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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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8点整，郑垚准时登录自己在虎猫TV的直播账号，打开直播设备，零星的弹幕在屏幕上刷过——

【又是竞猜我儿子今天是土狗还是土爹的一天。】

【压一包螺蛳粉，前半场土爹后半场土狗。】

【在这个机器人弹幕比活人都多的直播间，发条弹幕证明我是喘气儿的吧。】

郑垚看到后乐了，开麦说：“机器人多可爱，你们还要嫌弃它。”

平台最近对各直播间的弹幕数量实在看不过眼，毕竟前端显示的观看人数作了假——明明有100万观看的直播一分钟内只有不到20条的弹幕这像话吗？

遂，平台加大作假力度，开发定时刷弹幕的机器人小姐姐，每到固定时间各大直播间走一波——

【这个主播有点意思关注了！】

【这个直播间真有趣，爱了爱了！】

活人观众只觉得这假作得不仅玷污了他们的眼睛，还侮辱了他们的智商。

郑垚就是那种机器人刷起弹幕来比活人弹幕多了十倍不止的主播，在晚间最活跃阶段观看人数最高不过30万，房间展示位根本挤不进所属板块的前三页。

弹幕飞快刷过一排鄙视他不思进取的发言，主播只是不急不慢地登录自己的王者荣耀微信区大号，游戏ID“三土不土”，每有新的改名卡就绝不浪费，换了不知道多少个昵称了。

郑垚的主播ID“三土”，是虎猫TV的签约主播，已经直播两年有余，刚签约时凭借彪悍的技术和凶中带奶的声音很是吸了一波粉，一度成为虎猫TV“王者荣耀”板块最具潜力之一的新星主播。

可惜好景不长，随后有一大粉发微博爆他丑闻脱粉籍，郑垚被喷得体无完肤，被迫停播一个月。

等再开播粉丝走了大半，剩下的也成了粉转黑。这之后他就每天顶着开播必被刷屏带节奏嘲讽的压力，整整播了大半年。

直到黑粉都觉得他糊得差不多了，实在没必要再给眼神纷纷撤离直播间，再剩下的就是真死忠粉了，郑垚的直播间现在就靠着这批“真爱”勉强维系不死。

已然是平台老透明的郑垚不过22岁，早早就经历了“眼看他起朱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

过了被污蔑被泼脏水时就算使出吃奶的力气也要拼命和人解释的天真时期，如今一切看淡，不思进取，粉黑随缘。

“又是不露摄像头的一天，我已经两年没见过土狗的颜了，遥想当年那始于颜值的悸动我就心梗。”

风波之后郑垚就没再开过摄像头，开始是怕，后来是懒。毕竟是个技术主播，倒也不强制连脸也一起卖。

刚开播前台人数显示20万，郑垚其实觉得能有个5000也就顶破天了，只是之前他直播圈里的基友“浪信”人气暴涨，赶上他们两个直播双排的时候观看人数（活人）明显成直线上升趋势。

现在看直播的妹子多了，私下里也有给他俩拉郎配的，还起了个特别省脑的CP名称——“土狼”。

郑垚是真Gay，对直男主播们心照不宣的卖腐避而远之，知道有了拉郎配后就减少了和浪信双排。

等他登录上游戏账号开始排队等位，弹幕里就有人问起今天会不会和浪信双排。还不等郑垚回复，就有人替他在弹幕里回答——

【今天应该没戏啦，浪信从下午开始和小乔直播双排到现在还没下播呐。】

本就不多的弹幕在这句话后出现短暂空白，莫名让直播间气氛显得有些尴尬。要知道郑垚的直播间观看虽人数不多，死忠粉可是个顶个的话唠，平时郑垚打游戏，粉丝们几乎就把弹幕当微信群用了。

赛季末又是晚间高峰，王者峡谷里人满为患，等了两分钟还没排进局内的郑垚也扫到了这句引发群体性沉默的弹幕，静了两秒后轻咳两声开口：“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我给你们唱首歌吧。”

