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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第六十六章

“自首……吗?”中岛敦意外。

“是。”泉镜花乖乖点头,“这是我自己的决定。”

中岛敦默然。从私人情感出发,他当然不希望泉镜花遭遇牢狱之灾,可死在“夜叉白雪”手上的人不能作假,对镜花来说,这也是她必须负起的责任。

中岛敦犹豫许久,还是轻声开口:“但你的量刑……”

“没关系。”泉镜花小声说。办公室里一时沉默,女孩也沉默良久,才犹豫着说出自己这几日的去向:“红药小姐……带我去了很多地方。”

其实是很多家庭。

失去儿女的家庭,小儿失怙的家庭,痛失爱人的家庭……以及灭门惨案中,只剩墓园里三块相依相偎的冰冷墓碑的三口之家。

那是一家警官,因为夫妻两人追查儿童失踪案,连带着小女儿一起被港口Mafia报复致死,墓碑上没有照片和名字——警方害怕黑手党顺藤摸瓜找到警官仍在负责这一案件的同僚或他们仍在人世的亲眷,只能委屈他们无名地沉眠。

红药带她去的,都是被“夜叉白雪”破坏的家庭。

在港口黑手党,泉镜花见过“夜叉白雪”酿成的每一桩惨剧。她知道夜叉会怎样无情地切碎每个任务目标,不论是老得连夜叉的刀都看不清的老人还是连话都不会说的小孩子,也不论他们身边还有怎样至亲至近的人见证这一切。

在这短短的七天之内,泉镜花又见证了这些惨案后无穷无尽的悲剧。不论死者们生前善或恶、幸或不幸,他们死后,带给亲人和友人的只有绵延不绝的痛苦。

如果是她一个人,也许在半途……不,也许在一开始,那位体体面面、斯文儒雅的女士在得知她们来意后哭着破口大骂时,她就已经撑不下来了。但红药带着银,拒绝了其他所有人的陪伴,领着她一家一家地登门、赔礼、道歉。

“红药小姐带我……要来了很多谅解书。”少女手中抱着一个相当有分量的文件袋,蓝色的眼睛里除了满溢的悲伤与愧疚,还有不知前路何方的茫然。

一个人一辈子也未必能低那么多次头,弯那么多次腰。如果不是为了让她减刑,红药这辈子也不会受那些委屈,更不会被骂得狗血淋头还要低声下气地一遍遍登门,一次次挡在她面前面对那些冷眼和羞辱。

她是杀人犯,如果她的生命能稍微偿慰家属们的愤怒与悲伤,她本该毫不吝啬。但即使她是杀人犯,也有人想让她活下去。

她杀了人,但如果她死了,也有人会像被杀的人的家人那样伤心。

她杀了人,可那些被杀的人的家人,也有人愿意忍着莫大的悲恸给她一张谅解书,让她活下去。

“作为人的痛苦,要比作为杀人工具的痛苦还要多千百倍。”带她到红药小姐面前的那个紫衣少年这样对她说,“但即使这样,我们也是在作为人活着。”

“我该怎么办?”六神无主的泉镜花问他。

不动行光把装着谅解书的文件袋交给她,别开头:“那种事情,主人已经告诉你了吧。”

停了一会儿,他又不情愿地补充:“如果还想不明白,就带你去侦探社看看……别忘了一开始出发的地方——主人是这么说的。”

虽然口气不大好,但少年仍向她伸出了带着护甲的手:“走吗?”

于是泉镜花现在站在了侦探社的办公室里,茫然无措地询问这个最初将她拉出黑暗少年:“我该怎么办?”

中岛敦也无措了一瞬。他也才十八岁,初入社会,这种罪与赎罪、人生与正义的宏大思考,太为难这个不久前连一顿饱饭都格外奢侈的小少年了。

但现在他不能表现出自己的张惶。是他执意把小镜花从港口黑手党带出来,那他就必须负起责任才行。如果连他都不知道怎么办,那镜花更要害怕了。

“小镜花只要做你想做的事就可以吧。”中岛敦这么说。

见泉镜花看过来,他挠挠后脑勺:“我猜红药小姐之所以把谅解书都交给你,也是这个意思……这些是小镜花的‘过去’,如何面对它,红药小姐也希望小镜花能遵从内心的选择吧。”

“让你自己做出以后不会感到后悔的选择……我觉得,红药小姐应该是这么想的。”说着说着,少年自己也不好意思起来,“其实我也是这么猜测……因为我是这样希望的。”

“以后……”泉镜花喃喃。

她一直觉得,自己这样的人,是不会有以后的。但不论是敦还是红药小姐,他们都坚定地相信着她的“以后”。她将手中的文件袋抱得更紧了些,想起最后的最后回到神社时,红药对她说的话。

“很多人都对你说‘杀人偿命’,我不能否认他们的悲愤。但镜花,是我做出了带你走这一趟的决定,我清楚地知道它将改变你对你自己过去的认识,以及你未来的无数选择。”

“听不懂?”她浅浅一笑,又很快严肃起来,“如果说‘杀人偿命’是天经地义,那希望你活下去的我,也永远与你共同背负三十五人的生命。”

“我明白了。”少女的眼神逐渐从迷茫到坚定。她后退一步,向侦探社的众人深深鞠了一躬:“我要回去了。”

“我送你。”中岛敦也站起身。

不动行光侧身让开门,等少年少女出去后,也对侦探社的众人欠身告别。办公室的门被再次关上,与谢野晶子心情复杂地感叹一句:“看不出来,红药还挺狠得下心。”

她最清楚直面过去有多难,如果事情真的如她所愿,那么泉镜花无疑会脱胎换骨;但如果稍有差池,这个孩子也可能就此一蹶不振。以红药对泉镜花的重视,与谢野本以为她会采取更加温和的手段。

“就是因为担心镜花,红药小姐才暗示她来找敦君的吧。”谷崎直美望向窗外,少年少女的背影并肩离去,“对镜花来说,敦君是相当重要的人呢。就像哥哥对我一样。”

说着说着,少女就贴到了专心工作的橙发少年背后:“是不是呀?是不是呀哥哥?”

