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东西藏得还真紧

“如果说真的有命运这回事，那么，谁又比谁更不幸呢？或许，大家都是不幸的吧？一个不幸遭遇了另一个不幸，于是，一个悲剧导致了另一个悲剧。像这样的事情，到底应该怪谁呢？大家都有错？又或者都没错？我已经无法判别分辨了，小莼，你可以告诉我答案吗？”南暮晖缓缓说道，话语中无限感伤，转过脸来看着身边那个认真倾听的女孩。

然而，叶莼并没有回答，因为，她现在已经无法言语了。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卡住了，堵得发痛，泪水不住流淌，顺着脸颊滑到下巴，滴在了胸前，把衣襟###一大片。好伤心，她仿佛从南暮晖的讲述中，清清楚楚地看到了那个悲伤的孩子。

她所认识的那个少年，蓝雁，笑起来好美，就像缤纷飞舞的樱花瓣，可是，谁曾想到，在那片炫目的樱花背后，却是一颗支离破碎的玻璃心。

叶莼很想说点什么，但是张了张嘴，却什么也说不出，只能不停地用手擦着泪。

“好了小莼，不要哭了，事情都已经过去太久了，我们早已淡忘了，如果你还是这样难过，我会后悔自己刚刚说过那些话的。”南暮晖微微笑着，掏出手帕轻轻地帮叶莼擦去脸上的泪水，“你看看，都哭成小花猫了，回去后别人会以为你在外面被人欺负呢，快别哭了。”

“嗯。”叶莼点点头，胡乱地擦着脸，自己真是不争气，哭得稀里哗啦的，可是，听了这样一个发生在过去的故事，让人怎么能不难过呢？

“暮晖哥哥，真对不起，又让你提起伤心事了。”叶莼吸了吸鼻子，一脸歉疚地看着面前的少年，撕开已经结疤的伤口，一定非常痛吧？

“没关系，其实有些痛苦，说出来反倒会好些。谢谢你小莼，你是真的关心蓝，所以才会问。”南暮晖摇了摇头，微笑地看着她说道。

“那个，蓝雁哥哥他……现在好吗？”叶莼沉吟了一会儿，还是问了一个自觉毫无用处的问题。很想表达对那个美丽少年的关心，但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表达才好，原来有些事，真的会让人感觉有心无力。

“蓝很好，这么多年过去了，都已经没有关系了，不用担心，谢谢你，小莼。”南暮晖微笑着回答道，漫不经心地望向渐渐落下的夕阳，淡淡的光辉照着他的侧脸，投下了一片浅浅的阴影。

“嗯。”叶莼点点头，的确已经很多年了，但是，真的没有关系了吗？时间真的可以冲淡一切？忽然之间，夏夜的身影从她的脑海中闪过，那两道冷冷的眼神，比寒冰还要刺骨，既然夏夜无法放开，那么蓝雁呢？他就可以放开吗？

“时间不早了，小莼，快回去吧，晚了会没有饭吃哦。”南暮晖笑着点了点她的脑门，提醒道。

“哦，对啊，暮晖哥哥再见。”叶莼回过神来，站起身向南暮晖道别，迅速地离开了。

在她离去后，南暮晖依旧坐在那里，只不过，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了，眼神中泛起一层浓浓的担忧。

蓝雁是不是真的已经没有关系了，他比谁都清楚，从幼时到现在，十几年一起长大的最亲密伙伴，让他对蓝雁的了解，就像对自己的了解一样深刻。正因为如此，他才更要陪在蓝雁的身边，在最初那个悲剧发生的时候，他没有尽到做朋友的责任，让那个美丽而脆弱的小小男孩在狂风暴雨中独自心碎。所以，他现在要弥补以前的过失，要一直陪在蓝雁的身边，支持他、守护他，不管什么时候、什么状况，一直陪他走下去。一抹忧伤的微笑淡淡地从南暮晖的嘴边浮现出来，就这样一直走下去，不管是什么样的未来，不管还有没有未来。

叶莼顶着两个有点红肿的眼泡回到学园里，这种令人意外的形象立刻招来了柳逸和楚悠的盘问，于是，悲伤的情绪从一个人的心里，蔓延到了三个人的心里。原来，在那次迷走森林的悲剧背后，还有另外两个更加久远的悲剧，在那次事件中，真的没有人犯错，只不过是老天给本来就已经很凄苦的孩子们，开了一个更加残###的玩笑。

“唉……”许久过后，柳逸轻轻叹了一口气，而楚悠也同样叹了一口气，多年后听到这个已经在时光中陈旧的故事，她们除了叹气，还可以做什么呢？

“小逸、悠悠，在那次意外中，他们其实都是无辜的，对不对？”叶莼抬起头，眨巴着眼睛看着身边的两个女孩。话里的‘他们’，除了被牵连进去的孟清寒和南暮晖之外，还包括那两个肇事者，蓝雁和夏夜。

