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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一名专业演员,周咿对面部表情的管理已经达到炉火纯青的境界。
盛鸿飞大笑不止的同时,周咿的神色没有丝毫变化,右脚仍然重重地踩在盛鸿飞留下的45码泥鞋印上。
覃野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大飞,马有失蹄、人有失手,你是因为一个鞋印。”
“别人不会注意,但小咿心明眼亮,一眼就看见了。”盛鸿飞摘下草帽、墨镜和口罩,走到周咿面前,“不要生我的气,妹妹,我错了。”
周咿头也不抬,嘴唇紧抿,绷成一条直线。
盛鸿飞躬着上半身,双手按在膝盖上,与周咿目光交织,“让你担惊受怕了四个月,小咿,我真诚地向你认错!”
语声刚落,盛鸿飞的腰弯得更低。
从侧面看,他的上半身和大腿几乎折叠在一起,呈现出一个标准的0度角。
一抹浅浅的笑意,由周咿唇边悄然绽开:“我没生气。”
覃野失笑:“大飞,你柔韧性不错。”
“你别误会,我是在鞠躬道歉。”盛鸿飞两手抱紧双腿,头顶挨到了高筒靴鞋面,发丝蹭到了青草汁和泥巴。
两人对话的语气轻松随意,可见关系不错。
周咿想起覃野前后矛盾的“顾虑”,瞬间明白过来:“飞哥,覃野,其实你们早就和解了,对吗?”
“我俩本来也没矛盾啊!在诺雅那件事情上,覃野和我的想法一致。他保护他的外甥女,我保护我的艺人,不问过程,只为结果。”盛鸿飞侧过脸,以倒立的视角看着周咿,“小咿,别担心,我们两个大男人,不会吵架,更不会干仗,至少要给足你面子,不是么?”
周咿强忍着笑:“飞哥,起来吧!现在不是拉筋的时候——”
小时候,不管是有意还是无心,盛鸿飞每次惹周咿生气,总要想尽办法哄她开心,现在也不例外。
0度角的造型持续了将近五分钟。
盛鸿飞低头时间过久,有点缺氧,嗓音混杂着明显的鼻音:“小咿,除非你亲口说你原谅我,否则我会一直保持这个姿势……”
“啊!飞哥,你干嘛呢?饭都没吃就跑这儿练瑜伽,不怕低血糖吗?”
彭启浩的突然出现,打乱了在场所有人的节奏。
覃野退到路旁,一手挡在面前,眼梢的笑意却藏也藏不住。
盛鸿飞呼吸一乱,动作也随之变形,他的脸涨得通红,双腿开始微微颤抖。
周咿不再管理面部表情,她一边笑着,一边扶盛鸿飞起身。
“好了,我原谅你。”
盛鸿飞直起身体,冲周咿笑了笑。
体位的改变,引起了短暂的脑供血,他脸色红一阵白一阵,眼前直冒金星,脚步摇摇晃晃。
彭启浩反应快,从背后托住马上摔倒的盛鸿飞。
“人是铁饭是钢,你每天饥一顿饱一顿的,身体垮了怎么办?”
周咿吓得不轻:“飞哥?”
盛鸿飞笑着说:“别听小彭吓唬人。我这段时间胃不舒服,他们炒的菜放了辣椒麻椒,所以我没吃几口。”
“你们的厨房在哪儿?”周咿说,“今天我下厨,给飞哥做顿味道清淡的。”
彭启浩指了指红砖小楼:“一层走廊尽头那间北屋,里面有排气扇和电磁炉,可以炒菜煮汤。”说着,彭启浩又补充一句:“周咿姐,麻烦你给茵茵做一份病号饭,行吗?她感冒了,吃不了麻辣味的东西。”
“没问题!”
路过覃野身边,周咿小声说:“我急需名厨的支援,帮我一把好吗?”
