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3 章 亲吻陷落

DeepSea酒吧。

江回望两手按在键盘上，柔缓低沉的粤语徐徐传出。

『听听风中远海晚空

寂寂暗潮涌动』

纵然舞池中女孩儿们的声音尖锐又快活，他仿佛守着一座遥远孤岛，寂寂暗潮涌动，沉入无尽深海。

“为什么……”

狭窄逼仄的洗手间门口，唐妙理逆着光，哑着声音托起宋安之的身体。

——为什么要盛情表白，又恸然泪下。

——为什么……是我？

唐妙理的心像是被粗砺的绳拧成结，摩挲着生痛。

她的声音实在太轻，就连这不知所问何人的“为什么”，都快要吹散在风里。

但是宋安之抬起了头。

她的睫毛上还盛着细小的水珠，热气蒸腾氤氲，神情却脆弱得仿佛一碰即碎的珐琅，盛满了清晰的痛楚。

『心中心中心底落空

抱不紧消失的梦』

被那双带着滚烫泪痕的眼睛注视着，唐妙理的心像颗被煮沸的蚕蛹，利刃挑破抽丝，细密的酸疼沾着血腥味蔓延。

——不要保护我、不要爱惜我。

——不要用这样悲伤的眼神看着我。

『满怀痴恋不绝心间

海天成一片深陷』

——不要让我有所期待。

——我会溺亡、我会沉沦。

宋安之把脸凑近了，像是很努力地想要看清唐妙理的表情。

但是唐妙理低下了头，仓皇躲开了她的视线。

——不要看到我……溺亡在爱欲暗潮中，不可自拔的眼睛。

“因为……”

唐妙理屏住了呼吸。

宋安之的指尖很凉，隔着校服的立领，纤长的指节轻柔地托起了唐妙理的脸。

“我想要……”

烈酒裹挟着腊梅香，像一场无声无息的侵略，叫嚣着冲向她每个细胞。

宋安之的唇离她越来越近。

近到能让唐妙理看清楚，她沾着水雾的脸颊上，每一根透明而细小的纤毛。

唐妙理被她的气息死死包裹，理智溃不成军，输得一败涂地。

——她根本不可能拒绝宋安之。

『留不住偏还想抓住明天』

就算是最为蹩脚拙劣的借口，她都能去相信。

因为，她只需要一个借口，让早就涨满的爱意流淌。

疼痛随着心跳缓缓弥散，唐妙理的呼吸都变得凝滞，视野在黑暗中陷落。

她绝望地仰起头，闭上眼睛等待宋安之的审判。

『旧情未完迷途难返

美梦怀一半不敢』

宋安之的手揽在她脑后，将她轻轻拥入怀中。

急促而炽热的心跳仿佛引线点燃，火花明灭闪烁。

她俯身偏着头，滚烫的气息落在唐妙理耳尖。

“……吻你。”

『忍不住落海里永陷无边』

——为什么要我和你回家？

——因为我想要吻你。

这是宋安之给她的回答。

纯情而直接。

热烈而真实。

过热的温度和潮湿的水汽让唐妙理无法分辨，宋安之究竟有没有落下那个吻。

但她的身体却先于她的意识，向眼前的人交出了全副武装。

宛如溺水的紧密拥抱里，宋安之是她唯一的浮木，更是她永远沦陷的网。

——还不够。

再近一些吧……

她咬着牙，那般艰难、又那般轻易地交出了一个许诺。

“可以。”

——你可以吻我。

——你可以对我做任何事。

『忍不住落爱里永陷缠绵』

一曲终了，江回望在绵延如海浪的琴声中，远望着他曾亲见的孤岛，在汹涌的爱潮里翻覆，向无尽深海永恒陷落。

DeepSea酒吧里，尖叫和掌声经久不息。

唐妙理陷落在另一个人滚烫的体温里，酒精毫不留情地同化着她，蚕食了她几无所剩的意识。

她浑身的血液都在沸腾。

——只想要和你更近。

——哪怕一晌贪欢，无尽沉沦也可以。

只有今天，只要现在。

再不念过往。

亦不想将来。

窒息感混杂着酒精，唐妙理憋闷得头晕，连骨头都发软，只能依靠着宋安之的肩臂立住。

原本单薄到能透光的衬衣，在如今变得那么碍事又多余。

——近一点，再近一点。

唐妙理颤抖着手，因为缺氧而发红的视野让她没法看清眼前，于是她狂躁到近乎粗鲁地扯落了那枚碍事的珍珠扣。

白皙的皮肤骤现，亮得仿若冬日推开窗撞见的新雪，浑然天成一道优雅的弧度。

酒渍腊梅的香气像是起开了盖，汹涌而浓烈地席卷而来。

——这是她的解药，亦是她的毒药。

唐妙理等不及了。

她仰着头，循着雪地里那片叫人迷醉的梅香，探寻缠绵的梦蝶。

——吻我。

让我呼吸，让我满足。

让我染上……和你相同的味道。

宋安之却偏偏在此刻退后，纤长又发凉的手指轻缓地抵住了唐妙理的额头。

她再度凝视着唐妙理的面孔。

这一次，唐妙理没有低下头。

她早被心口的疼痛和滚烫的爱意融化了，只急切地想要得到满足。

“你要跟我回家吗？”