“嗯，是啊。”楚悠点点头，转过脸来，认真地看着她说道：“可是小莼，每个人都要为自己行为的后果负责，不管那个行为是出于什么样的起因，但它造成的结果，都必须要有人承担，这是法理所在，与感情无关。”

“没错。”柳逸也点了点头，轻轻拍着她的肩膀说道：“小莼，我们很理解你现在的心情，而且我们的心情也同样难过，但是，已经发生的事情，再也无法挽回，即使大家都是无辜的，造成的伤害却不能抹杀。”

“小莼，其实你不妨换个角度想想，蓝雁和夏夜，他们心中都有着深得难以修复的伤痕，所以他们两个对于异界兽的态度会有巨大的差异。如果没有迷走森林的事件发生，那么，他们都将成为守护者，而守护者的工作几乎时刻都会与异界兽有关，在这种情况下，很难保证不会再次发生类似的事情，到那个时候造成的伤害，只怕就会更大。”楚悠叹了一口气，幽幽地说道。在她的心中，有种奇怪的感觉渐渐升起，说不清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有不安也有疑惑，似乎迷走森林里发生的那个悲剧，在悲哀中隐隐地透着一丝诡异。

“嗯。”叶莼点点头，事到如今，再怎么难过也没有用了，唯一可以做的，就是寄希望于时间了，希望时间真的可以冲淡那些伤痛的记忆。

就这样，在沉默中结束了谈话，结束了晚餐，结束了散步。叶莼回到自己的房间，坐在沙发里发呆。

曾经的自己，坚持认为这个世界上的人只分两种，那就是好人和坏人，而那些做过不好的事情的人，统统都被她列入坏人的行列。然而现在，她的这个定律被打破了，蓝雁和夏夜的身影在她的心头徘徊萦绕，原来有些时候，伤害真的是无心的，而那些造成伤害的人，或许本身就已经令人心疼。

这让叶莼忽然发现，以前她所奉行的那个‘非对即错、非此即彼’的判别标准，其实幼稚单纯。世界很复杂，人###就更加复杂，哪里是可以这样轻率地妄下结论的？渐渐的，她发现自己那个原本黑白分明的两色世界中，开始掺进了一种新的颜色，那是一抹透着浓浓忧伤的灰色。

“喂，你在发什么呆啊？我的点心呢？”一个好听的声音忽然在她耳边响起，语气中带着被忽视的不满。

“哈？”叶莼忽然惊醒，愣愣地看着身边那个天使般完美的小男孩，哦，对了，自己都忘记了还有一个每晚都会准点来吃宵夜的客人。

“哦，我去拿，你等一下。”

叶莼站起身，去橱柜里找甜点。而水泠继续闲闲地坐在沙发上，眨着那双漂亮的眼睛，瞧着她的一举一动。

“喂，你刚刚在想什么？”水泠捏起一块点心，一边吃一边追问道。

“没什么。”叶莼摇摇头，唉，悲伤的故事还是不要说给小孩子听了，小孩的幼小心灵是很脆弱的，不适合接收那些灰暗的忧愁。呃，虽然，她并不认为水泠和幼小脆弱这个词能扯上什么关系。

“切，每当白痴露出一脸呆像的时候，就证明是在想事情，快说，在想什么？”显然那个‘幼小脆弱’的家伙并不领情，很不满地盯着她，语气恶劣。

“哎呀，真的没什么啦！你不信就算了。”叶莼无奈地瞧了他一眼，真是的，这小鬼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八卦了？对别人想什么事情也这么有兴趣？

“喂！我可是天才儿童！你在想什么？说出来，我帮你解决。”小鬼用手推了推她，一副不可一世的模样。

“唉，真的没什么。”叶莼拨开他的手，无奈地说道：“是，你是天才儿童，但天才也不能解决所有问题。”

“哼，你不说怎么知道？！快说快说！”那个天才儿童完全无视她的话，继续催促。

“不说！真的没事，信不信随你。”叶莼白了他一眼，靠在沙发背上，抬头瞧着天花板，不再理会身边那个麻烦的家伙。

“切！”水泠气呼呼地盯着那张包子脸，哼，她明明就在想心事，干吗不告诉他？！

其实，对于自己这个天才儿童来说，白痴的心事有什么可好奇的？但是不知怎么搞的，他就是很想知道，很想知道她的各种行为，在想什么，在愁什么，在笑什么，在介意什么，在担心什么，在苦恼什么。总之，那个白痴的一切想法，他都很想知道，越不告诉他，就越想要知道！

继续很不满地盯着那张包子脸，嗯，真的是一张包子脸，白白胖胖、软软肉肉的，好像很有弹###的样子，灯光洒在上面，隐隐约约可以看到一层细小的绒毛，呵呵，就像是一颗大大的水蜜桃，嗯，看上去好像很好吃的样子呢，不知道会不会真的很好吃啊？

