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色砖头的讪笑声萦绕在周咿耳边。
但她分辨得很清楚,这一切都是幻觉。心底那声尖叫的发声者,不属于楼顶角落里的任何一块砖头。
楼顶静得出奇。
周咿捂紧耳朵,眼睛也随之闭上。
令她痛苦的是,大脑深处的嗡嗡长音,仿如一只不知疲倦的蝉,高亢而持久地嘶吼着。
风势渐猛,一股呛人的烟味飘至近处。
周咿仍保持着蹲姿,动也不动。渐渐地,她产生了错觉,脚下的防水层不再硬实,而是呈现出一种一不小心就会泥足深陷的软绵脚感。
烟雾缭绕的夜空中,忽然响起一声脆生生的猫叫声。
“喵——”
因着这声猫叫,周咿心底的尖锐嘶吼骤然散去。
烟味似乎也变淡了。
她怔住了,松开捂耳朵的手,仰起头,搜寻猫叫声的来源。蓦然间,她发现覃野不见了!
“野!”
“我在这里。”覃野的声音从楼顶下方传来,“我在17层。”不待周咿回答,他又说:“小咿,你不要下楼,等着我。”
五秒过后,周咿眼前的空气打开一条通道,覃野抱着一只瘦弱的小白猫走了回来。
小白猫蜷缩在覃野臂弯里,毛茸茸的脑袋转了过来,冲着周咿叫了一声:“喵呜——”
它全身雪白,半丝杂毛都没有。
月光下,小白猫美丽的鸳鸯眼,泛着两种颜色迥异的光泽。
“小咿,我刚才突然离开,你没吓到吧?”
“有一点。你回来我就不害怕了。”
覃野把小白猫交给周咿照顾:“17层的一间办公室起火了。这个小家伙不知被谁拴在隔壁房间的文件柜底下,爬不出来。幸好它叫出声了,否则火势蔓延过去,它就命悬一线了。”
楼下某处突然发出一声巨响,小白猫吓得飞机耳,微微颤抖的身体缩进周咿的怀抱。
“什么声音?不会爆燃了吧?”
“不是。”覃野说,“应该是消防员破拆17层保险公司办公室的大门。”
周咿走近楼顶边沿,朝四下里张望。
“没有消防车,哪来的消防员?”
“我没说清楚。”覃野展开机车外套前襟,拢住周咿和小白猫,“这栋楼是冠讯集团的物业,他们配备了专业消防设备和消防人员。”
又是冠讯集团!
周咿眸光一沉,因小白猫得救的喜悦转瞬之间被冲淡了。
她侧过脸,耳朵紧紧贴上覃野的胸口。听着他坚实有力的心跳声,她轻声说:“我们回向日葵地,开上大红,去一趟总部!”
覃野先是“嗯”了一声,随即问道:“熬夜能行吗?耽误你明天彩排怎么办?”
“别担心,我睡五个小时足够了。”周咿说,“我想查清冠讯集团负责人的发家史。很多涉及隐私的资料,只有小聂能查到。”
“巧了,今晚正好是聂昱晗和尚垚值班。”覃野俯身,小声告诉周咿,“大飞也在,他是金融方面的专家——你要查冠讯集团的账目问题,大飞肯定能帮上忙。”
周咿抬头,嘴唇吻在覃野的脸颊。
趁他愣神的工夫,她莞尔一笑:“那还等什么?出发吧!”
-
一部舞台剧是否叫好叫座,不仅考验导演的功底和演员的悟性,还取决于布景设计师的创新能力。
这次儿童艺术剧院请到了国际知名的布景设计团队,为《星夜》打造了梦幻般的舞台。
剧本中设定的场景是一所中学。
一般来讲,有关学校的布景不会设计得过于繁琐,尤其是要让年龄段在6至18岁的观众喜欢看、看得懂,就要将光、雾、黑暗、投影等特效完美适应舞台的变化。
外聘的布景设计团队,选用了水晶材质的折射板,将剧情压抑的前三幕布景凝固在黑蓝色的操场和银色的看台台阶之中。女主展开反击的后三幕,设计团队别出心裁,运用光影技术将平凡的校园转变为了无垠星空。
《星夜》作为一部由序幕和六幕戏构成的话剧,故事主线不算复杂。
周咿饰演的女主角天狼星,敏感坚强,勇敢执著。她身处校园暴力的漩涡中心,遍体鳞伤又面临着自救失败的困境,咬紧牙关,不畏艰难,凭一己之力打退了伤害她的坏同学。
江亚胥原创的剧本中,反击的过程比较短。
经过前期的排练磨合,周咿征得江亚胥的同意,改掉了近十场戏。最后一次排练,她擅自修改台词,又假借“神明”信徒的身份,引起江亚胥的强烈不满。
对于大戏提前开演,周咿没有可以参考的经验,全靠直觉支撑演技。
也许露出了破绽,也许早被心怀叵测的人看穿,但她是典型的“体验派”,人随戏走,不到最后一刻绝不停止演出。
彩排前一晚,江亚胥差点跟周咿翻脸。
而到了彩排当天演员集结的时候,江亚胥明确表示,他并不会放弃呕心沥血原创的剧本,更不会让某些人得逞。
江亚胥特地在“某些人”三个字上加了重音。
他的眼睛直视前方,越过正对面温嘉言的头顶,看向候场区和舞台交界处的幕布,压根儿不看周咿。
“江老师,我有问题要问。”汪雪芳举手示意。
“你快说!”江亚胥不耐烦地抬腕看表,“距离开演还有四十分钟,你们抓点紧,该换装的换装,该化妆的化妆,别拖到最后等我去催。”
汪雪芳从随身挎包里取出一张报告单:“江老师,我辞演。今天下午一点的手术,我得提前赶去医院。”
江亚胥的呼吸梗在喉咙里,半晌才吐出勉强算作完整的一句话。
“为什么不早说?”