宋安之非常缓慢地问着。

唐妙理带着湿漉漉的眼睛，额上的汗渍晶莹。

她点了点头，像只黏糊糊的猫，仰着细白的脖颈再度凑上来。

但是宋安之仍然没有得到满意的答复，她漆黑的瞳孔里目光沉沉，因为高烧而喑哑的嗓音柔缓却强硬。

“……回答我，好吗。”

唐妙理呜咽一声，扑进她的怀里。

她含混不清道，“我跟你回家。”

宋安之背靠着墙壁，借着支撑努力站起。

她来回咀嚼了这句回答，眼神终于再度明亮放了光。

手包早就掉在一旁没人理会，宋安之用小孩子似的强调语气重复了一遍。

“你会跟我回家！”

唐妙理快疯了，她踮着脚撑着墙，扶着宋安之的身体索求一个吻。

——救救我。

我快呼吸不上来了。

先天发育不良的瓣膜栓塞住心房，阻碍了完整的呼吸循环。她已经在越来越紊乱的心跳里，失去了深吸气的能力。

“姐姐，吻我……”

唐妙理的眼前尽是水雾，泪水涨满眼眶，打了个旋儿却没落下。

琥珀色的眼睛带着咸腥的湿润。

只倒映着她一个人。

——宋安之如愿以偿。

冷风吹进走廊，和紫荆公馆露台上相似的味道。

但咸腥而冰冷的海雾，被眼前滚烫的泪取代了。

宋安之终于俯身，靠近了唐妙理的唇瓣。

那么小、那么柔软的一朵花。

连花瓣都是新生的，像是轻轻一吮就能留下青涩的芬芳。

——她怎么忍心将她过早地采撷。

宋安之扶着她几欲软倒的身体，让她微微后仰。

发烫的掌心隔着制服，按着她混乱心率的节奏，一下下轻拍她的背脊。

郁结的呼吸一点点通畅，像将胸口的大石缓缓搬开，勒紧心脏的棉线也厘清舒展。

——重新完成一轮呼吸的那刻，她仿若新生。

迟来的恐惧和后怕，让唐妙理整个人失去了力气，冷汗涔涔。她颤抖着扶住宋安之的手臂，剧烈地喘息。

——宋安之又一次救了她。

——却……没有给出那个吻。

唐妙理的眼泪几乎不受她的控制，从满涨的眼眶里簌簌滚落，擦过泛红的眼尾，无声无息落下。

——她给出了一个那么疯狂的许诺……却没有得到回应。

跟你回家……原来只是一句玩笑吗？

宋安之俯身，用炽热的唇瓣，载着爱意贴上唐妙理泛红的眼角。

——她用轻若羽毛的一个吻，化去了那点未落的泪珠。

温软袭来的瞬间仿若触电，唐妙理在这份棉花糖似的绵密袭击里不住颤抖。

那双水光盈盈的、只倒映着一个人的琥珀色眼眸，也在这个轻盈却浓烈的吻中染上绯色，缓缓阖上。

宋安之却未曾停下，温热的气流掠过她鼻尖，烈酒与腊梅香气蒸腾迷离，她在那片蝶翼般翕动着的睫毛上，不住流连。

——她早想这么做了。

直到唐妙理又快被酒渍腊梅迷了魂，再度扬起脸颊，索要更亲昵的拥吻，宋安之才恋恋不舍地将她放开。

“不可以……”宋安之的掌心隔着点距离，轻轻拢在唐妙理唇上。

“不可以吻你……”

唐妙理的脸颊染着潮湿的绯红，眼中却是不谙世事的纯情。

“是你说想要……吻我。”她呢喃着重复。

“是谎言吗？”

“是玩笑吗……”

宋安之几乎要克制不住对她的汹涌爱意。

她只能在自己手背上落下一个吻。

轻缓压下的掌心，带着滚烫的热意，触向那朵娇弱却招摇的花。

仿佛烈火燎原，瞬间烧卷瓣沿。

仅仅是一个隔着手掌的安全吻，却让唐妙理浑身战栗。

——想要更多一点、更近一点。

——想要……用真实的体温触碰那片温软。

把酒香在唇齿间交融。

宋安之的心早染上了卑劣的迷恋，堕入绯色深渊。

——但爱是想触碰却收回的手。

她轻缓地摇了下头，“不可以……”

“现在不可以……”

——她发着烧，会把病气过给喵喵。

——更何况，她喜欢的喵喵，还那么懵懂、那么天真。

唐妙理慢慢地眨了下眼。

“那……以后呢？”

——以后，你会给我一个，真实的吻吗？

“只要你想。”

宋安之用那双藏着万千话语的眼睛，温沉而真挚地凝望着她。

“我永远在这里。”

她把唐妙理揽进怀中，唇角恰好轻触她耳尖。

“你答应我了……你就是我家的喵喵啦。”

唐妙理的额头倚靠着宋安之的胸膛，仿佛陷落在棉花糖里，柔软的香甜包裹。

听见宋安之的话，她忽得瞪大了眼睛。

——喵喵？

你怎么会知道？

但她的疑惑没有持续太久，难得攒起的理性又被宋安之落在耳尖的轻吻击垮了。

“真好，喵喵。你是我家的喵喵了……”

“不管你去哪里……我永远都会在这里……”

“等你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