叶莼窝在沙发里，望着天花板出神，并没有注意到身边越靠越近的水泠。

“啊--”一个###声忽然响起，划破了房间里的安静气氛。

叶莼一只手捂着脸颊，不敢置信地张大眼睛，瞪着身边那个悠闲惬意的小男孩，他在发什么神经啊？！干吗忽然咬她的脸？！

“喂！你干什么？！干吗咬我？！”叶莼悲愤地指控着那个披着天使外衣的小恶魔，水泠很恶劣，她一直都是知道的，但是，她从来不知道水泠竟然还会胡乱咬人！

“什么啊，咬一下怎么了？干吗这么大惊小怪的，又没有咬掉一块肉。”相对于她的惊愕，水泠反倒是说得理所当然，瞟了她一眼，慢条斯理地坐回去，咂了咂那张###嫩的小嘴，又补充了一个结论：“嗯，还是桂花糕比较好咬。”

什么？！这个总结让叶莼觉得眼前开始发黑，这个臭小鬼！他果然不是正常人！

就这样，水泠在莫名其妙地咬了她一口之后，理直气壮地走掉了，剩下叶莼一个人坐在沙发里，捂着脸颊生闷气。真是的，越来越搞不懂那个奇怪的小鬼了，以前他虽然恶劣，但是起码不会咬人啊！现在她脸上还有一点点痛，不知道明天早上起来，会不会出现两排牙印子，唉，真是乱七八糟的生活。

郁闷地躺到床上，刚刚那些悲伤的心情，被水泠这一咬，都烟消云散了。她现在最关心的是，明天早上自己的脸会不会有什么异状？

第二天一大早，叶莼起床后的第一件事，就是照镜子。上看下看、左看右看，嗯，好像没什么问题。出去见到小逸和悠悠，心里有点虚，不过还好，她们似乎也没有发现什么异常，这让她稍稍放心了些。

于是，接下来的一天和往常一样度过。不知道是不是心理因素，叶莼总觉得今天别人的目光，总是在她的脸上停留时间特别长，唉，真是难熬的一天。

晚上接到妈妈的通知，回家去吃晚饭，于是，在家里又见到了水?。

“小莼，这几天课程怎么样？”水?一边吃着点心，一边笑眯眯地瞧着她。

“哦，课程还好，不难。”叶莼笑得有点勉强，总觉得??的视线就像扫描仪，自己则开始强烈地心虚。

“呵呵，那就好，小莼现在的程度已经很不错了哦。”水?点点头，继续看着她微笑。

“呃，是吗？呵呵。”叶莼笑得更勉强，同时头皮开始发麻，??干吗总是看着自己笑啊？

“嗳？小莼，你……”水?忽然认真地盯着她的脸，说了半句没有下文的话。

“哈？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叶莼不自觉地抬起手来摸了摸脸颊，不会吧？真的能看到牙印？

“嗯，有。”水?站起来，走到她的身边，盯着她的脸，看得更加仔细。

“啊？真的有牙印啊？！呜，都是那个小鬼！”叶莼苦着脸，气愤愤地指控道。

“牙印？小鬼？啊！小莼，那个死小子他咬你啊？！”水?忽然变得兴味盎然，两眼发光地盯着那张胖脸猛瞧。

“呜，??，你刚刚不是说有看到吗？”叶莼垂头丧气地说，唉，自己都没有发现啊，小逸和悠悠也没发现，??真是目光如炬啊！

“哈？看到什么？”

“牙印啊，你不是看到牙印，才说有问题的吗？”

“没有啊，哪有什么牙印？完全看不到啊。”水?笑眯眯地瞧着她说：“哦，我刚刚是想说，小莼今天的气色看上去特别的好，呵呵。”

呃……叶莼一脸黑线地看着那个天使美少女，唉，??真是太阴险了，不用说，自己又被她摆了一道儿，人家什么都没做，自己就主动招了。

“呐，小莼，那死小子干吗咬你？”

“我也不知道，什么预兆也没有，正好好的，他忽然就咬了我一口。”叶莼郁闷地回答道，是不是天才的行为，都这么不可理喻？

“切！那个死小子，真是欠揍！”水?拍了拍她的肩膀，义愤填膺地打着抱不平：“女孩子的脸面多重要啊！怎么能随随便便去咬？可以咬的地方很多嘛，怎么能咬在脸上？！真是太不像话了！”

呃，叶莼无语地瞧着身边的美少女，冷汗大滴大滴地从脑门滑下来，呵呵，原来令??气愤的事，并不在于水泠随便咬人，而在于他咬的不是地方！认命地擦了一下汗，这一对天才姐弟的思维方式，自己根本无从理解。

“那个，??，没关系啦，这大概是个意外，我们去吃饭吧。”叶莼挽起水?的手说道，唉，像这种没什么营养、又令人无语的话题，还是尽早结束为好。

“嗯，好啊，去吃饭。”水?立刻眉开眼笑地跟着她到餐厅去了。

呵呵，叶莼看了一眼身边的女孩，有这样一个朋友，枯燥这个词，和自己的生活已经永远地绝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