“八个人的饭菜,我半小时就能搞定。”覃野拦下周咿,“你和大飞好久不见,留下陪他说说话吧。”
“也好。”周咿会心一笑,双手按住覃野肩膀,略微使了点力气,“改天我做顿大餐答谢你。接受点菜,你点什么我做什么。”
覃野微笑:“说定了?”
周咿眨了下眼睛:“嗯,如果我忘了,你记得提醒我。”
-
除去吃饭的十几分钟,周咿和盛鸿飞聊了两个多小时。
返程途中,她倦意沉沉。
连打七个哈欠之后,她裹紧身上的外套,调低座椅靠背,闭目小憩。
周咿很快睡着了,覃野担心她着凉,连忙关闭副驾驶一侧的车窗。等红灯的时候,他从储物箱取出一条手工编织的宽幅围巾,对折一下盖在了周咿腿上。
“……烟……”周咿含混不清地说,“烟从门缝进来了。”
覃野以为她在说梦话,所以只是默默听着。
“糟糕!来不及了!”
忽然,周咿后背挺得笔直,双目圆睁,瞪着前挡风玻璃外的十字路口,额角的汗珠慢慢滑落到了腮边。
“是不是做噩梦了?”覃野关切地问。
“还有九分钟……”周咿全身都在颤抖,“我们从这里赶到老贺的家,九分钟肯定来不及!”
覃野很清楚,周咿感知到了非常不好的事情。
信号灯切换至绿灯,他一脚油门,驶上通往悦恬里小区最近的一条城市主干道。随后,他按下蓝牙耳机,拨出鞠成泽的号码。
“成泽,立刻放下手头的工作,用最快的速度去老贺的家!”
鞠成泽不知说了什么,覃野眉头紧锁,脸上笼罩着一层阴霾之色。
周咿惊魂未定,注意力无法集中到覃野和鞠成泽的通话内容,脑海中尽是熊熊燃烧的烈焰,还有——被浓烟围困的老贺和甘蕊。
上午宣誓仪式过后,“萤火”成员依次离开老贺的家。
因为订购了派送到家的蔬果和零食,周咿和覃野接了包裹才走。
解救孙媛媛那次,周咿就对悦恬里小区车辆乱停堵塞消防通道的现象忧心忡忡。
今天她和覃野下楼的时候,老贺居住的那栋楼单元门口横七竖八地停了十多辆车,不仅把机动车道堵得严严实实,而且堵住了非机动车道和行人便道,整条路水泄不通。
消防车开不进去,楼梯内部的消防栓年久失修,倘若发生火灾……
不堪设想。
刚才,周咿沉浸在半睡半醒的梦中,突然看到了蜷缩成一小团的甘蕊。出乎意料的是,甘蕊胸前的倒计时并未停止。
那串发光的数字,变成了00:09:48。
幻境中响起一串急促的脚步声,老贺撞开卧室的门,抱起甘蕊,用湿毛巾掩住孩子的口鼻——可是,当她们准备原路离开的一刹那,火舌忽然蹿起一人多高,引燃了卧室门上悬挂的半截棉布门帘。
周咿明白,老贺别无选择,惟有关紧卧室门才能避免火势迅速蔓延。
老贺家的窗户安装了防盗栏。
一旦被困,谁也没办法从卧室的窗户的逃离火场……
“周咿的预知不会出错!”覃野神色焦急,而和他通话的另一方已经换了人,“曹征,你信我,这不是天方夜谭,更不是我虚构的故事。听着,你必须马上联系距离悦恬里小区最近的消防中队,不要通过火警报警中心,你直接联系他们的中队长!”
挂断电话,覃野牙关紧咬,一刻不得松懈,将吉普车大红驶入等信号灯的左转车流。
“甘永绅被关押在看守所里,苏荏荏有流产先兆住院保胎,孟焕旌买了上午十点的火车票打算离开燕都——还会有谁要置甘蕊于死地?”
