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 章 森林纵火

临近半夜，莉莉丝隐约听到远处传来人类的喊叫声，但她并没有醒，因为她靠着的人肉垫子很热很舒适，让人沉迷不可自拔，只想陷入梦境一觉天亮。

然而人肉垫子很快把它撂下离开了房间。

莉莉丝立刻清醒。格伦背对着她躺在隔壁床上睡得香甜，圣骑士则不见踪影。

有冷风吹过，窗子半开着，吹动了灰色的薄纱帘。

还等什么，跑就对了。

床上没有了小药瓶和黑宝石的踪迹，莉莉丝转了一圈没找到索性放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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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莉莉丝前进方向相反的地方冒着冲天的火光，照亮一片幽红天空，乔纳森家的守卫似乎早就参与到远方那场混乱之中，离开古堡的路便畅通无阻。

但森林里的夜晚总是更黑一点。

黑压压的枝叶在风中沙沙作响，摇动的枝条像挥着长臂的女巫。莉莉丝一边小心探察周围的情况，一边往森林更深处前行。

飞到一堆茂密的灌木丛中，她思考接下来的行动方向。

变成巨龙是不明智的，目标太大圣骑士万一在附近就完了。

变回人也不好，夜晚的森林不欢迎手无缚鸡之力的人类，加上之前有大批黑暗生物潜入了这片森林，她不想成为谁的盘中餐。

不如还是当小龙，但一定要找个合适的地方躲起来，起码先等圣骑士离开这里。

莉莉丝往灌木丛深处爬。

对于人类来说低矮的灌木却极好地隐藏了小龙的身形，行走踩在潮湿落叶上时发出的细碎声响也被树叶的沙沙掩盖，莉莉丝前进的既隐蔽又安静，她找到了一块紧挨着树根的平地，这里有许多厚实的落叶，适合挖个洞钻进去睡觉。

她用前足扒了扒一处凸起的树叶堆，想看看落叶内部的潮湿程度。

树叶堆没有想象中柔软，有点硬硬的东西在里面。

莉莉丝又扒，扒出来一只眼睛。

活的，红色竖瞳。

眼睛眨了眨。莉莉丝全身鳞片都炸开了花，不由自主往后退了几步撞在树根上。

一只红色的龙从树叶底下爬了出来，抖了抖身上的树叶，大眼睛无辜地看着莉莉丝，它眨了眨左眼，用前爪爪背蹭了蹭，刚才莉莉丝扒树叶的时候扒到它的眼睛了。

这不是审判官的龙吗，怎么这么晚还在外面？

剧烈跳动的心脏缓了下来，莉莉丝随口叼了颗灌木上的红色果子给它，当做踩到它的赔礼。

这只红龙和白天看着不太一样，没有那么活泼，也没有那么爱吃红果子了，明明白天的时候它满嘴都塞满了这种果子。现在它就安静地坐在一边，眼神有些朦胧。

莉莉丝重新找了一个树叶堆，无论是潮湿程度还是深度都很合她的心意，周围也有挺多还没成熟的小果子，不愁饿了没有吃的，她正准备开挖，却从灌木丛里看见些许火光。

火光离得不远，她刚才看树叶看的入神没注意，这才发现是有人举着火把往这边来。

灰色的靴子踩在松软的泥土上，四处走动了一下，靴子尖才对上莉莉丝的藏身地。黑色的裤管纹丝不动。对方站住了。

莉莉丝认出这是暗精灵的装扮，他们都穿植物合成的灰靴子，也都是一身黑色的长袖便装。

暗精灵突然单膝跪了下来，莉莉丝透过层层树枝看到了对方绿色的眼睛。

伯纳。

他脸上有些脏污和血渍，红光下脸色发红，眼神却清明坚定。

“只有毁灭才能迎来新生。”说着把火把靠近灌木丛，红色的火爬上了叶子与树枝。

莉莉丝怔愣地看着他又在周围点了几个地方，然而将火把扔在地上。

“伯纳！你在干什么！？”

眼下有疤的托马气喘吁吁地跑过来，但是太晚了，火已经附着在树木和杂草上，越烧越旺越烧越广。

“获得新生，托马。”

“这是我们的家啊！审判官大人已经帮了我们，族人们都回来了，都回来了啊！”

“是么。然后呢，继续留在这里，过着避世的生活？不可能的，托马，就算没有麦特伯爵，也还会有其他人来驱赶我们，就像当年我们的父辈因为惧怕老乔纳森伯爵而放弃了东部的森林，你还没发现吗，这世界就是这样，强者能随意决定弱者的命运。”

“可、可是，不在这里生活，我们去哪儿？所有人都厌恶我们，我们……”

“不会比这更差劲了，相信我吧朋友。我们的族人既然能不加反抗地屈服于敌人，面对失去胳膊与腿的境地还只恳求神的眷顾……如果没有菲力帮他们召唤审判官大人，他们的命运也只有死亡。如果他们注定走向死亡，我宁愿他们死在这片森林以外，死在这世界其他角落，而不是让他们的血污染这片土地。”

