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下了极大的雨,黑云翻墨,白雨跳珠,啪嗒啪嗒落在房檐屋顶。风卷地,树木狂摆,席卷了整个京都。
索河波涛汹涌,不似往日温顺,蓝桥上商贩早早收了摊,一场夏日暴雨,让繁闹街道难得安静下来。
风雨飘摇的主街上,灰暗角落里突然冒出个妇人,穿着杂草蓑衣,脚上的草鞋全被浸湿,怀里像是紧紧抱着什么,竭尽全力地在雨中行走,然而风雨狂暴,她仍是步履维艰。
影子在暴风雨里飘荡,好不容易来到栋大屋前,身上的蓑衣已被狂风吹散,她使劲叩门,用尽全部力气与呼啸风声做最后的较量。
“黄掌柜,掌柜的,救救命啊……”声音时高时低,刚一出口就被暴雨瞬间淹没,仿佛永远也越不过黄家药铺的那扇高门。
好一会儿,阵阵急促敲门声才传出去,院里的灯逐渐亮起来。
药铺生意与别家不同,夜晚也有当值的小学徒,一般都是和衣而睡。朦胧中听见动静,望望窗外天气,啰嗦着哪个没眼的竟这会儿来,不情愿地爬起床。
黄掌柜其实还没歇,正和大娘子还有秀儿在房间里喝茶说话,左不过还是惦记华家的那位公子,总想着能找机会再见一面。
小学徒来敲门,说有急症的客人在前面等。黄掌柜不敢怠慢,拎把伞就出了屋。
不一会儿回来,双手拍打着身上的雨滴只是摇头叹气。秀儿好奇地问:“爹爹这么快就瞧好了,那人可是不要紧?”
“哎,不是不要紧,是没办法啦!”皱皱眉头,又垂眸连连叹气。
“想必是老人家病得重?”秀儿还忍不住打听,端上盏杏仁泡茶。
“不是老人家,是个男娃儿。”黄掌柜抿了口润润嗓子,“说起来真是可怜,不过半岁而已,也不是要命的病,小儿急诊。”
“常有的事吧,”黄大娘子磕着瓜子儿插话:“秀儿小时候不也闹过,还至于大雨天的来打扰人!”
“人的体质各有差别,这娃儿生得不足月,身子骨弱,还天生带有哮症。听他娘说前几天才去过王婆药铺,给了些清热解毒的药,只看娃儿自己的抵抗力。”
“王婆药铺那可是专门诊治小娃儿的,都不行呐!”
“嗯,烧还是不退,已经好几日了。”
“你可不敢接这个活,”黄大娘子把瓜子一甩,拍拍手,“省得砸了自己的招牌!这种事就是各听天命,娃儿不足月怪谁?救不活也是天意!”
“娘,话可不能这样说!”秀儿站起身,有些吃惊如此冷酷的话竟从自己亲人嘴里说出。
黄掌柜最烦娘俩个起争执,慌忙摆摆手,“我先给些退热药,今夜雨大,前面倒座房也空着,就让住一晚明日再看。”边说边叫伙计去喊老妈妈,接秀儿去休息。
黄小姐忙起身,想着几步路而已,不要劳烦别人。
“爹爹,救人乃行医根本,可不能听娘的!”秀儿走出上房,还在给掌柜的念叨:“要想想法子。”
女儿柔善,看着她举起伞,提上花灯离开,还总不放心地频频回头瞧自己,黄掌柜欣慰地点点头。
暴雨毫无停止的迹象,哗啦啦倾盆而下。半夜还打起雷,闪电落到绿纱窗上,电光火石,把独自住在阁楼上的林思淼吓一跳。
她最怕闪电,总觉得会劈到自己,打雷倒还好,实在不行就把耳朵埋到枕头里。
突然想到下午才买来的年轻伙计,庆幸自己收了他,毕竟这小楼里多个人照应也好,她一个女孩家总是不太安全。
“小娘子穷,我也穷,穷穷联手,岂不般配!”
“你咋不说负负得正嘞。”
“应该是物极必反,否极泰来!”
想起昨日的玩笑话,林思淼抿嘴一笑。
阁楼上除了思淼住的屋子,还有个紧挨的小房间,她仔细琢磨一下,还是不放心让男子住进来。
他那个聪明劲,保不准自己从系统里拿药的事就能被发现,不能冒这个险。
在底下的大堂里走走看看,思忖了半天,终于决定用屏风隔出个小地方来凑合。
说是明天就要搬过来,可这会儿根本没时间去买屏风和床,再说自己也没钱。
想到黄老板给她的体己钱还分文没动,林思淼寻思老话常说,人无远虑必有近忧,不到关键时刻绝不能用。
左思右想还是决定去借,新房东就住在街头上,平日里待人接物都挺和气。
她想起的这位房东,复姓令狐,也是个有意思之人。年纪四十开外,生得五短身材,皮肤黑黝发亮,看上去满脸凶相,头次见把林思淼吓一跳,还以为遇到匪寇,直到说出话来温柔可亲,她才敢给的定金。
其实都是容貌惹的事,活脱脱赏心悦目的反义词,让她想起那句“三寸丁古树皮。”
偏偏娶得娘子美得很,天鹅颈,乌发垂,见人就笑,性情随和。和黄大娘子不同,一点儿没有清高样。
不过要从人家那里借东西,自然不能空手去。林思淼从系统里取出百分百药用纯露玫瑰水,倒入小瓷瓶,又拿出胶原蛋白/粉搁到木盒子里,她为了模仿中药铺的外包装,进了不少瓶瓶罐罐。
放到纸里,系成漂亮的虎头包,全是在上家药铺学的手艺,干一行有一行的方便,她得发挥发挥。
晚饭前提起来,笑盈盈地去敲门,出来的正是令狐大娘子,“哎哟,林小娘子怎么来啦。”热情地往里引。
家里只有大娘子一个,林思淼先把带的礼物放到桌子上,也不提别的,只夸令狐娘子美貌,问用的什么好东西。
林思淼自己也美得很,听见美人儿都艳羡自己,令狐大娘子自然很受用,用手帕捂嘴笑笑,“哪有什么好东西,不过随便租出去几间破房子过活,还能用万香阁的东西吗!”