周咿的问题,点醒了覃野。
他调出手机通讯录里一个没标姓名只有代号“JH”的号码,拨了过去。
对方很快接听。
覃野按下免提键:“季珩,我看过你的日程表,这个星期你来燕都出差。有一件非常紧迫的事,你必须得帮我!”
手机扬声器传出一个清澈悦耳的男声:“你说。”
覃野报上老贺家的地址:“我们的车堵在半路,不了解火场那边的情况。被困的人除了贺教授,还有一个六岁的小女孩甘蕊。贺教授的家在一个老旧小区,她家窗户外面安装了防盗栏……”
“明白,我有别的办法。”男人打断覃野,“我正好在附近,离贺教授家不远,两分钟内就能到达。”
“听着,季珩,你救人的时间只剩不到九分钟,超过这个时限,她们很可能吸入过量浓烟导致死亡。请你务必抓紧时间,救出贺教授和甘蕊!”
“覃野,”男人的话掷地有声,“我会竭尽所能,一定把人救出来!”
-
消防员及时扑灭了老贺家的大火,阻止火灾波及上下左右的邻居,将损失降至最低。
周咿和覃野赶到之时,恰巧撞上鬼鬼祟祟四处观望的孟焕旌。
他们当机立断,联手制伏了死命挣扎的孟焕旌,把她交给率队前来支援的曹征。
“她买十点的火车票只是障眼法。”覃野对周咿说,“之后还有一个不符合常理、更加惊人的消息,等审讯告一段落我再告诉你。”
老贺和甘蕊被救护车转运到医院接受治疗。鞠成泽守在急诊室,不多时便传回老贺和甘蕊的诊断结果。
“她们说,没等吸入浓烟,就有人把她们从火场救了出去。医生也说这是个奇迹。”
而那个名叫季珩的男人,自始至终都未露面。
火灾现场清理耗时三天。
第四天一早,周咿来到老贺的家。她注视着卧室被烧毁的木质门框和窗户外侧牢固的防盗栏,不禁想起季珩在电话里说的“竭尽所能”。
这个词,正是周咿心中的坚守。
难道,季珩也是“萤火”的一员?而且他的能力与“火”有关?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覃野缓步走到周咿身边。
“直到此时此刻,我还没能摆脱可能会失去老贺和甘蕊的恐惧。”周咿深深叹了口气,“这次的事,如果没有季珩帮忙,她们恐怕……”
覃野站到周咿对面,宽阔温暖的手掌抚上她的脸颊。
“答应我,不去回想,好吗?”
周咿情难自已,轻轻投入覃野的怀抱。泪水模糊视线的一瞬,她蓦然看见卧室墙角的一支手持灭火器。
“那是什么?”
“屋里空气不好,我们出去说。”
覃野牵起周咿的手,和她一起来到单元门对面的健身广场。
周咿迫不及待问道:“灭火器瓶身熏黑了,是以前就摆在墙角的吗?”
覃野笑了笑,稍一抬手,右手食指抵住嘴唇,示意周咿先听他把话讲完。“之前我提过,关于孟焕旌还有一个更加惊人的消息——今天我终于理清了整件事的前因后果。你想象不到,甘蕊在事件发展中起了怎样的作用。”
周咿脑海里闯进一个极为可怕的念头:“甘蕊是孟焕旌的亲生女儿?”
“不,孟焕旌只是代孕孕母。她的行为,严重违反了法律。七年前,甘永绅以找家政的名义找到孟焕旌,带她去医院做了人工胚胎植入手术。在这期间,郑茜心扮作孕妇,实际上每次接受产前检查的人都是孟焕旌。甘蕊是个冰雪聪明的孩子,她从很小的时候就发现自己不是郑茜心的孩子。”
周咿掩口惊呼:“甘蕊知道自己的身世?”
