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6 章 锋过槛月定黑白5

北城细雨蒙蒙，晴厉与崔知夏碰头，见几人面色凝重，便知生了坏事，原来是半柱香前，抵达此地的郑昭明将姜鹤霄客套请了回山。

晴厉到底晚了一步。

崔知夏跪地拱手：“是属下过失，让仙界那帮贼人有机可乘，几番谎言便将鹤霄君骗了过去，殿下，这该如何是好。”

晴厉好奇道：“姜鹤霄自愿回去的？”

崔知夏道：“是，殿下。”

晴厉摆摆手：“你先起来，路过的当以为我欺负你似的，以后真不准这么跪了。”

崔知夏起身拱手：“是，殿下，敢问殿下，是否需要我们整备整备，去昭关将鹤霄君要回来？”

晴厉有些惊讶：“为什么要他回来？”

“属下斗胆妄言，鹤霄君与您关系亲如兄弟，他这遭被仙界带走，殿下心里铁定一百个不愿意。”

晴厉道：“老崔，好久前我便与他一刀两断成了陌路人，亲如兄弟这词儿用在我们身上着实不大好，你就换个形容，比如。”

“比如？”

“冤家。”

崔知夏点点头：“冤家好！”

“是吧？”

“是啊！”

应海立在身侧，满脸纳闷地瞧着崔知夏，嘟囔道：“老崔这是被带偏多少次了。”晴厉果断将糕点塞进他嘴里：“慢慢吃，别说话。”

应海嘴巴被整得鼓鼓囊囊，双瞳睁大了瞪他好几眼，晴厉笑着拍拍他肩膀，慢条斯理地说一句：“应海兄，有件事儿想请您帮个忙。”

应海道：“说说看。”

晴厉指指前路那条排了长队的糕点铺子：“那家味道真心不错，能劳烦应海兄帮忙跑腿排个队，买几盒子桃心酥栗子糕吗？”

应海脸皮抽了抽：“姜鹤霄都被抓了你还有心思吃这些东西？”

晴厉唔声：“这两者又没什么关系，况且郑昭明行事坦荡光明磊落，真不会害姜鹤霄，这点你放心。”

“我说的不是这个。”应海蹙眉，“你究竟明不明白，就算郑昭明好，其他那些个看不爽坠魔的仙家老祖铁定不会让他姜鹤霄好过，郑昭明能护他一时，护得了一世吗。”

晴厉沉默半晌：“他没坠魔。”

应海道：“但仙界已然认定了他坠魔，你瞧瞧那群狐狸嘴巴说起来简直能把老天爷都给气死了。”

晴厉挑眉，赞他：“你说得没错。”顿了顿，又道，“姜鹤霄那厮古灵得很，此番昭关寻他回去，定有他自己的打算。”

应海道：“所以你就这样干等着？”

晴厉笑道：“偷一偷闲月度日嘛。”

应海呸声：“光天化日哪来的月亮。”

第三日深夜，天顶云层重重晕着光圈，晴厉身旁睡着崔有有，崔知夏捎来温粥豆包小菜，端到桌案上道：“殿下，鹤霄君离开前还嘱咐我，说您近日胃口不大好，让我们给准备清淡些的。”

晴厉捧着热粥，闻言顿了顿，轻声问道：“外界可有消息？”

崔知夏将旁边的崔有有抱起来摇了摇，回答：“北方长留山上频生白夷灾厄，如今仙界百家已集结多人抵达北城，最近局势紧压，也不知道会生出什么异变。”

晴厉将豆包吃进嘴里，想起罗念生那张嘴脸，眉头微蹙：“老崔，先把孩子抱去屋里吧，稍后再谈。”

“好嘞，我待会儿再来。”崔知夏便去了。

晴厉夹筷吃菜，抬眼望见周青云立在对面，并且对他恭敬作揖：“晴师叔。”

晴厉纳闷道：“姜鹤霄那厮都走了，你不走？”

