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0 章 第 30 章

满月重新照拂在世人身上，只是这人世间却又少了两名奇才。

“他们是破碎虚空了吗？”宫九对于这场旷世之战所表现出来的伟力感到心神摇曳，这是不同于权利带给人的另一种野望。

“嗯。不知道他们破碎虚空去的是什么地方？”庄深大概是在场的人当中感悟最多的一个，毕竟庞斑所习的道心种魔大法和战神册一脉同源。这个时候他的心神已经不在这里了，回答的心不在焉的。

拦江岛之战顺利结束，这次战斗的主角两人都已经达成了他们的圆满。但是这场战斗的余波才刚刚开始，此夜入睡者寥寥。

不过这些余波和庄深关系不大，从洞庭湖回来之后他就闭关了。这场决战对他的启发不小，无论是从庞斑身上，还是从用剑的浪翻云身上。不过介于洞庭湖周边可以预见的混乱情况，他把谢冉冉和宫九的安全托付给了吴明。

吴明走的路子和那两个破碎虚空了的人不是一路，虽然说也有收获，但远不到需要闭关消化的地步，他们的安全交给他是完全没有问题的。

拦江岛之战后，朝堂和武林呈现出一种压抑的平静。

庞斑的弟子方夜羽受师命归隐，前元彻底失去了魔门最有力的支持。北境的主将太平王之前被圣旨召回京城，至今尚未得到回边境的任命。两方都暂时性的陷入了一种虚弱的状态，虽然都想要趁你病要你命，但都还没有腾出手来主动进攻。不过这也是迟早的事，两方的战事一触即发，而这次的战事将决定了一方的生死。

而武林中像是庄深这样收获不少的人也为数不少，甚至大部分都可以算的上是位高权重。这帮人有些还没来的及离开洞庭，就迫不及待的开始了闭关，只留下没能力从决战中看到太多的晚辈在外面活动。有些的强行压抑住自己，带着晚辈急匆匆的赶回山门，打算回去再闭关消化这次的收获。

而那些收获较少，甚至是没有收获的人，面对这群龙无首的怒蛟帮，和出现短暂真空期的顶尖层次，自然是小动作频频。怒蛟帮失去了浪翻云之后，一方面要管理镇压住他们势力范围内的武林人士；一方面他们的内部也并不平静。他们内部关于帮主之位的争夺已经足够混乱，结果又冒出来一部分支持前帮主上官鹰反对浪翻云的人同浪翻云的支持者们相互斗争。

而那些凑热闹来到洞庭的江湖散人，和滞留在洞庭、失去师长管束的门派弟子，大多年轻气盛、天不怕地不怕，一言不合就能引发冲突。怒蛟帮的人一天能处理几十起年轻人因为一点口角引发的打斗，简直疲于奔命。不管还不行，不管的话，两个人的口角最后能变成两拨人的大规模械斗，呼朋引伴、热血上涌的就没那么好收场了。

但是这样的环境很受那些投机者的欢迎，比如说宫九和吴明、那些自称要为前帮主从浪翻云的手中夺回怒蛟帮的人、官府的人等等。他们如鱼得水的在混乱中挑拨、拉拢、暗杀、嫁祸……将自己藏在混乱之中，达成他们的目的。

吴明越来越欣赏宫九了，像是他这种洞察人心、不择手段的人跟着庄深这种立场偏向正道的人身边真是浪费他的能力。虽说庄深是将谢冉冉和宫九的安全都交给他了，不过他让谢冉冉老老实实待在庄深闭关的隔壁院子里，却非常乐意带着宫九去见识不同的人，不同的事。他总是能以最快的速度发现别人的性格弱点，然后根据他们的弱点，或者打击、或者威胁、或者引诱，将他们的把柄抓在手里。

吴明最开始毫不吝啬的将自己的经验传授给宫九，像是在展现他的优秀。但随着宫九速度惊人的进步，他也不禁生出些忌惮来。毕竟他们算是背着庄深狼狈为奸，做的事情基本都在庄深的底线附近摇摆，要是被揭露给他，两个人估计都讨不了好。不过要吴明说，再还没有做更过分的事情前，处理掉一个没有了利用价值、抓着他的把柄、甚至有可能泄露他信息的人，就算付出一点代价也可以接受的。

宫九毕竟是庄深的徒弟，年纪又小。人有亲疏远近，庄深可能不会放过教坏他徒弟的外人，但却不一定会对自己的徒弟重罚，毕竟他对于小孩子一向温柔。而只要经过这一次考验，就算庄深这段时间会把他看的更严，但是庄深又不会一直盯着他，他的事业仍旧可以继续。庄深性情磊落，却性格柔和，从不主动怀疑身边的人，想要瞒住他并不难，毕竟到时候底下就是他的一言堂了。对吴明而言，如果他是宫九，估计他就会这么做，所以他才格外担心。

