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三章 漫漫求职路

接下来的日子里，李为开始艰辛而漫长的求职路。这是一座现实而躁动的城市，没有公司愿意花时间培养新人，也没有精英愿意无私奉献当公司哪里需要哪里搬的一块砖，双方不过就是一场买卖，其实和小姐与嫖客没有多大分别。乡下人没啥讲究，谁有钱就给谁干；大学生自恃身份觉得至少要找个带空调的房间来卖，但写字楼里的嫖客们却觉得这些雏儿没技术搞不出味道；于是一千二百元工资的工厂来着不拒招不到普工，五百块的销售员招聘大学生的队伍能从七楼排到大街上。

因为住在小姑家，所以李为每天就是早出晚归的假装找工作，对于这种过了年纪的初卖者，更是像跨了年的老丝瓜无人问津。偶尔实在在草坪上睡腻了无地方可去，就跑去小姑父的厂里坐坐，倒不是不想帮忙，而是实在没有什么忙可以帮，干坐着更是显得都尴尬。他的厂子一直半咸不淡的，一个来月的时间里，换了三个烫金工、隔出个小办公室转租给个炒单的、看着偌大空荡的其他地方犹豫是否上手工；小姑父人挺好，每次拉着李为长篇大论的讲话，要么讲些印刷行业的高科技新变化，比如现在有种烫金机，全自动化操作，这边纸放下去那边就出成品，每分钟可以做到八千张，就是机器太贵了，否则我也换一台，省得受这些烫金工的气；要么又感叹利润越来越薄，以前手工烫金有大概一分钱每平方的利润，现在被打到只有八厘钱，还是来晚了，2000年以前来的那些人个个都发的像个包子一样，那时候好赚又轻松；有时不经意也会流露出一丝抱歉，说些没照顾到你，如果厂子效益好点，你跟着一起干，也不用像现在这样无依无落的话。

四月中旬的先锋市兼具春夏的特征，半城粉红半城青绿，极其丰富和高低错落的城市绿化线让人脑海里不由自主冒出‘通透’二字，人行道两旁硕大的大叶榕垂下仿佛流苏般的须，风一吹就细微的动起来；阳光则更是明媚的发烫，一过九点就热力四射，光线穿过树叶斑斓的在地上晃动，如同迪厅里的姑娘随着音乐疯狂扭动着圆鼓鼓的大屁股。

李为靠在人才大市场门口的石壁处，不时用手擦下额头的细汗或是扯开衣服领子口扇一扇风，然后摸摸日益干瘪下去的口袋，嘴里唉声叹气，厌恶的斜瞥了眼不远处的出入口，那里有一大群白衬衣黑裤子的年轻人拎着厚厚的文件袋子进进出出络绎不绝，细密的嗡嗡声好像菜市场般熙熙攮攮。

哎！进还是不进，这是个问题。进吧，这连续来了一个多月，投了无数封简历，却连一个回应的都没有，郁闷到吐血的心思都有；不进吧，似乎更是不合适，毕竟这是对求职最基本的诚意；进，还是不进，这的确是个无聊的问题，就好像没人光顾的小姐，只能躺在床上聊无兴趣的啊啊的练上几声。

哎！又叹上口气，然后沉郁的把目光移开，院子的出口处有两颗大树，长着奇怪的样子，它们长满尖刺的主干下半截肥圆而矮粗，到了上半截后又极快的缩成细长的样子，像是吹玻璃或糖人般拉出细长的丝；最奇特的是它的树冠，上面则全是更加细廋的枝，稀疏而斜短，树叶更是营养不良般稀稀拉拉的绿上不显眼的几片，但它粉色的花却开得异常烂漫和富有性格，首先只集中开在一两侧，就好像赶集时的人群，路口堵得乌泱乌泱，而另一头冷清的只有风嗖嗖的吹过；其次绝不与绿叶苟合，有花的一侧少有叶，有叶的一侧少有花，仿佛这里也是一场招聘会，一张桌子隔开多寡的两方人群。

奇特的大树旁边还有更加奇特的几棵叫做鸡蛋花的小树，树形像鹿角般全是密密麻麻的分杈，这样的天气里居然仍未发芽，枯白的树枝直挺挺向周边捅去，仿佛一个个嘲笑般竖起的中指，这里的一切还真是完全不同啊！此时的李为无比思念家乡，鹅黄的油菜花、嫣红的桃花、拥簇的板栗花、甚或是乡镇老房子上冒出的一簇绿草，要不回去吧？可是…可是…很丢人呐，这离信誓旦旦的出来还没有两个月，家里的朋友怎么看？乡镇上的人怎么看？会不会别人觉得这个人太过无用，会不会别人在背后悄悄议论，指着自己的背影对他的小孩说，这就是反面教材，千万不能学他的样！再说了，李家父母是不会同意的，对于两个那么上进的人来讲，这点小事怎么就可以轻言放弃的，人没有压力怎么能够成长，人这一辈子为的就是奋斗，怎么可以稀里糊涂的过活！

哎！要不腆着脸去刘风那？可是前几天刚通过电话，他的言语中隐约透露出事情进展不顺的信息，虽然张口打哈哈的说起想来就来的话，但是其中拒绝的意味明显而强烈，他是个极其好脸的人，不到十分困难的时候是必须要维护带头大哥的风度的，那还是再等等看吧，或许还有其他的办法，真的有其他的办法吗？我不知道…

一个人影悄悄地靠过来，吓了李为一跳，这是一个短袖黑裤微胖的大龄青年，红黑的脸上有些粗糙，手上拎着个黑色的手提包，先是憨厚的笑笑后也靠到墙壁上，然后有些郝然的对李为说话：“你是来这里面试的吗？”

李为扫了他一眼警惕的点点头，样子不太像个坏人，然后放松下来，眼神游离的分散出去，已经快到中午了，人才大市场的外围多了很多流动卖快餐的人，他们兴高采烈的喊着‘五块钱一份，五块钱一份，一荤一素’；快餐旁边还有三四个推大板车的人，把哈密瓜分成极薄的一块，用根长竹签子插好，惹得已燥热的求职者们口水咽个不停。

大龄青年又开口了：“别怕，我不是坏人，我在这看你站了很久，就想你可能是来求职的，正好我公司要招聘些人，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去面试？”

李为有些愕然，但却下意识的点了点头，大龄青年好像很开心的咧开嘴笑，接着脸上却奇怪的通红起来，双手搓了搓后一只手伸进黑皮包里掏出张纸来，很是尴尬的说：“那个，那个，不好意思，我们公司刚成立，还没来得及印名片，但是你放心，一定不是骗子，莫担心，莫担心，去看看总没有坏处”。

这是一张用A4纸裁成的两指宽、半掌长的纸条，上面仅用圆珠笔写着公司名字和地址，其他什么也没有，让人觉得荒谬无比。看到大龄青年走远后，李为忍不住揉成一团，转念一想下午无聊的难熬时光和那个干瘪的钱包，又小心把字条展开仔细的看了看。

公司在先锋市最豪华路段的写字楼里，崭新、宽阔、整洁、笔直的马路上跑着密密麻麻铮亮的小汽车，一座座带顶棚的人行立交桥遥相呼应，十字路口处有一个巨大的广场，竖立着一幅巨大的小平同志画像，上书一行大字‘坚持党的基本路线一百年不动摇’，道路两旁各式各样现代化高楼大厦林林立立、富丽堂皇、气势恢宏，写字楼下多是鲜艳多彩匆匆忙忙蚂蚁般的行人，但却极少有戴帽子的，因为这里的楼太高仰头容易掉了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