周青云道：“晚辈奉姜师叔嘱咐，守在晴师叔身旁护您安全。”

“这话，说反了吧。”

周青云笑道：“姜师叔早前便猜测郑门主所意，离山前特意嘱咐我不要离开子芳山，姜师叔还说，若他回不来，便不要等他了。”

晴厉心生不悦，阴着脸儿地瞧看上头残月，等凉风拂面，嘴里嘟囔道：“果然骗子。”手里那双竹筷被他崩断，安静片刻，询问，“青云，你究竟是他什么人？”

周青云并无隐瞒，坦然回答：“姜鹤霄是我小叔叔。我本姓姜，原是姜国兰忠亲王幼子，后因种种因缘，才被我小叔带进昭关修仙，我那会儿刚进山，体质虚脱，确实受了姜师叔精心照料才好些，故而晴师叔的事，好晚些才知道。”

晴厉头疼地摆摆手：“越扯越远了，我就问你俩什么关系，不用扯这么多。”

周青云道：“但，但是当年晴师叔和姜师叔关系闹僵，铁定也有我的因素，故而我愧疚多年，不知该如何是好，只想早些与您解释解释，让二位师叔冰释前嫌。”

晴厉笑道：“我知道了，其实你不必这样，那些事儿统统算在一起也全是我的债，和你没关系，不过还是得多谢你，青云，谢谢你告诉我。”

周青云道：“师叔，你真好。”

应海将一盘子水果置在桌案上，顺手拍拍周青云脑袋安慰：“别哭，晴秋成那厮就喜欢欺负人，你应海哥哥帮你教训他好不好？”

晴厉将樱桃塞在嘴里咧嘴笑了笑：“刁鱼，你哪只眼睛看见我欺负他的。”

应海嗐声：“你丫晴秋成说好了不许提这个的！”

晴厉吃到第三颗樱桃的时候，察觉到那枚玄禾玉佩的灵力波动，可能是姜鹤霄查到了什么也说不准，他吐出樱桃核，站起来拍拍屁股，沉声道：“我出山一趟。”

周青云见之，立马跟上：“我也去。”

晴厉道：“不准，姜鹤霄不是让你好好待在这里的吗？”

应海发现他腰间那块玉佩隐隐发亮，沉思片刻，将那盘子水果全部塞进嘴里后跑到晴厉旁边儿说道：“我也去。”

晴厉脸色微妙，瞧他那张鼓鼓囊囊的脸颊：“兄弟，你吃完再说，没人和你抢。”

姜鹤霄起步回到昭关，半途被人拦住，如他所料，总仙会的算账来了，当时他并未多言，转身对郑昭明拱了拱手，出言甚是尊敬地说了两句话，郑昭明脸色微变：“不成，你这厢去了还能完好无损地回来吗？你不准去，就算老子我今日折在这里，也要和他们拼了！”

姜鹤霄道：“是我害人在先，总仙台既要追究，我便同他们回去，绝不能扯到整个昭关。”

郑昭明道：“姜鹤霄，你也是昭关弟子，我难不成还得任由总仙台那群老仙抢人么！”

姜鹤霄没有犹豫，拿出兜内仙山牌，将其递给旁边满脸震惊的郑清冗，抬手，两指并拢摁住额间，将昭关护心印记解了开来，郑清冗立马反应过来：“姜师叔！你疯啦！”昭关子弟谁人不知解除额间护心印记的意思，便是明示了此人正式退离昭关，“姜师叔！”

姜鹤霄对其再度拱了拱手：“鹤霄真心感谢郑昭明门主，但此事与昭关无关，我无心牵扯你们，如今亦是最后一次借助郑门主之手，望郑门主海涵。”

郑昭明脸色微微阴沉：“你知道去总仙台是什么结果！你知道这些，还百般维护晴秋成那厮，你知不知道他本性难移，为何如此信他还帮他解下这重重罪孽？！”

姜鹤霄淡淡道：“如同郑门主信我一般，我也信他。”

