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风雨烟波渺

苏公子道：“我拿黄金匣，何需交易？”只见他身影一闪，倏去倏回，仍是飘立在船头，手中却多了黄金匣，叶剑一叫道：“岂能让你得逞！”当即一掌抢上，苏公子摇扇一挥，将他重重撞回船舱中，他登时脸无血色，晕了过去。

陆襄叫道：“你把他杀了？”苏公子道：“慌什么，没用力，只是昏过去了。”陆襄道：“好罢，我给点了穴，大哥帮小弟解开吧。”苏公子走近前来问道：“点了你哪儿？”

陆襄摇了摇头，苏公子拽起她手对准胁下轻轻一点，陆襄登时经络畅通，但僵了一整夜，全身酸痛难受，抱拳笑道：“多谢大哥仗义相助。”话音一落，一拳向苏公子打了过去。

苏公子道：“刚刚可是你自己的手。”身子一侧躲了开，陆襄道：“少废话，交出黄金匣。”抬起又一掌向他攻过去，苏公子哈哈大笑，身影一闪，已飘身到船头，陆襄一掌打了个空，苏公子笑道：“没打着。”

陆襄赞道：“好快的身手。”又攻了一招过去，可不论她怎么出招，总是挨不近苏公子三尺之内，更碰不到黄金匣一下，堪堪打了几十招，陆襄已大是疲惫，仍未胜他一招半式，苏公子又是大笑，反手一掌攻了过来，陆襄眼见这一掌躲避不过，双手叉腰，站立不动，苏公子收手道：“你待如何？”陆襄道：“你能耐大，打不过你，不打了。”寻思：强夺不了，只好智取。

苏公子道：“识时务者为俊杰。”陆襄白他一眼，道：“适才输给你，是输在我身子疲惫，待我休息好了，再来打过。”苏公子笑道：“好好好，你尽管休息，摸得到黄金匣一下，就算我输。”

陆襄不去理会他，进船舱把叶剑一扶平躺好，从身上撕下布给他裹伤，说道：“他受伤不轻，船上没有药，也没人照料，咱们把他送回梅剑山庄。”苏公子摆手道：“不得空，不得空。”陆襄叹了一口气，道：“有的人下毒手把人家打成重伤，还不管不顾，一点良心都没有。”

苏公子道：“随你怎么说，本公子不得空。”陆襄斜睥他一眼，道：“我自己去，梅剑山庄怎么走？”苏公子展开折扇，轻轻摇动起来：“好走，不远，你划着小船，三天之后可以划入天埑江，再一直往东，途径中山，豪山，天虞山，但都别停下，一直划到东海，海中有一座叫东岙的小岛，你上岛就到了。”

陆襄哑口无言，只得笑笑，这一去一返少说也要半个多月，东海那么远，那老伯追来这，也怪辛苦的。苏公子见她愁眉苦脸，笑道：“大哥有办法，要不要试试？”陆襄点头，苏公子便俯在她耳边一阵低语，陆襄静静听完，脸上眉开眼笑，拍手笑道：“这法子甚好。”

两人把船划到岸边，轻轻跃上岸，苏公子取出一支烟云箭，陆襄伸手接过，冲他点头，苏公子身影一闪，隐身在灌木丛中，只因带着黄金匣，恐生事端。

陆襄把烟云箭朝天一放，只见碧空中绽放出一朵血红的六瓣雪花，这是雪刃宗的号召令，雪刃宗帮众遍布四方，但只在各要塞大城设立管所，大城中可登门下单，若在小城或郊外，便以“六瓣雪”烟云箭为号令，雪刃宗见雪花令即会寻来，过不多时，果然见三四人赶了过来，这几人中，没有那位傅姑娘，也没有那位张堂主，陆襄道：“请问是雪刃宗吗？”

一位领头白袍人说道：“正是，雪刃宗松雪堂于枫杨。”说着拿出一块红木令牌递来，陆襄伸手接过，令牌上一面刻一字“雪”，另一面刻一字“松”，想必雪刃宗以此为身份证明。

陆襄将令牌递还，抱拳道：“于大哥，幸会，小女子麒麟族陆襄，有一事劳烦大哥，只是对不住，我身上未带多少钱两，这单生意只能事成之后送上酬金，贵派可愿接受？”

于枫杨道：“姑娘原来是麒麟族陆大小姐，久仰大名，酬金的事倒也无妨，何时送来都不成问题，不知陆小姐有何差遣？”陆襄听得“久仰大名”几个字，不禁笑了笑，但知道他是碍着麒麟族的声势，说的场面话，说道：“如此便多谢了。”伸手指向船：“请将船中的老伯送到梅剑山庄，他受了重伤，一路上还要劳烦各位多加照料。”

于枫杨瞧了瞧船，道：“梅剑山庄可远得很呐，不过既是陆小姐开口，我便走上这一趟。”陆襄道：“路途千里迢迢，于大哥不辞辛苦，慷慨相助，小女子先在此谢过。”说着行了一礼，于枫杨道：“陆大小姐不必客气。”

陆襄道：“只是此事恐怕还有些曲折，那老伯原有一样宝物，江湖中好多人眼红，不巧的是，那宝物被人抢了去，老伯也因此受伤，他失了宝物，料想也无人再要害他，可保不定人人都知道这事，若有人中途找来，还请于大哥护他周全。”