林思淼有点后悔没把那瓶蔷薇露留下。
她推推自己带来的纸包,“大娘子,我那里也有玫瑰露和养颜粉,都是祖传的方子,不敢说比万香阁的好,可也不差的。”
令狐娘子有点不好意思,执意不收。思淼开口道:“大娘子要不收,思淼还有事相求,岂不是没法张嘴了。”
这才把想借用几个屏风和一张小床的事说出来。自古抬手不打笑脸人,何况人家还带着礼物。
令狐娘子想了想,记起家里没租出去的房子里确实有些屏风和床,但很破旧,不知思淼介意不。
她赶紧道谢。令狐娘子又张罗着找人帮忙,把东西抬进春回久药馆里放好。林思淼捧出些蜂蜜润喉糖,事先都用纸包好,分散给大家,既做宣传也是意思一下。
再回来仔细擦洗打扫,两个海棠花屏围着张小木床,她又拿些被褥,刚好是夏日,也不用很多,看上去干干净净,整洁温馨。
她终于满了意,回到楼上休息。心想自己可真是个好老板呀!完全把空手套白狼,一个子儿也没给就要了人家卖身契的事抛之脑后。
听窗外电闪雷鸣,雨急急地下了整夜,天将亮放晴时,她昏昏入睡。
大雨后的京都,清晨空气里飘着如烟水雾,虽然风吹落树叶满地,花瓣也飘零飞入索河,但经过风雨洗涤后,仍在枝头挂的绿叶和花朵却更为舒展,显现出酣畅淋漓的生命感。
两个年轻男子在晨雾中行走,踏在湿漉漉的地上,一个紧紧抱着包袱,嘴里担心地念叨:“公子,就带这么点换洗衣服够吗?”
“我就是个穷伙计,哪里来的这么多家当!”另一个漫不经心地答。
“衣物全是按公子要求新置办的,别的都没什么,公子可千万记得那命根子,换衣服时别忘了要放到里衣的小兜里。”
“记得。”
“睡觉时要么放入枕头下,要么就还放到里衣内。”
“安心。”
“公子——”
“我说,”华奕轩停下来,扭身瞧着愁云惨淡的伍儿,“你什么时候这么啰嗦呢?”
“公子,可千万照顾好自己,老爷去避暑没几日就回来了,小的我——”
怕他声情并茂地没完没了,华奕轩赶紧抢过包袱,伸手晃了晃,示意前面就到了,不用再送。
“公子——”噘着嘴,可怜巴巴。
“又怎么啦!”
“你为什么非要去春回久当伙计啊?真是贪玩吗?”
华奕轩笑嘻嘻,语气玩笑:“你觉得呢?难道我是那么轻浮的人吗?”
“肯定不是!”伍儿不假思索地回答,眼神里充满对自家公子的信任。
华公子伸出手,深情款款地拍拍小书童的肩膀:“伍儿,那——你就看错我了!”
天空乍亮,太阳初升,月牙儿也没落下,白白地挂在天边。日月同辉之景显现,华奕轩瞧着非常得喜欢,信步走到春回久门前。
林思淼还在睡梦里,一声翠鸟鸣叫,整个都城都已经醒来,僧侣开始化缘报时,街道上升起炊烟袅袅。
黄秀儿今日也起得早,她还惦记着昨夜的那对母子,生怕自己爹爹惧内,顺了娘亲的意思把人家赶走。
随便梳洗一下,也没吃茶,直接就要去倒座房外瞧瞧。她踩着落叶从后院门往游廊上去,刚过了垂花门,却见黄大娘子从倒座房里出来,左右看看无人,才朝大堂里走去。
黄秀儿赶紧躲在垂花门后,一脸疑惑。少会儿,又见位妇人抱着小娃儿走出来,似乎要出院子。
她好奇得很,轻轻唤了声,“大娘子,要去哪里?”
那妇人回头,瞧见一个娇小姐出了垂花门,有点吃惊,磕巴道:“哦,给娃儿看病去。”
“这会儿前面还没开张呢,你且坐坐再说。”秀儿温柔地说着:“去了也是白等。”
妇人低下头,不好意思,可是似乎又急着要走,结结巴巴开了口,“这位小娘子,谢谢你的好心,我……要去别家看看,不是说黄家药铺的药不好,是这孩儿麻烦,适才听说街角有新开的药馆,想去试试哩。”
黄秀儿问:“哪家?”
“叫什么春回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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