郑昭明顿了顿，怒意袭上心头，咬牙切齿道：“姜鹤霄你这个榆木脑袋，真被晴秋成糊弄了脑袋不成？你看不清局势吗？他们要的是晴秋成，不是你！”

姜鹤霄道：“他们为什么要晴秋成，想必郑门主心中早有答案，但为何迟迟不敢承认，晴秋成当年所遇之事确实是他们暗中作梗。”

郑昭明道：“我怎么是不敢承认？石静迁和葛良越都死了，想还他清白，至少讲究真凭实据！”

“真的死了么？”

“……什么？”

姜鹤霄双眸淡薄，回答：“葛良越没死。”

重回启鸦城崇山顶，姜鹤霄被单独关押在禁牢里关了两日，倒是没子弟来审问他晴秋成究竟在哪里，姜鹤霄沉心候人，直到第三日亥时，月色姣亮浮进了铁窗间里，将姜鹤霄身形圈住了。

结界被解，无涯缓步进房，身后胡狗跟随，安静片刻，他无奈叹息声：“姜鹤霄，做好人也不是你这个做法，前面说他晴秋成清白无辜，后边儿还帮他抵罪，现在倒好，你又被抓进来，就算是我也没办法啊。”

姜鹤霄悄然睁眼，双眸瞧着无涯：“帮他抵罪？他有什么罪？”

无涯摊手：“晴秋成杀了石静迁仙尊，当时有目共睹，你不能当我们这群神仙眼瞎耳聋啊。”

姜鹤霄冷笑一声，手撑膝盖缓缓站起身，沉沉道：“晴秋成杀了他？无涯，你也不能当我是眼瞎耳聋的货。”

无涯道：“难不成石静迁那厮愚蠢至极，想借着自尽嫁祸给晴秋成？”

姜鹤霄道：“倒并无可能。”

无涯笑两笑：“你诓谁呢。”

“但还有第二种可能。”

无涯笑着瞧他：“葛良越？”

姜鹤霄淡淡道：“是啊。”

无涯冷笑一声。

姜鹤霄也随之冷笑一声，眼神顷刻间寒意凉凉如冰冻深渊盯着无涯：“不就是你么？葛良越。”

无涯挑眉：“你什么意思啊？”

“葛良越，就算你再怎么聪明，个人习惯是骗不了人的，就好比……”姜鹤霄已然运灵生风，书卷桌椅随之跌倒，环身而转后瞬发倾砸向无涯，无涯抬手结印，控住那些个浮物，姜鹤霄笑一声，“你的习惯。”

无涯握手当场捏碎当空浮物：“你既然早晓得，为何不指认。”

姜鹤霄道：“如今的新任仙尊，我若是指认你，可不是会被当成疯子么，再者，陪你耍，你不是也乐意？”

无涯闻言，竟笑起来：“姜鹤霄，我原以为我是疯子，晴秋成是疯子，没想到你也是疯子。陪我耍？被总仙台关在掖悲山很好耍吗？被十八金莲阵、地狱炼火还有天雷摧残身体，好耍？你究竟怎么个意思，为了引出我，都这么厉害了？”

姜鹤霄道：“若非厉害，当年也不会将你打得连回家路也不认得。”

无涯眼神瞬间冰冻，当年那股子对待晴厉的疯狂表情逐渐回了些，他百般不耐烦：“看你不爽，你还是死吧。”摆摆手，姜鹤霄脚下地板爆出密密麻麻的蛇藤，姜鹤霄原地消失，转瞬出现在无涯眼前，手里一柄银剑，毫不犹豫对其脖颈砍下去。

胡狗出镖抵住攻击：“主子快走！”

无涯笑道：“你别打岔，让他砍，砍死了算他赢！”

姜鹤霄猛然发力，抬手一掌将胡狗劈向墙壁，墙壁碎裂，胡狗当场晕倒，无涯挑眉：“姜鹤霄，那厮可真的是无辜人，至少没害过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