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 章 第16话

朱小熙今天在奶奶家过年，爸爸妈妈和众亲戚凑了两桌麻将，搓得稀里哗啦，电视里响着主持人宏亮的嗓音，正在播报各地春节祝词。

“还有一分钟，我们即将迎来XXX年！”

“让我们一起倒计时，等待这一刻的来临！”

麻将桌上的人不约而同地瞥去一眼，继续打牌。

“十、九、八……三、二、一！”

电视里登时一阵锣鼓喧天，与此同时，朱小熙的手机传来连续振动。

他这会正困得要死，陪在妈妈身边直打摆子，小熙妈妈终于听到他手机的声响，打出一颗二筒，而后推了推儿子。

“小乖，小乖？”

小熙打个激灵，马上清醒过来，迷茫问道：“干吗？”

“你手机响了。”妈妈提醒道，“困了就回屋去睡。”

奶奶也附和道：“对啊，小乖去奶奶房间睡，奶奶电热毯都给你插好啦。”

朱小熙揉揉眼睛，困怏怏道：“奶，那你晚上睡哪？”

“这才哪到哪！”奶奶笑道，“说好了打五局，怎么也得到早上七点钟吧，结束就直接烧饭了，你去睡好了。”

朱小熙：“…………”

瞧着奶奶通明锃亮的眼珠子，小熙无奈道：“那好吧。”继而又叮嘱：“奶奶，你要是吃不消就别玩了，跟我挤一挤睡吧”

奶奶嗯嗯点头，注意力再次聚焦在麻将牌上，小熙撇撇嘴，拿着手机回房了。

钻进暖融融的被窝，朱小熙拿出手机看了眼，全是各路狐朋狗友的拜年信息，叶东隅的短信也夹杂在其中，共有四条。

12：00【宝宝，十二点了，除夕快乐！】

12：05【宝宝，现在已经是新的一年了，我希望你今年过得快乐幸福，身体健康，也希望你一直过得快乐幸福，愿你永远都是那个纯真可爱的少年。】

12：15【宝宝，饺子吃了吗？外面下大雪了，你那边也一样吧？多穿点，别着凉。】

12：16【宝宝……我很想你。】

奶奶家位于市区，不得燃放烟花炮竹，此时夜已深，外面天寒地冻，人迹全无，沿街的路灯明亮，大片的雪花纷纷扬扬，发出沙沙声响，显得格外静谧。

看到最后一条短信，朱小熙蓦然静了，下一刻，莫名的愧疚之情油然而起。

仔细想来，他已经一个多月没有跟叶东隅见面了，这期间的通话屈指可数，回复的短信也是敷衍潦草。

他为何要这样对待一个老实男人呢？

何况那个男人还是他的男友，什么都没有做错过……

朱小熙回忆起他们从前的点点滴滴，叶东隅对他百依百顺、温柔体贴、照顾迁就，不禁觉得自己这样做真的很渣。

想到这里，小熙把电话拨了过去。

“喂？”电话那头，叶东隅的声音充满惊喜：“宝……小熙，过年好！”

“哥，过年好，给你拜年了。”小熙柔声说，“也给爷爷奶奶拜年，祝他们身体健康，万事如意。”

“哦、哦！”叶东隅忙不迭道，“好的好的，我会转告他们，那也跟叔叔阿姨问好。”

两人礼节性地寒暄片刻，叶东隅短暂一迟疑，而后小心问道：“小熙，你身边有人吗？”

“没有，我在奶奶房间睡呢。”小熙说，“所有人都在客厅打麻将，你随便说吧，没人听得见。”

“好好，”叶东隅笑着说，“宝宝，我好开心你能给我打电话，我、我好想你。”

“知道了，”小熙轻声道，“你不是短信里都说过了么，唔……我也有点想你。”

“真的！？”

叶东隅乐坏了，隐形的大尾巴甩起来，差点打翻炉子上的酒壶，语无伦次道：“我、我那个，嗯，我也很想你，很想！”

这话说完，两人当即陷入沉默，气氛顿时变得有些窘促。

半晌后，小熙打破了尴尬，随口道：“过年好无聊啊，我们这里连鞭炮都不让放，已经没有年味了，除了吃就是吃，要么就是打麻将，我还得陪在旁边，跟个招财猫似的。”

叶东隅噗嗤一乐，心都快被小熙的抱怨萌化了，宠爱地说：“咱家宝宝比招财猫可爱多了，是个漂亮的小白猫。”