侦探社众人习以为常地转开视线,将这一暧昧的角落留给他们兄妹自由发挥。织田作之助望着泉镜花离去的方向,思忖着自己是否还有必要找她谈一谈。

虽然红药特地拜托过,不过去聊聊不太好,不过泉镜花的精神状态还算不错,应当也用不到他了吧?再者,他的情况与泉镜花也很不同:他是自由杀手,不论是杀人的道路还是救人的道路,他都可以自己选择。但泉镜花不行,她是被逼迫着走上这条路的,杀人时她的内心并未完全被黑暗覆盖,重新拥抱光明时便也更难就此释然。

“织田?织田!”

“啊……国木田。”织田作之助回过神来,“怎么了?”

“该是我问你怎么了,叫了几遍你都没反应——你该交报告了。”国木田独步从他办公桌上收走报告,问,“你没事吧?”

“没事。”织田作之助沉稳地回答,“只是想起了一点从前的事,有些走神。”

他这么说了,国木田独步也不好再问。倒是与谢野晶子想起了什么,扭头确认:“织田,我记得你跟红药早就认识吧?”

织田作之助点点头。

早认识也说明不了什么,看社长讳莫如深的态度就能得到很多信息,侦探社里都是聪明人,自然不会打听太多,顶多调侃两句。正好中岛敦送了泉镜花回来,这个话题就这么揭过去了。

然而到了晚上,坐在熟悉的酒吧里,大庭广众之下不好宣之于口的话题在朋友间反而百无禁忌。

“红药啊……”织田作之助轻叹。

两人喝酒聊天时偶然聊起了与红药的初遇,太宰治玩笑似的提起东京那场最终演变成火场逃生的殉情邀请,织田作之助还没想好要不要告诉太宰那可能不是他们的初遇——以及用这种套路对付红药她一定会气上加气——就被太宰治的问题打断了思索:“织田作跟红药小姐认识很久了吧?那时候她是什么样的?”

确实很久了。算算横滨这座城市已经轮过了四个春夏秋冬,时光总在不经意中飞逝,现在再想想咖喱店里两人互相警惕的初遇,居然已经淡得像夕阳下的渐渐模糊的影。

不过回忆再模糊,有些事情也不会忘记。织田作之助想想现在的她,居然不敢相信自己当时是这么评价红药的:“那时候,我觉得她随时会死。”

太宰治的眼睛微微睁大。

织田作没注意友人的表情。他已经完全沉浸在回忆里了。

也正是出于这样的一种担忧,他才会记下了红药的号码——阴差阳错,却救了自己和孩子们的命。这种事当时危急万分,现在说起来也不过会心一笑,织田作之助喝了口酒,补充:“如果当时孩子们出了事,我大概也会像她一样吧——那是丧失了在人世所有羁绊的表情。”

这是太宰治从未见过的红药的另一面。青年放下酒杯,聚精会神地听着。

“安吾离开后,与我们在这里见面的那个晚上,我跟她见了一面。那个时候她受了伤,自己也处于朝不保夕的状态,但最先做的事还是通知我警惕森首领。”

注意到友人捏着杯沿的手指稍稍一僵,织田作之助安慰似的拍拍太宰治的肩膀,以一种平和地口吻回忆那夜的谈话:“她希望我带着孩子们离开,为此不惜暴露自己。也许她将对某人的愧疚投影在了我的身上,但那是我平生第一次见到某个人,愿意为了一个素昧平生——乃至是敌对——的陌生人不顾一切:并非出于一时义勇,而是深思熟虑后的献身。”

织田作之助的回忆并未持续太久,他思索了一会儿,最终定论般地这么说:“‘人是为救赎自己而生的’——我一直这样想。但她是为救赎别人而行动的,并非出于对自己灵魂的拯救,而是单纯的‘想要这样做’。”

织田作之助一度很好奇支撑她行动的动因是什么,要知道利己乃是一切生命生存的本能,如她一般的行动必有非常强大的信念支持不可。而当时她面对纪德时,近乎万念俱灰同归于尽的心情连他这个旁观者都感受得到,实在是让人感到矛盾。

不过现在已经不用问了。他想着,却发现友人已经很久没出声了。

——话说回来,今天忽然提起这个话题,也让他感到有些奇怪:“太宰,你是不是……”

“嗯?”

青年抬起鸢色的眼睛看着他,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已经习惯太宰与他并肩高了。

织田作之助想了想,将后面的话吞了回去。

如果太宰恢复了记忆,他肯定会主动去找红药道歉吧。织田作颇为乐观地想着。红药对待友人一向宽和,失忆这种事又不是太宰能决定的,她必然不会见责,这一点太宰也肯定清楚。

于是他换了个话题:“怎么忽然提起这个?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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