“刚开始只是一个直径很小的囊肿,最近突然长大了。”汪雪芳实话实说,“我以为是肠炎,吃了半个月止泻药和止疼药都不见好,谁知医生说我再不做手术就会引起严重的腹腔粘连……”
“行了,你别说了!”江亚胥急赤白脸地打断,“老人星这个角色,是整部戏的女二号,我看重你,连b角都没安排,结果你给我杀个措手不及!”
汪雪芳语气诚恳:“江老师,谢谢您的重用。但是,演出没有我的健康重要。”
“江老师,我可以试试吗?”
演员后排高高举起一只手。身穿黑色毛衫、灰色九分格纹裤的滕佳怡挤开人群,走到了江亚胥对面。
“你?老人星台词不少,你确定你都记得住?”江亚胥目光闪烁不定。
“谁让我有过目不忘的本事呢?”严肃的表情绷不住了,滕佳怡嘴边浮起一丝带着讨好意味的甜笑,“江老师,您可能没注意,最近两个星期的排练,都是我帮芳姐对台词,所以我有信心代替她演好老人星。”
“步步为营啊!”汪雪芳笑了一下,“你跟我没有对手戏,主动找我对台词,原来是早有预谋。”
滕佳怡眼睛瞪得溜圆,不服气又刻意做出无辜的表情:“芳姐,你不要好心当成驴肝肺了行吗?你是资深演员,懂得‘救场如救火’的道理,我现在是在帮你,怎么到头来还要被你冷嘲热讽?”
汪雪芳脸上的笑容倏然退去:“帮我?我看你是没演成女主角,心有不甘吧?”
滕佳怡横眉立目,急切地争辩:“你别来挑拨离间!我跟周咿姐关系很好。”
“信你才怪。”汪雪芳把医院开具的请假条递到江亚胥手里,转身便走。路过周咿身边,汪雪芳用胳膊肘碰了碰她:“来者不善,多加小心。”
“我知道了,芳姐。”周咿右手举到耳边,做了个打电话的手势,“保持联络。”
汪雪芳的身影消失在候场区连接更衣室的转角处。
“倚老卖老的人终于走了。”滕佳怡长出一口气,“江老师,她都不征得您的同意,说走就走,真是个精致的利己主义者!”
温嘉言冷冷说道:“你们半斤对八两,谁也别说谁。”
滕佳怡瞥了温嘉言一眼,鼻孔里哼着笑笑:“江老师,您听见了吗?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您平时对人太好,捧在手心宠着,打不得骂不得,现在他们要造反了!”
张韬和温嘉言同一阵营:“不争演别人的角色,你的口才就被埋没了。”
滕佳怡强压怒火,假装没听见张韬的调侃,一个劲往江亚胥身边凑。
“江老师,您说了,老人星没有b角,就让我演吧!我承认,我各方面都不算是最好的,但是相比周咿姐的台词发音,我普通话说得很标准,不会拖大家的后腿。”
“别开玩笑了!”隋波大声说,“我们周咿可不想和你比较。”
《星夜》全体演员里,和周咿合作过次数最多、关系最好的当属隋波。再加上化妆师郭雯这层关系,隋波早已把周咿当成了家人。他走上前,站在周咿身旁:“如果你心里堵得慌,一定不要忍着。”
周咿点头:“好,我不忍着。”
说完这句,她迎上江亚胥阴晴不定的眼神:“江老师,您放心,我不会辞演。关于我修改的几处台词,我希望……”
“你想怎么演就怎么演,我不干涉。”
江亚胥突然改变主意,周咿并不意外。“江老师,除了我跟您提过的两组助演嘉宾,我还邀请了三位重量级的观众,您能在第一排帮我预留三个座位吗?”
“是现实存在的人吗?”江亚胥显然不愿再听到“神明”二字。
“冠讯集团董事长马倵,执行总裁张邵鸣,冠杰地产法定代表人张兢玺。”周咿挨个说出“重量级观众”的姓名,“前两位对《星夜》讲述的故事感兴趣,后一位对舞台上的演员感兴趣。”
江亚胥瞬间愣住:“你要拉赞助吗?”
“我没有那种想法。”周咿如实说道,“邀请他们观看彩排,是因为我的一点私心。对了,江老师,麻烦您在预留的座位上摆好腰靠和椅垫,每个扶手的杯托里放一杯带吸管的冰镇饮料。毕竟这三位有头有脸的人物平生第一次看少儿舞台剧,更何况都是被我专程‘请’来的,不能怠慢了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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