一句话成功引发弹幕暴走——

【它来了它来了，一首万年不变的《萤火》！！！】

【我土可真是TFBoys的铁粉啊……】

【不，他只是对《萤火》太执着，我在这儿直播间好像就没听他唱过别的歌。】

也有粉丝看出来主播是在刻意转移话题，浪信、三土以及小乔三大主播之间的“爱恨情仇”这段时间正在小破站的论坛发酵。

最开始不过是粉丝圈地自萌的二次元加工的小视频，耐不住有人真情实感，说到底都是CP惹的祸。

浪信人气大涨之前和三土隔三差五双排，据说两个人是现实中的朋友，凑到一起插科打诨一逗一捧默契非常，小破站的视频区就有不少以他俩直播录屏为素材的CP向内容，目前还在连载中。

半年前浪信参加漫展线下活动首次公开露脸，180的身高鹤立人群，细看发现居然长得还不赖，可不就引着一批颜狗纷纷送上关注。

再看发现这帅哥居然技术非常拿得出手，国服李信、白起再加一个花木兰，惊呼简直挖到宝藏男孩，成功让浪信在虎猫TV实火了起来，现在开播常驻网站首页。

小乔被他粉丝称为“误入技术区的娱乐主播”，游戏里经常和匹配到的队友互动，骚话信手捏来，早就有了一定的粉丝基础，且女粉极多，对他的茶言茶语毫无抵抗能力。

人家是明着茶你，茶得明明白白，茶得没心没肺。不服不行。

浪信人气上来后被朋友拉着和小乔打过几次水友赛，一个人狠话不多，一个喊着哥哥求保护，一来二去粉丝集体粉红了，浪乔组合横空出世，CP大势已成。

平台内小主播抱团叫取暖，大主播互动是双向引流，本质上其实没啥区别。自家哥哥CP组得多证明人气旺，后宫开得勤证明实力硬。浪信的粉丝当然没有意见，可小乔的姐姐粉妈妈粉不乐意了——

她家崽可以随处撩哥哥，因为他没有心；收进来的哥哥们怎么可以还念着“旧情人”，那不是把我家崽的面子往地上扔？

都不用她们特意黑，把郑垚两年前的丑闻拉出来给老粉复习新粉科普一遍，自动让“土狼”CP在她们自己的群体里解绑，打入邪·教流派。

表面看上去是新欢旧爱的争风吃醋，实际上是小乔和郑垚撞了型号，他俩不巧都是主玩中单的。

主播圈还和娱乐圈不同，主播们是真靠粉丝打赏吃饭的，叫粉丝是客气，事实上是真老板，三家粉丝龃龉，三个主播也跟着尴尬了。

小乔粉点草、三土粉躺平认嘲、浪信粉隔岸观火坐收渔翁利。

郑垚作为当事人之一，自始至终根本没当回事儿，该上播上播，遇到浪信拉他组队就进，如果看见小乔在他就退队，连续两次后浪信也不再想着3P了，只能尽量雨露均沾，和他俩错开排位。

浪信私下里还真问过他是不是对小乔有意见，郑垚很光棍儿地回复——那他应该对所有同平台的主中单主播都有意见。

他只是不想惯着对方，只要和浪信加小乔三排，郑垚就得屈辱地放弃中单位，凭啥？

郑垚狠起来连自己都不惯着，玩游戏当主播纯粹是混日子，打小没为钱发过愁。

一首《萤火》唱到一半，游戏匹配成功，选了最近冲国服的中单英雄王昭君。王者荣耀发行八年多，一代版本一代神。王昭君曾经也是上分前几的英雄，如今早已沦为万能工具人，秀是能秀，就看玩家会不会吃经济。

开局后，郑垚习惯性点开属性面板，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弹幕上齐刷刷的一排省略号——

