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0 章 第四十章

勉强说服了萧鼎，赵春阳这才发现自己的额头竟然出了一层冷汗。

虽说朝廷上的文官可以控制的粮草，可攻打蜀国是靠速度取胜的战争，文臣的意见反而并不重要，只要萧鼎不反对，一切都不算阻碍了。

萧磐也知道事情紧急，只花了不到两天的时间，赶在除夕夜之前，便带领两万兵马奔赴前线去了。

即便在两线作战的情况下，一年一度除夕宫宴依旧要照常举行。毕竟文武百官们忙碌了一年，作为皇帝，也需要适当的犒赏他们，宴席也是赏赐的一种，而且举办这种宴会，都有专门的部门负责。

除了皇帝对臣下的赏赐之外，过年的宫宴中，还要安排地方官给皇帝奉献贺礼，以夸耀这一年的成绩。

这一天真是把赵春阳给累坏了，一大早起来就要赶到城门口去给出发的大军送行，回来后又要重新换上最隆重的礼服去参加宫宴。

听着全班的古典名族乐演奏，看着舞姬翩翩若仙的表演，赵春阳却打不起精神，甚至要强行睁开双眼，才能避免打瞌睡。

之后又听到一连串的贺礼名单，随着那抑扬顿挫的声音，他真的闭上了眼睛。幸好，他穿着隆重的礼服，头戴冕旒可以遮挡视线，才没有让人发现他坐在上面打瞌睡。

直到听见有人进献嘉禾，他才一下清醒了过来，让唱礼的官员暂停，朗声对众臣说，“朕已经令人试种嘉禾，以获取良种，众卿也不妨一试，要是谁能够种出稳定增产的良种，朕定然重重有赏。”

其实朝臣们的心思，大部分也都集中在蜀国的战场上，还有许多人对皇帝不经过朝议，就擅自发动战争的行为感到不满，然而皇帝并没有给他们发表意见的机会。

递上的奏疏，全都留中不发，想要发表意见，就会被皇帝毫不留情的打断，朝臣们脾气上来，也不想理会皇帝了。

此时皇帝提出要求，他们也消极罢工似的不予置评，直到赵春阳的目光落到谢詹头上，他才颤颤巍巍的起身回道，“臣遵命。”

紧接着乔秉也站起来回道，“此事关乎民生，臣一定尽力栽培新种。”

这时，其他人才跟着懒洋洋地回答了一声，“臣遵命。”

面对眼前的场景，赵春阳也感到无可奈何，这就是作为嗣皇帝，而非开国之君的弊端所在，他对朝臣的掌控，甚至比不上霍启这样试图篡位的人。

因为许多朝臣觉得，自己的地位并非来自于皇帝，而是本来就归他自己所有，所以对于小皇帝的尊敬明显不足。

赵春阳想想自己以前看过的历史故事，一般的皇帝如果遇到这样的情况，处理办法就是把带头闹事的人杀掉，以完成意见上的统一。

这办法显得很残暴，却也是最便捷的一种方法，以前太后当政时，所用的就是这种办法，以至于现在都没人敢再非议她。

如果在位的皇帝不够强硬，也可能会演变成旷日持久的拉锯战，皇帝不能达到自己的目的，也会采取消极抵抗的态度，于是几十年不上朝。

赵春阳的人生态度便是要积极的解决问题，但他不想随意杀人，所以他打算尽快的提拔新人，替换掉朝中不听话的老臣。

他在宴会上隐而不发，宴会结束后，他立刻下旨，将刚刚提拔上来的为中书舍人，全部安排到他想要替换的人身边去当二把手。

他这样连夜下旨的举动，也是为了敲打那些不听话的朝臣，如果他们能够做出改变，赵春阳也不会不给他们改过自新的机会。

做完这一切，午夜已经过半，幸好明天开始就为期十五天的新年假期，就算还要担心战局，但是不用处理朝政，他也可以稍微的放松一点了。

然而赵春阳并没有机会放松，就连普通百姓家里过年的时候都要祭祀先祖，更何况是皇家。

第二天早上天还没亮，赵春阳就被人叫醒了，依旧是换上隆重的礼服，去宗庙祭祀，然后去文庙祭祀，然后还要回到长信宫去给太后请安。

太后看到赵春阳这一副焉巴巴的样子，忍不住取笑道，“我儿一意孤行，要攻打蜀国的英姿还在眼前，怎么一下子就变成了这副模样。”

“阿娘，我饿了。”赵春阳打算用撒娇来蒙混过关，其实太后那能见到他什么英姿。最近几天，他一直都不敢往长信宫来，就害怕太后反对，他不能像对待朝臣那样跟太后犟嘴。

可太后根本不吃他那一套，她今天也穿上了隆重的礼服，脸上画着能遮掩一切情绪的大妆，不像平时那样只穿素衣脸上也不施脂粉的样子。

“我儿能够坚持自己的主意，娘心里也甚是安慰。只是不知攻打蜀国，到底是不是皇帝的决定，还是被别人牵着鼻子走而不自知呢。”