“是的,她知道。”覃野说,“曹征他们在甘蕊的书包里发现了七年前甘永绅在黑市交易购买卵子的文件资料,还有他找孟焕旌代孕的犯罪证据。刑侦工作已经进入收尾阶段,下一步,检方提起公诉,甘永绅和孟焕旌将会受到法律的制裁。”
“到头来,甘蕊自己救了自己!”
“是啊!我们这些大人,都不见得有甘蕊的勇气和魄力。”
周咿心中的惊讶和喜悦,不亚于自己亲手救下甘蕊:“难怪她说不爱听公主童话,我现在懂了,因为她不但早慧,还懂得用法律手段保护自己!”
覃野感慨道:“除此之外,曹征他们还从甘蕊的书包夹层里找到了一个IPAD,浏览器的历史记录全部都在,你能猜到她看过哪些资讯吗?”
周咿略作思忖,说:“网友对他们一家人的评价,她的哥哥卓一‘意外死亡’的谜团,甘永绅利用婚姻作为跳板进入富人阶层的新闻。”
覃野扬了下眉毛:“全中!”
周咿点了点头,说:“甘蕊查过的,我也查过。甘永绅这个人不简单,他和郑茜心结婚之后,暗地里加入了一个神秘组织。那个组织的成员,都是娶了白富美跃升阶层的男人。”
“兄弟汇?”
“你也查到了?”
覃野淡淡一笑:“六年前,甘卓一‘意外死亡’,我们就把甘永绅的背景调查得清清楚楚。‘兄弟汇’是一个所谓的‘互助组织’,成员们分布在各行各业,每个月聚会一次,聚会时他们具体做什么至今仍是个秘密。”
周咿心中一沉:“‘兄弟汇’的存在,对社会稳定是潜在的威胁。比如前段时间杀妻骗保的案子——“兄弟汇”成员们的妻子,她们的生命安全时刻都在悬崖边上。”
“郑茜心已经察觉到了危险。这次甘永绅毒杀甘蕊未遂、又打伤阎珂,涉嫌犯下两起严重罪行。再者,甘卓一死亡的真相即将水落石出,甘永绅罪不可恕,检方会以最重量刑提起公诉。郑茜心委托律师办理离婚,结果应该不会太坏。另外,以目前情况来分析,甘蕊的抚养权最终归甘叔,也在意料之中。”
听了覃野的话,周咿绷紧的心弦渐渐轻松。
覃野神色凝重:“甘永绅这种人,他做出任何事我都不会感到意外。我只是没想到,六年时间过去了,他仍然是一个对亲生儿女毫无感情的冷血动物。”
周咿微仰起头,凝望着头顶一朵洁白无瑕的云朵。
“大人们爱怎样怎样,我只关注甘蕊以后的发展。希望她平平安安、健健康康长大。如果她愿意,等她满16周岁,我会作为引荐人,邀请她加入‘萤火’。”
覃野笑道:“我也是这么想的。”
周咿迎着覃野的目光,脸颊浮起一丝红意。
“现在可以告诉我,为什么老贺家卧室的墙角摆着灭火器了吧?”
“是甘蕊的主意。老贺去医院探望她的时候,她正好在看儿童安全知识读本,是她说家里最好常备灭火器,老贺觉得有道理,就买了一支放在卧室。”
“小年纪有大智慧。”周咿欣慰地笑了,“一个了不起的孩子!”
“也许甘蕊隔代遗传到了甘叔的优点。”覃野继续说道,“甘叔为人正派,甘蕊和他一起生活,我们大家都放心。至于甘蕊的生母,调查也有一些眉目了——甘永绅购买的卵子,提供者很大概率上是燕都市某个文化演艺公司的练习生,具体是谁,曹征他们正在追查。”
周咿喜不自禁:“飞哥的努力没有白费!”
覃野笑着敞开怀抱:“听到两个好消息,我们抱一个庆祝庆祝?”
“下次吧!”周咿转身走远,话语飘回覃野耳中,“我现在就去早市,买菜买肉,买鱼买虾,做顿丰盛大餐好好犒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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