于枫杨皱眉道：“如此说来，一路上还会有诸多凶险，这……”陆襄道：“江湖上替人保镖，凶险总是免不了的，于大哥若应下，麒麟族决不会亏待。”说着取下手腕上的金丝镯子递给他，接道：“你到时拿着这镯子，上太华山找我爹，要多少酬金，尽管开口。”陆襄嘴上这样说，心里却怕陆云责骂。

这“尽管开口”几个字，于枫杨还从未听到过，此时从这姑娘口中说出，不免让他惊讶，但她是麒麟族大小姐，决不会妄打诳语，于枫杨入雪刃宗不为钱财，又为什么，既有这等重酬，无理由推却不干，便接了镯子，说道：“冲陆大小姐的面子，这镖我接下了，陆小姐尽管放心，我于某手里从没出过岔子，定将他安然无恙的送到梅剑山庄。”

陆襄笑道：“如此便有劳于大哥了。”于枫杨道：“于某还有个不情之请，去梅剑山庄需走水路，此时去置办船只未免费时，陆小姐的船可否借与于某？”陆襄道：“船是那位老伯的，你们就用这船送他去吧。”

于枫杨道：“如此甚好。”陆襄又将叶剑一的伤势，需办的其他事宜，一应交代下，于枫杨也将路上何处置办药物干粮，何处落脚歇息，大致述了遍，互相交代明白了，雪刃宗一行当下就上船动了身，待河面已瞧不见船影，苏公子才从灌木丛出来，说道：“我交代你要立字据，你不听，倘若有什么闪失，看你怎么办。”

陆襄道：“他已没了黄金匣，哪有人会害他，倘若有人逼问他，他也知道是你抢了去，到时他们都来追你，你还是先担心自己吧。”苏公子轻轻一笑，道：“我有何惧。”

陆襄正要羞他一羞，这时饥肠辘辘，苏公子闻声，温言道：“我给你带了点心。”从怀中拿出团雪白的帕子，托在掌心掀开来，里面是四五块十分精致的糕点，苏公子道：“还有牛乳。”取出一个小罐子打了开，陆襄心中一暖，心想从小到大除了妈妈，再没人对我这样细心过，不禁鼻子一酸，拿起一块吃了起来。

苏公子静静看她吃糕点，阳光斜斜照在她似雪肌肤上，嫩脸和鼻尖微微泛红，似红玉的晕光一般。过了一会儿，苏公子道：“前面山谷中有一片花海，正是花开之时，不去赏玩一番，真是可惜了。”陆襄欣然道：“那走呗。”苏公子朝她伸出了手，陆襄嫣然一笑，伸手拉住他手掌，苏公子道：“抓稳了。”展开轻功奔行如飞。

陆襄立时身轻如燕，行出不到一刻时，眼前豁的一亮，但见谷中一片姹紫嫣红，连绵起伏，煞是好看。苏公子道：“这叫百花香海。”陆襄经历戚府灭门、周百川惨死一连串血雨腥风，一直郁郁不欢，突然置身于如此旖旎的风光中，心头不由舒畅了许多，两人在花海里大声欢呼，仿佛万千烦恼都已烟消云散。

陆襄采了一束花，拿在手里把玩，问道：“你是羽族族长，你真身是啥鸟？”苏公子道：“什么叫啥鸟，本公子可是金凤凰。”陆襄道：“金凤凰长什么样，你快变个给我瞧瞧。”苏公子摇扇道：“你先变个金麒麟给大哥瞧瞧。”陆襄这时心情极好，正想变回麒麟，但随即忍住，不轻易让旁人见她真身。

陆襄笑道：“当族长似乎挺悠闲，有功夫跑来看什么金麒麟。”苏公子望着远方翠山，似是自言自语的低声说道：“我倒想做一只闲云野鹤，逍遥自在，无拘无束。”陆襄仰目望天，过了一会儿，说道：“凤凰翱翔九天，能冲破一切阻碍。”苏公子转过头凝望她，陆襄望着云天，对他的目光浑然不觉。

陆襄低头道：“我有话要问你。”苏公子侧过头道：“问吧。”陆襄道：“其一，昨晚你为何深更半夜跑来街头？其二，今早是如何找到我的？其三，我知道你姓苏，不知道你的名，你的名字是什么？”

苏公子听完，拂袖往花海中一躺，嘴里叼着一朵花，闭上了眼睛，过了会儿，拿下嘴里的花，说道：“其一，想必你也知道戚府灭门惨案，戚绍是羽族长老，我正追查此事，昨夜里无上宗找我晦气，引我追到街上，我见你孤身一人，怕你给无上宗害了，出手护你一护，其二，我一直跟着你，不用找你，昨晚见你睡着了，不忍吵醒你，其三，羽族族长何等威名，你大街上随便找人一问便知。”陆襄静静听完，往他旁边一坐，低下头瞧着他，骂道：“故弄玄虚。”

苏公子哈哈大笑，坐起了身，笑道：“咱们先别管什么金麒麟，金凤凰，来看看这金匣子罢。”说着拿出黄金匣在陆襄眼前晃了晃，陆襄伸手一抢，苏公子轻轻躲了开，笑道：“不是我小瞧你，你想从我手里抢东西，还早得很。”

陆襄白了他一眼，道：“看了能怎么样，又没法解开封印。”苏公子笑道：“那你别看。”陆襄道：“不看就不看。”却把头凑了上去，苏公子将匣盖轻轻一抬，但见匣中金光明耀，灿烂夺目，陆襄瞪大了眼睛，往匣中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