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 章 现实（3）

雨还是没有停。

李磊撑着伞，站在脱轨列车的残骸边，指挥着人员清理现场，并努力搜救幸存下来的人。

几辆红色的消防车停靠在不远处，机器消防员拿着水管，正对着残骸上燃烧的火焰喷洒着水。

在织出的水幕中，火焰变得模糊，就像被蒙上了一层薄薄的透明的纱。

不一会儿，李磊便看见有一个医疗机器人抬着一个浑身都是血的人从残骸堆里跑了出来。

看那人伤势，也不知道那人还有没有救。

在22世纪，列车脱轨的事情发生的概率可以说是微乎其微，上了这趟列车的人简直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李磊默默叹了口气。

他今天本来计划着在家里休息陪陪老婆小孩的，结果这突然发生这么大一起事故，警局警员又不够，他的计划就这么泡汤了。

撑着伞，看着雨水沿着倾斜的伞面滑落到四周，然后凝成一滴又一滴的水珠，与伞外飘飞的雨连成线坠落到地上……雨声总是很能让人平复心境的，何磊不禁发起了呆。

“李队，你应该过来看看这个。”

突如其来的一道男声打破了何磊心中的宁静，他循着声音看去，只见自己的下属黄齐——警局里的电子技术人员正站在离自己不远处，手里拿着一个小小的铁皮盒子。

“这就是这辆失事列车的黑匣子。”

李磊点了点头。

“我们去个隐秘的地方看。”

隐秘的地方指的其实是距离列车事故现场不远，靠在路边的一个已经废弃了不知道多少年的小仓库。

仓库内黑乎乎的，没有玻璃，照不进来光，里面的灯也是坏的，但这些何磊都不介意，毕竟他们需要的就是这么一个地方，一个可以防止第三者干扰的地方。

在仓库里，黄齐右手从口袋中掏出随身携带的小型螺丝，轻轻撬开了黑匣子上的投影锁，接着，一束光芒从机盒上的投影灯孔穿出，投射到仓库掉了漆的墙壁上，五彩的光芒瞬间照亮了整个仓库。

投射在仓库墙壁上的画面里，一个中年男人正操控着列车电子行驶平台，口中哼着一首名叫《去年花开》的歌。

在操控台旁的小桌上，放着一个画着Q版斑马的水杯，斑马张大的嘴巴里正显示着一行闪着红光的数字——水温26度。

李磊看着黑匣子投影出来的画面，心中不禁有些疑惑。

这个司机明明并没有喝醉啊，究竟是什么导致了列车脱轨呢？

这个疑问很快就迎来了答案。

在投影的画面里，在司机的歌声里，在静默的时间里，能看见车窗外密密编织的雨丝，能看见山丘半坡上干枯而扭曲的树枝，能看见高架桥下飞驰而过的车辆。

这本该是一幅岁月静好的画面。

司机抬手，从操控台旁的小桌上拿下了自己的水杯，正准备喝一口的时候，何磊看到了一幅他此生难忘的诡异画面。

投影中，司机的身体竟然开始扭曲，然后变为了一堆马赛克一样的像素。可是这名司机却好像并没有察觉自己身体的变化，甚至用他那已经模糊的嘴巴饮下了杯中的水。

溢出的水珠沿着他的身体滑落，下一秒，司机整个人就像被堆好的沙堡突然被大风吹过一般，霎时间崩塌，化为了点点星星的粉末。

而司机喝水前在操作平台上下达的转弯指令依然在被执行着，因为司机的突然消失，失去了下一步指令的列车头很快便偏离了轨道……

……

刚刚他目睹了什么？

李磊不敢置信地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然后看向了与自己一起目睹那离奇的一幕的黄齐，后者也很是吃惊地张大了嘴巴。

一个活生生的人，竟然生生化为了粉末，转瞬间就从世上消失不见，这一幕让谁看了都会觉得难以置信。

“李队……”

黄齐的嘴巴几张几合，终于还是出了声。

李磊并没有等对方说完，下意识地就脱口而出道：

“这个录像没有经过第三方加工处理过吧？”

这话说完，李磊就意识到自己究竟问出了一个多么愚蠢的问题。

这可是黑匣子！黑匣子的录像到手的第一方除了他们警方以外还能有谁呢？

可是……

那个司机的突然消失怎么说？这么离奇的一幕究竟怎么解释？

李磊沉默了下去，他感觉自己好像接触到了一些不得了的东西。

在得到黄齐否定的回复后，李磊将对方送出了仓库，并且再三嘱咐对方要将看到的画面死守在心中，不要告诉其他人。然后，他拿出了自己的手机，拨通了王局长的电话。

“喂，小李，你有什么事？”

“王警长！我们在脱轨列车里发现了黑匣子，里面的记录……我想你看了一定会大吃一惊……”