这该死的命运啊，对面的上单和中单可不就是浪信和小乔。浪信选了本命英雄李信，小乔当然选了英雄小乔。

郑垚没开摄像头，盘腿斜靠在电竞椅上，脖子上挂着护颈枕。见遇到熟人就在游戏里打字——

【三土不土】：哈喽啊铁子！

（敌）【浪易】：1

（敌）【是小乔吖】：三土让让我！！你去揍浪易好不好？

郑垚不急不慢地操纵着王昭君一扭一扭地往中路走，心想你一中路我不揍你去支援上单？那我是得多坑队友。

口水话说过就算，对面的小乔也知道郑垚不可能在前期放着中线的钱不吃。两个人相遇峡谷中路，四级之前各自埋头发育，然后再帮自家打野去敌方野区探探视野，画面和谐友好。

弹幕上省略号早就刷没了，粉丝们开唠——

【土儿子这局苟起来吧，咱打不起。】

不是打不过，是打不起。

如果单看英雄属性，装备起来的小乔比昭君的伤害更高，可如果再算上玩家的个人操作，三土的粉丝可不认为自家儿子比不过对面的中单。

【土狗什么时候怂过？你越劝他苟他越狂好不】

“我都预见到今晚小破站的论坛会有怎样的腥风血雨了。这是给UP主免费送素材了，标题我都想好了——《新欢旧爱峡谷相遇，浪信情归何处？！》

【前排的标题实在八点档，不忍直视。】

水友们水得热烈，大多数还是在劝三土冷静点儿，不是他们怂，实在是对面太彪悍。上次小乔的粉丝大规模空降郑垚的直播间，给他们都整阴影了，虽说主播本人毫不在意吧，可观感确实不好，看着也闹心不是？

郑垚其实对这局游戏很平常心，游戏主播大多段位相当，隐藏分也接近，撞车属实很常见。至于浪信、小乔和他之间所谓的恩怨情仇，郑垚觉得只要自己不尴尬，那尴尬的就是别人。

比赛中期，自家的上单白起已经看不住对面的李信，浪信来中路支援了两波，郑垚配合打野反而抓死了对面小乔一次。

王昭君这英雄现版本伤害跟不上，主要靠给控帮队友抓人，控给到位就很考验玩家的操作意识。

本来对面的打野跟着过来可以形成优势，反杀郑垚的王昭君和打野赵云，奈何敌方打野埋头刷钱无心搞事，浪信一看自家打野跟不上，也就返回上路继续发育寄希望于将上路打通关了。

郑垚这边的上单白起发育起来开始跟团，上中野彻底游走了起来，下路射辅应该是双排，优势开局发育良好。

这局游戏十五分钟后输赢已定，对面的小乔被抓死了几次，一是对面打野着实有点废，二是郑垚这边的抓机会能力属实强。小乔的人头都给到了自家打野。

作为一名合格的工具人，郑垚玩王昭君如果队友给力就会适当让经济让人头，专心致志拿助攻。

就是这样，小乔的粉丝已经爬过来开怼了——

【主播躲在打野后面蹭助攻是不是太混了？有本事中路单挑啊！】

【怎么那么巧小乔和浪信双排就能遇到你，主播不会是刻意在堵他们吧？这样蹭曝光吃相太难看了。】

【如果不是小乔这边的打野不给力，你以为这局能赢？】

郑垚在一波团战中以一换三，泉水等复活的功夫看到了弹幕内容，瞬间轻笑出声，盘在椅子上的双腿放到了地上，坐直身体后好心情地和弹幕互动：“你要这么说我可就来精神了。”

只见王昭君复活后也不跟团了，专门绕到敌方草丛中趁机抓了小乔的一个走位失误，二技能预判冻住对方后开大秒杀。

伴随着昭君的英雄台词——垂涎于我美貌的人，都在冰原下冷静反省——敌方小乔第六次跪了。

游戏中英雄昭君旁边跟出几个大字——呵呵，打得不错呦。

还真不是故意的，这是郑垚设定的每次击杀敌人后自动回复的内容，就很皮。

调侃喷子的话尚未出口，只在舌尖停顿半秒的功夫，郑垚手边另一部手机弹出了一条微信——[陈述回来了。]

与此同时，直播间的弹幕也很骚动——

Allege回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