伯纳背对着莉莉丝站了起来，火光照亮他的全部，他站的那么直，背影那么坚定，但周围在焦枯味里扭曲死亡的林木似乎在哭泣着什么。

“这是怎么回事？你烧了森林！”独臂暗精灵自一方烈火中冲出，身后是才从地牢里逃出不久的暗精灵一族。

此起彼伏的哀鸣声和救火的喊叫。

“都不要动。”伯纳平静地对众人道。

没人理他，就像没人想帮他一起反抗乔纳森家族，没人想和他离开这片森林，没人想和他一起拯救……什么来着？他忘了。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必须成为他们真正意义上的首领。

独臂领头带着众人要去求光精灵帮忙召唤审判官，暗精灵早就失去了那样的能力，可光精灵能帮他们一次，就能帮第二次。

“我让你们不要动。”伯纳抽出腰间刀鞘里的匕首，扳住独臂的肩膀，匕首直接刺入独臂的心脏，插入一块蛋糕里似的那么简单。

独臂在精灵们更加惊悚的大呼小叫中倒地长眠，他失去了的右臂也重新出现在人们视线里。

没有血流出来，伯纳刀法很到位，只有匕首尖上有一滴，他抹在了裤子上。

“凶手！”

“纵火犯！”

伯纳上前，抓住了和独臂要好的，也是唯一在叫的精灵，匕首抵在他脖子上。精灵息声。

莉莉丝看不见伯纳的表情，但所有暗精灵都闭上了嘴巴露出了恐惧的表情。

“我让你们不要动，不许救火，你们听清没有？”

众人面面相觑。

“从现在开始，但凡有人再质疑我领导者的身份，下场就和他一样。想留在森林的可以留下，无论大火烧到哪里都不要离开，我会确保你没有逃跑。不想被烧死的跟我来，我带你们离开这片森林，世界是很大的……”

火已经开始蔓延，有些暗精灵捂着鼻子咳嗽，莉莉丝也往后退，准备找个安全的地方，伯纳拍灭肩头的火苗，独自向森林外缘走去。

暗精灵们原地站了一会儿，托马率先追了上去，随后是戴着三条圣链的老妇人……人们相继奔离炙热的火源，有几个十分坚定的，也终于在被烧伤后大叫着跑开。

所有人都和伯纳站在远处，他们盯着火焰中哀嚎燃烧着的一名老者。

“这是家！这是家啊！啊啊啊！不——啊！”他的声音因极度的痛苦而扭曲，皮肤和毛发灼烧出烤肉和蛋白的味道，在跳了一段临死前毫无章法充满绝望的舞蹈后，焦炭似的人形物砸在了莉莉丝头顶的灌木上，黑色的碎块掉了下来。

没落下一滴血。

莉莉丝什么也顾不上了，这种惨烈的死法让她头脑发麻，疾奔出一段，远远躲开了火源中心。

风带着火苗在飞。森林里开满了红色的大片花海。

莉莉丝继续飞翔，很快她发现自己身后跟着小红龙。

它比她大一点，飞起来也应该快一点，却只跟在她后面。

两只小龙先后停在一根高高的树枝上。

莉莉丝害怕火会引来圣骑士，只有他会把她带去神殿。

而火光太亮了，她觉得这里已经没有能很好藏身的地方，亮如白昼的森林里一只黑龙很显眼。

小红龙在舔爪子上的灰烬，很好奇味道似的咂嘴回味，可能是没尝出来，又迎着风张开嘴，舔了在空中飘浮着的一片。

莉莉丝抹抹脸上的灰，森林在升温，而风在加速火的蔓延。

这下去哪儿？继续飞吧，有力气就不能停下。

可不远处急速飞来一个身影。

蓝色的，金发。

莉莉丝怕他看见自己，连忙飞到了更远处的几棵树后，躲在了一堆茂密的树叶中。红色的小龙也跟了过来，莉莉丝挪挪位置，红龙跟她保持着距离，不在树叶的遮掩之中。

莉莉丝眼神示意它赶紧往里靠，小红龙坐在原地看着她。十分显眼。

你这样我躲着有什么意义！？

莉莉丝冲过去要赶走它，对方不为所动。

莉莉丝重新找藏身处，它非要又跟过来。莉莉丝气得用头把它怼进了藏身处的叶片后面，紧紧贴住它怕它乱跑。

圣骑士在火源上空看着火焰蔓延，他并没有用法术制止这场火，也没有阻止纵火的暗精灵离开。

他看了一会儿，当火光似乎要把他金色的发丝染红时，他往来时的方向离开。

“嗷。”小红龙不大不小地叫了一声。

莉莉丝噌地侧头，对方什么都没发生似的舔舔嘴巴。

“啊——”当小红龙又张开嘴时，莉莉丝一下跳起来踩在红龙头上，用体重的力量把它压趴下，嘴巴结结实实合起来磕在了树干上。小红龙眼泪出来了。

与此同时，一只手穿过树叶拎住了莉莉丝的翅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