“嗯？”

远在静安寺警局办公室里的王传君疑惑地皱了皱眉头。

李磊这个下属，从来不会像今天这通电话里这么焦急不安。在王传君的印象里，对方一直是一个做事很稳妥，很冷静的人。

王传君隐隐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就要发生了。

警局外，天空中突然响起了雷鸣声，震耳欲聋，就像一辆战车在那九尺之上的高空大摇大摆地驶过。

“出什么事了？”

王传君询问道。

“王局……有些事不好说……我将列车黑匣子上的内容传给您，您亲自看看吧……”

……

电话被挂断。

王传君目不转睛地盯着手机，很快，李磊的消息便传了过来。他将信息栏打开，然后飞速打开了对方传给他的视频。

只见在一个四面都是白色车壁的车厢内，一位戴着画着火车站官方标志的帽子的中年男人正一边哼着歌一边操控着列车的电子驾驶平台。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接下来的画面与李磊黄齐二人看到的并无不同，画面中的司机先是扭曲，然后化为了粉末，飘洒在整个车间内。原本被司机端在手中的水杯因为司机的突然消失，从半空中落下，摔在了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

王传君看着手机上的画面，不敢置信地将视频回放了好几遍，最后才不甘心地，后知后觉地将电话回拨了过去。

“小李。”

王传君说。

“黑匣子的事暂时不要宣扬出去，我先汇报给上级，我们再等候指令。”

“好的，王局。”

……

挂断电话，窗外的雷声再次霹雳地响起，就像一根棒槌狠狠敲在王传君的心脏上，敲得他一个激灵。

拨通上海市总警察局局长的电话，听着耳边的嘟嘟的提示声，看着窗外仍在飘飞的雨，王传君不禁觉得——这世界恐怕要变了天了。

……

高子桢并没有随高母一道回到哑巴山公寓，她中途转了车，去了位于徐汇区的方达广场。

原因无他，只因为她的好朋友——夏蜜给她打了电话。

夏蜜和高子桢是大一认识的，她俩一个宿舍，在高子桢住宿时，一寝室里就属她二人玩得最好——不过高子桢只在学校住了一年就申请搬出去住了。虽然俩人不再是舍友了，但因为大学所选的必修系是同一个系，所以俩人还是经常在课上碰面，关系倒也并没有就此淡下去。

“高高啊！陪我去看场电影呗？”

在和高母一起坐在回哑巴山公寓的车上时，高子桢一接通夏蜜的电话，对方那标志性的大嗓门便响了起来。

高子桢本来是不想去的，毕竟相比于电影，她还是对游戏更感兴趣一些——她还计划着回到家后就继续去探索《2020》的世界。不过夏蜜说了，只要陪着她去看电影，她就会把她家那套旧款的vr座椅送给高子桢。

虽然vr座椅很贵，但是放在夏蜜身上一切都说的通，就俩人相处这么些年来，高子桢心里很清楚对方究竟有多么壕，出手能有多么阔绰。

所以在一套vr座椅的利诱下，高子桢很是心甘情愿地屈服了。

夏蜜挑的电影是一款年岁颇大的老片，名字叫《时间救援》，上映于2028年。

这部电影曾斩获了2028年的金猎豹奖最佳视觉效果，最佳原创剧本，最佳男主三项大奖，是经典中的经典，直到现在都位列某瓣上的top250之中。

高子桢是听说过这部片子的，准确来说，她是听过这电影里的男主角扮演者——陶羽飞。

陶羽飞，21世纪Z国最知名的演员之一，凭借出道拍摄的首部影片就拿下了金猎豹影帝和金猎豹最佳新演员。

可惜英雄薄命。在他35岁时，他便死在了一场火灾之中。

在其短暂的一生中，总共斩获了多达4座金猎豹最佳男主角奖，是获得金猎豹奖最多的演员之一。在其逝世之时，金猎豹甚至专门为他做了一个长达2分钟的短片纪念他。

夏蜜挑选这部近期重映的《时间救援》，高子桢不用脑袋想都知道对方一定是奔着陶羽飞去的。

在俩人还是室友的时候，夏蜜就不止一次在她面前表露出自己对陶羽飞的喜爱，无数次夸赞陶羽飞不仅有着绝世神颜，还有超人的演技，然后拉踩一波现在的小鲜肉。可以说，夏蜜就是一个妥妥的陶羽飞nc粉。

坐在去往方达广场的车上，高子桢看着窗外的雨景，难得的打起了瞌睡。

迷迷糊糊中，她感觉自己身处在一片火海之中，炙热的火舌舔舐着她的肌肤，火辣辣的疼。

一道沙哑的男声正放肆大笑着。

“是你们逼我的！我XXX一定会将你们逐一杀死的！你们谁都逃不了——这就是你们破坏我计划的下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