不过很快他就发现了宫九的一点小毛病，受伤后他会非常、非常兴奋，如果不是极力克制，可能会显露出相当失态的样子。对于他这种人来说，这当然只是一点小问题而已，但是对于光风霁月的庄深来说呢？从宫九从不敢在庄深面前表现出这个状态就知道了，庄深要是知道他的这个怪癖，他会不会将他逐出师门呢？又或者觉得他很恶心，然后严禁他出去丢人现眼呢？

他们这些人能容忍一时的退让，却绝无可能忍受失去一切、像个囚徒那样被关起来。而且庄深应该是有能力做到的，虽然庄深性格好，但是从他能拿出限制吴明的手法，就知道他手头控制人的法子绝对不少。吴明认为很多时候庄深只是不做，但并不是做不到，但正因为这样，他才格外忌惮他，谁知道他能做到什么地步。

宫九对于吴明的小心思看的清楚明白，不过现在他还需要这个引路人，因此他愿意表现出一些吴明愿意相信的弱点。比如说他不太体面的受虐癖好，和他不想让庄深知道他这个表现的事实。毕竟他知道对于吴明这种人来说，互相捏着的把柄，可比信任可靠多了。

至于真实性，也就那样吧，会被给出去的把柄，自然不会是真的把柄。吴明对于庄深的了解实在是不够彻底，毕竟庄深并不信任他，从来不会将什么事情告知他。所以他并不知道庄深并不想他以为的那样正直，也远比他想象的要心胸宽大。

他曾经因为自己逐渐萌生的、不太正常的小爱好询问试探过庄深，但是庄深的态度很坦然。

“如果只是单纯的因为感受到疼痛而快乐，那就是他自己个人的癖好，就像我喜好甜食一样。虽然因为疼痛而快乐，和男人喜欢甜食都世俗眼中的常理不太一样，但其实没什么区别。既没有高低贵贱之分，也没有应不应该之说，都可以视之为正常。只要没有伤害到其他人，我觉得也没必要敌视。”

所以宫九并不害怕庄深知道他这点小‘爱好’，他之所以没有告诉他，也尽力不在他面前表现出来的原因，更多的是他在和自己斗气。

他还记得这个癖好是什么时候出现的，是在他看见父亲杀死了母亲，而他没有冲上去阻止之后的那个晚上。他怨恨看到的‘真相’，痛苦于懦弱胆怯的自己，才会用惩罚自己身体的方式来减少内心的痛苦。

关于宫九的教育，庄深和谢冉冉谈过几次。他对于自己人有很强的保护欲和控制欲，恨不得让他一直待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永远不要接触其他人。但是他的理智又告诉他，这不可以，所以他一直都很克制。感情和理智的拉扯下，他很难把握住和别人相处的度，而谢冉冉擅长这个，所以他希望谢冉冉能给他一些建议。

他们聊到过不少内容，有些宫九听到了，有些没有。但宫九记得最清楚的，是谢冉冉口中意有所指的一个有关于心理的内容。

“孩童时代如果受到了比较大的精神冲击，那么孩子就容易出现一些心理问题。比如说父母离异，有些孩子会觉得是自己的错，是自己没有做一个好孩子，所以父母才都不要他了，于是在心里疯狂的苛责自己。如果发展到心理无法承受，那就可能出现苛责的行为从心理发展为行动，比如说用伤害自己的方式来惩罚自己。甚至会因为自己受到了伤害而感到高兴，觉得自己的错误受到了惩罚。但是实际上这和孩子有什么关系呢，只是父母的感情破裂，无法再忍耐对方了而已。”

庄深当然没有将宫九的事情全都告诉谢冉冉，但是她凭借着庄深嘴里语焉不详的内容和记得的那一点点的剧情，还是能推测出一些东西的。而她推测出的内容，微妙的击中了宫九内心的疑虑。

他的自虐喜好，到底是因为自责于当初他没有冲出去阻止王妃自杀，转而用自残的方式惩罚自己呢？还是单纯的发个人癖好？

如果是自责，那他觉得大可不必，需要改正这个习惯。知晓母妃死去真相的他知道，那场死局不是他一个孩子能解开的。所有人都有错，只是母妃最先选择靠放弃自己来破这个局，不是他的错为何要他因为这件事而惩罚自己呢？是太平王对家庭的疏忽、是王妃对于家族的退让、是他们对于人心阴谋的轻视松懈，最后才会走到那个地步。

他不想让自己步上父母的后尘，但凡他们能接触到那些暗地里的消息，能有自己的消息网，他们早就能发现自己正一步一步把自己的家庭送上绝路。太平王关注战争，他搜集的消息基本上都与战事有关，忽视了身边和身后的危险；王妃注重身边的人，只要没有威胁到她的丈夫儿子，就能对其他事情视而不见，最后发现自己已经被敌人包围动弹不得了。

他想要一个无处不在的消息网，将一切事情才发生的时候就掌握它的端倪。

如果对于疼痛的喜爱是单纯的个人癖好，那就没有改变的必要，想要享受就享受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