很显然，赵春阳在朝臣面前表现出来，是自己想要攻打蜀国的谎言根本瞒不过太后。

忙了一早上，赵春阳也的确有些饿了，他拿起桌上的点心吃了一个，“肚子饿了就要吃东西，机会送到眼前又怎能轻易放过，这不过是人之本能罢了。阿娘不必担心，我对这一战很有信心，一定能够一举攻下蜀国，如此一来，安国一统天下的时间也就不远了。”

太后没有被他这样的空口白话说服，转而提起了另外一个问题，“听说你有意让苏紫玉回京，希望你不要食言。”

当初，赵春阳跟萧鼎做出这样的承诺，也是无奈之举。

他的确是要让萧鼎代替苏紫玉攻打梁国，但是如果蜀国攻打下来的话，他可以让苏紫玉在蜀地长期驻扎。

赵春阳私心里不想要苏紫玉回朝，因为他觉得苏紫玉这样风清朗月的人，就不应该接触朝堂上那一箩筐的污糟事，就想让他自由自在的生活，做自己喜欢的事。

其实赵春阳自己都很想出去看看，他穿越到这个世界已经半年多了，连洛阳城周边都还没有去看过。

想到这里，赵春阳突然想到，如果能够把蜀国打下来，他也许可以用巡视新地盘的说法，出去看一看。作为一个皇帝，就是很难拥有人身自由。

太后发现赵春阳竟然在走神，轻轻的磕了一下桌子，“你既然那么喜欢苏紫玉，让他留在京城陪你，也算是了却了你的一桩心事，皇儿还不高兴吗。”

差点忘了在太后面前的痴情人设。

也不敢在太后面前说什么，不愿意摧折了苏紫玉的傲骨这种话。

赵春阳想来想去，也只能想到一个拖字诀了，“阿娘放心，等蜀国的战事结束，我肯定是要让苏紫玉回来的。”至于回来的时间是三年还是五年，那就不一定了。

太后看到赵春阳那明显心虚的模样，就知道他心里又在耍鬼，却也没有当面拆穿他，反正这个承诺要到了，只要战事结束，他立刻让萧磐把苏紫玉绑回来。

母子俩各怀心事，默契地结束了这一次谈话，彩云这才上前禀报，“九公主来给太后娘娘请安了。”

“让她进来吧。”太后再一次端肃了神情，正襟危坐着等待赵春娇的朝拜。

半个月前赵春娇才刚落了一次水，受了风寒，一直有些体虚病弱，连昨天的宫宴都没有去参加，但今天早上宫里的嬷嬷却一定要让她来朝见太后，赵春娇也没有办法，只能从温暖的被窝里爬起来，让人梳洗整齐，搀扶到长信宫来。

赵春娇作为一个长期在山上跑来跑去的少年人，根本不像那些娇养的贵女那般柔弱，不过是区区的受寒，两副药下去，她早就已经生龙活虎了。

可是为了不去参加那个麻烦的宫宴，她一直在装病。

却没想到，就算是装病，也不能逃脱朝见太后。赵春娇真的很想表演一个原地晕倒，可惜她对自己的眼睛没有自信，只能在脸上多涂了几层□□，勉强装作病弱的样子

赵春娇将自己的全部体重压到搀扶在自己的宫女身上，一路低着头进来，先对太后行了一个不太标准的礼，又要给赵春阳行礼。

赵春阳连忙示意自己身边的宫女去把她扶起来，“皇妹身体有恙，不必行礼，赐坐吧。”

赵春阳这段时间每天都去看赵春娇，知道她早就已经好了，却也不拆穿她，还在太后面前替他隐瞒。

他想着，等过了年，用养病的理由再把赵春娇送出去。虽然发生了赵春娇被人算计落水的事情，但是赵春阳还是不想把赵春娇拘束在皇宫里。

赵春娇自己早就躁动不安了，几天前就求赵春阳放她走。可是过年肯定会招公主进宫，赵春阳就让她再等待几天。

太后等赵春娇坐下来，才和缓的问她，“有没有吃饭。”

赵春娇用尽量放缓的语气说，“儿臣，以用过早膳了。”

太后又让人送了一匣南珠给赵春娇，“这是哀家送给你的新年礼物。”

