的少年郎。他五官生得极佳，邪魅而俊俏的脸上噙着一抹放荡不羁的笑，靛蓝色的衣服穿在身上竟是那么的合适。

见风瑶瑶来了，他挑眉一瞧，“风七小姐——你好呀。”

红雨一个激动冲上前去，指着那少年郎道：“放肆！敢在神子面前嚣张，你——”

“哈哈哈哈哈——”

少年开怀大笑，又道：“主子还没说话呢，一个丫鬟也敢这样说话，你才放肆！”

风瑶瑶提着红雨的衣领往身后一拉，转而向那少年道：“请问横霜君可在？”

少年也不回答，细细打量了她一番，心直口快：“小模样长得不错嘛——”

“阿渊，不得无礼——”

声音温雅，气运绵长。

门被打开。

“师尊。”

“晚辈拜见横霜君。”

红雨见风瑶瑶行了拜礼才跟着行礼。

“神子。”林羡鱼回了一礼。

林羡鱼是世间月，人间花。雪白的肤色欺霜胜雪，双目灵动似两丸浅光星辰，黯淡的黑夜也能被他照亮。

眉眼间温柔一片。

林羡鱼请风瑶瑶坐下后，吩咐他徒儿顾临渊：“阿渊，你先出去。”

顾临渊撇嘴，似是撒娇口吻：“师尊——”低头一笑，“徒儿去给师尊煮茶吧。”

风瑶瑶看他走远了，道：“这是横霜君收的徒弟？”性子有些顽劣。

“是啊，姓顾名临渊，说来他只比神子小了几月。这孩子自幼在市井中长大，多多少少脾性恶劣。不过此子聪慧，却又……也罢，还望神子不计较他先前言语冒犯。”

“不妨事。”风瑶瑶神嗣血脉，有着与生俱来的神力，只一眼便看出顾临渊的身份。

人鬼混血。

大忌。

“我一向不看重身世。”林羡鱼一提到自家徒儿，眼底一片温柔，“说来长登还有个小师妹，与神子同年同月同日出生。人长得好，性子也好，就是喜欢看美人。蓬莱仙岛与阿渊同龄的孩子就只有那个小丫头，可两人偏偏玩不到一块去。听闻漫禾镇患了水灾，我带他出来长长见识。”

风瑶瑶道：“那有空也让我看看那小丫头——话说，横霜君来此地并非只是因为漫禾镇之事吧。”

林羡鱼道：“不错，青灵石乃圣物，此等宝物绝不可以落入魔族手里。我有些话不得不同神子言，魔门倒是不可怕，可魔域——终是大患。虽说如今巫山众魔没什么举动，可我还是不放心。”

风瑶瑶点头，她晓得林羡鱼担心什么，如今北疆魔族南疆妖族皆不能小看，九州内又有一个魔域，两个魔门。

“横霜君现下如此担心，可是认为青灵石一事是巫帝殿挑起的？”

林羡鱼：“巫山群龙无首多年，忽然有了九州的第一位魔尊——我不得不担心。”

“不过我寿命有限，武学也很难再上一步，唯愿能教好阿渊。不求他能有一番作为，也希望他一世从善。”

那少年心性高，看着也不像是个善良之辈，想要教好他也是不容易。

风瑶瑶问：“横霜君可愿习天书？”

林羡鱼一惊，他也知风瑶瑶言下之意，忙道：“我不愿！”

风瑶瑶：“横霜君不必这样，您是怎样的人晚辈很清楚，只是家中只我一个小辈。若我神族到我这一代断了后，这二卷天书可就要真失传了。”

林羡鱼道：“神子，这万万不能。若神嗣无后，桃花谷必要散派，我相信九黎不会。羲和神女一定会护神子之安。再者，孙娘子有身，此乃泽被天下之事。日后神子添了弟妹，也不必事事俱细。”

风瑶瑶垂下眼眸，她上头原本有三个兄长三个姊姊，有五个是四岁上下便夭折了，唯一一个姊姊行二，活到十六岁也丢了命。

那位二姊姊也曾做过三年神子，只因犯了错被罢黜。

做神子的苦她尝过，也受过了，定不会让未出生的妹妹或是弟弟继续担她的苦。

风瑶瑶道：“横霜君。”略有些犹豫，仍道，“横霜君这一生都将舍己为人么？”

林羡鱼心下诧异，在他的认知中，桃花谷的教育都是舍己为人、救渡他人。若一直被教养在这样的环境中，风瑶瑶应该无可能问出这种话来。

“……世人甚苦，然，一个人有多大的能力，也该承担多大的责任。只要我在世一天，便多救一人。只盼不负自己初心。”

哪怕是死。

林羡鱼道：“神子，天下人都敬重你，也必视你为神明。你是他们的光——不管日后处于何地，神子都不能忘记肩上担着的——是天下，是万民。”

天下赐你的荣耀，你受着，可也担着。

风瑶瑶咬咬下唇，似乎是心有不甘，不过想到九黎因天灾受苦的人们，她心下一释。忽地展颜一笑，动人之极。

“晚辈受教，定为万民做事。”

那是信仰，亦或是——

心甘情愿。

是了，是心甘情愿。

若非自己心甘情愿，又怎会从小受神子为民之教育。她看到了人间疾苦，于心不忍，总想着能做些什么。

一腔热血皆付天下。

只望天下不负我。

风瑶瑶想通了，向林羡鱼道谢。想到那个叫温君婥的孩子。

十三岁，自己还在妈妈身边欢快玩着。

她笑了笑，她很喜欢那个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