朱小熙听得脸一红，叶东隅又道：“对了，我们这里是乡下，烟花随便放，现在就有人放呢，你听到了吗？”

小熙：“没有，听不清。”

叶东隅便把听筒对向天空，足足举了一分钟，又收回来，问道：“这次听到了吗？刚才有人放礼花，是红色和绿色的，很美。”

“听到一丢丢，”小熙道，“真羡慕你那里，还能随便放炮仗。”

叶东隅马上脱口而出：“明年带你来，咱们一起放。”

电话那头再次静下来，叶东隅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忙澄清道：“我就是随口说说，你不方便也没关系，没有逼你的意思，宝宝……对不起。”

朱小熙：“…………”

“哥，你不用总是说对不起。”小熙有些别扭地说，“你……这样会让我很有压力，唉，算了，随你吧，你开心就好，还有，我没有生气，你想多了。”

“哦，好的。”叶东隅瓮声瓮气道。

可能是太久没有联络，两个人都觉得彼此有些尬聊，朱小熙实在找不到什么话题，想要找个借口挂电话，然而不知为何，虽然叶东隅什么都没说，他却能隔着时空，感受到对方那恋恋不舍的情绪。

最终，他还是没能狠下心来。

“哥，我有点困了。”他小声说。

“哦，那你睡吧。”叶东隅道，“太晚了，我挂了，不耽误你休息了。”

“别挂！”小熙软软地喊了一声，撒娇着说：“哥，你给我唱首歌吧，哄我睡觉，好不好？”

叶东隅讶异地啊一声，红着脸，为难道：“我、我唱歌不好听，我会唱的也不多。”

“没关系。”小熙轻声道，“唱吧，唱什么都行，随便。”

叶东隅整个人简直懵了，一时不知所措，小熙便哼哼唧唧地催促，声音甜甜腻腻的，听得叶东隅的心快软成了水。

“好！”他把心一横，说：“我唱给你听。”

小熙嗯了声，耐心等待，片刻后，手机那头传来叶东隅温柔的歌声。

“听见——，冬天——，的离开，我在某年某月醒过来。”

“我想——，我等——，我期待，未来却不能因此安排。”

那是孙燕姿的《遇见》，当下正流行，叶东隅的嗓音低沉而有磁性，带着淡淡的哀伤，更溢满无限的爱意。

“我遇见谁，会有怎样的对白？”

“我等的人，他在多远的未来？”

窗外的雪花簌簌飘落，仿佛一朵朵银色的绒花，恬静而美丽，周遭的声音渐渐隐去，小熙的耳畔全是叶东隅好听的低吟。

这一刻，他的心忽然被那深情的歌声轻轻敲打一下，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悄悄生根、发芽。然而那微妙的感觉却像刹那的花火，还不待他反应过来，早已转瞬而逝。

“我听见风，来自地铁和人海。”

“我排着队，拿着爱的号码牌……”

终于唱完整首歌，叶东隅偷偷吁了口长气，紧张地说：“我唱完了，难听吗，宝宝？”

朱小熙回过神来，随口道：“好听，挺好听的，谁说你不会唱歌，我觉得唱得挺好的。”

叶东隅安心了，呵呵傻笑几声，说：“谢谢宝宝，你困了没？困就早点休息吧。”

“嗯，困了。”小熙确实有些睁不开眼，困倦地说：“哥，那我挂了，你也早点休息。”

“等等，小熙。”叶东隅忽而想起什么，犹豫少时，小心问道：“你……什么时候返校？不是说年后要去剧组面试吗？通知具体时间没？我去长途汽车站接你。”

小熙这才想起之前的连环谎，虽不忍继续骗他，但一个谎撒出去，就要撒更多的谎话来圆，只得道：“还没通知呢，不用你来接，我都多大人了，你好好在家陪爷爷奶奶吧。”

“我初七就返市了。”叶东隅说，“我们公司初八开工，我得去上班了。”

“唔，那你就好好上班。”朱小熙道，“我大概那时还没回去呢，等我具体有了消息再通知你吧。”

叶东隅一想也行，于是又叮嘱小熙几句，无非是注意身体、吃好玩好，诸如此类的废话，最后挂了电话。

远方的黑夜，一朵绚烂的烟花腾空炸开，叶东隅的嘴角翘得老高，只觉这是他有生以来，过得最幸福、最温暖的除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