由于害赵春娇落水之人，是太后的娘家侄女，所以太后还得奈着性子问了几句，赵春娇的身体如何。

赵春娇规规矩矩的回答了，太后又赏了她一匣子燕窝，一副红宝石的头面，三匹云锦，三个会讲笑话的伶优，这才让彩云将人送走了。

初一过后，赵春阳才真的清闲下来，每天除了看萧磐那边送过来的，畅通无阻的战报，几乎没有正事可做，每天睡到太阳高升才起床，让御膳房做了麻辣火锅，又做烧烤，让皇宫里的空气都带着麻辣味。

只是太后不爱吃这种重口味的食物，所以没有跟赵春阳分享。赵春娇倒是馋得要命，可是她一个装病的人，只能让赵春阳偷偷摸摸的给她带一些烤串儿解馋。

赵春娇吃完烤串，抹抹嘴说，“等我出去了，就在京城最繁华的街上开一家店，楼下卖烧烤，楼上卖火锅。”

说完，她就望着赵春阳，“哥哥，彩薇阁赚的钱，你还没有分给我呢，账本我都看过了，这段儿时间来。净利润一共就有八十多万两银子。你先分我二十万两，用这笔钱应该够开店了。”

赵春阳含笑道，“好，等你出宫，我就让阿图把钱送到你手里。”

他也很喜欢看到赵春娇脸上充满斗志的样子，但他绝对不会告诉赵春娇，自己挪用了彩薇阁大部分的资金，如今账上的钱也就堪堪二十万两。还好过年期间，彩薇阁的生意又上了一层楼，等赵春娇出宫时，调二十万两给她应该不成问题。

想到将来火锅烧烤遍天下的美好愿景，赵春阳也跟着赵春娇一起笑了。笑完之后赵春娇又拿出自己亲手画的扑克牌，“这日子也挺无聊的，哥要不要陪我来玩一局跑得快。”

赵春阳摇摇头，“你让宫女们陪你玩儿吧，别赌钱就行。”

赵春阳也不怕扑克牌泄露出去，会引起赌博热潮，毕竟古代的赌博工具已经很不少了，也不差突克牌这一种，何况对于爱赌博的人来说，就连下围棋都能用于赌博。

悠闲的日子，直过到正月初六这一天，赵春阳收到萧磐送回来的消息。

苏紫玉在除夕之夜就攻破了芙蓉城，在那一场蜀国的宫变中，蜀国二皇子带人杀掉了老皇帝和太子，却丢掉了江山。

苏紫玉生擒了蜀国的二皇子，让他亲手写下了归降书。

然而，蜀国的臣子们都将二皇子视为乱臣贼子，并不服从他的归降书，所以组织人手对抗苏紫玉，在芙蓉城的街巷里暗杀苏紫玉手下的士兵。

苏紫玉要压服民乱，所以不能从芙蓉城对外用兵，蜀国的滇南刺史抓住机会自封为王，直接接管了滇南和黔南两州，俨然成了一股新势力。

不过，苏紫玉的奇袭也并非没有成效，至少萧磐带领的军队一往无前，从汉中入蜀，几乎没有受到阻挠，剑门关的守将直接闻风而降。

除了在巴中等地，有当地土族抵抗了一下，萧磐几乎是马不停蹄的赶到了芙蓉城。

也幸好他赶到的及时，苏紫玉在一场巷战中遭遇了平生仅见的厉害对手，对方是个善于隐匿身形的刺客，普一见面就在苏紫玉的背后留下了一道长长的伤口。

可苏紫玉也绝非易与之辈，他忍受着扩大伤口的疼痛，抽身就是一刀，刺客跳身躲过，却在腿部留下了一道伤口。

等苏紫玉转过头去看的时候，那人却凭借极快的身法躲得无影无踪。

但是苏紫玉发现了地上的血迹，他微微勾起嘴角，心里涌起前所未有的悸动，他一定要杀了这个人。

最后，他果然成功了，一剑削断了对方的脖子，代价却是腹部中了对方一刀，还好那刀卡在了肋骨上，并没有伤到内脏。

苏紫玉看到那一颗飞起的头颅，突然想起曾在云梦城下杀过一个人，那人跟眼前这个长得有七八分相似。

但那又如何，反正全是他的手下败将。

等到萧磐入蓉芙城时，看到苏紫玉正在用酒精浇灌背上伤口，血水像不要钱似的往外涌，苏紫玉也只是绷紧了青筋，咬紧了嘴里的横木，一声也不吭。

即便没有生命危险，苏紫玉也只能卧床休养了，有萧磐带来的两万军队，加上苏紫玉带领奇袭剩下的几千人，将芙蓉城内里里外外重新清理了一遍，所有家中藏有兵器，蓄养了私兵的人，全都当做乱党处理。

只过了两天，苏紫玉就收到了赵春阳的亲笔信。

严厉地让他将手头的事交给萧磐，即刻回京。

不过最后还是加了一句，让他路上可以慢慢的坐车，不要急着赶路，免得动了伤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