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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一)血色飞花

天宝四年,东都洛阳。

物华盛世,文士风流,洛阳城坐拥天下三分富贵,其繁华程度可比肩于西京长安。

掌灯时分,街上虽不如白日里熙攘,总还有来往的过客,加之明日便是花朝节,坊市关得就更晚了一些。

这个时候,一辆毫不起眼的乌蓬双辕马车,却在街道上跑得飞快,直冲冲地朝着刺史府方向奔去,那跋扈的架势引得过往三两行人好不咒怨。

“唔……唔……”赵晓柔声嘶力竭的叫喊声,早已被二月微寒的晚风淹没了。她被反绑着双手,嘴巴里也塞上了布条,只得用娇弱的身躯不停地撞击车厢,企图向外面的人求救。

原来,这辆飞奔疾驰的马车里,竟囚着两名如花似玉的姑娘!

叶棠音亦被绑住了手脚,却安静地靠着车壁,没有呜声求救,也没有胡乱挣扎,甚至冷眼瞧着身旁扑腾的赵姑娘。

没过多久,马车便缓缓停下。

车帘掀起的一瞬间,余晖刺酸了眼睛,叶棠音下意识地垂眸,却见粗壮的莽汉一肩一个,熟稔地将姑娘们扛了下来。

叶棠音悄悄环顾四周,此处正是刺史府的后门,想来这刺史大人的色鬼儿子到底心存忌惮,不敢明目张胆地将强抢来的弱女子从正门带进府里。

当然,她可不是娇柔的弱女子。

车夫正了正头上的斗笠,规规矩矩地站在一旁,却未如平常一般低下脑袋,反而颇为警惕地盯着莽汉,不过莽汉只顾着扛人,并未注意到这点。

叶棠音的目光却是一沉,竟暗暗地朝车夫使了一个眼色,车夫微微一怔,随即将头低了下去。给主子跑腿卖命的奴才,当然要明白一个道理——不该看的事,绝不能看。

……

夜幕微沉,烛火渐亮。

叶棠音被关进西厢房,却不似寻常女子那般哭闹不休,竟一言不发,老老实实地坐在床边,这倒是给侍婢们省了不少麻烦,就连管事的老嬷嬷见了,也不免有些佩服她的淡定。

“姑娘就在这里候着,少爷一会儿便过来了。我们少爷是个会疼人的,只要姑娘好生服侍,日后进了府吃香喝辣,也是别人求不来的福分!”

叶棠音嘴里塞着布条,只得怯怯地点了点头。

老嬷嬷满意地点点头,还特意将叶棠音腕上的绳子松下几分,才领着小婢们退了出去。

烛灯昏暗,熏香袅袅,房间里静得掉根针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叶棠音暗暗观察着周围的环境,想不到刺史府里一间小小的偏屋,竟也装潢得如此华丽奢靡,看来这位政绩斐然的郝大人,可不是什么清正廉洁的父母官,难怪会养出一个色中恶鬼般的儿子。

这个时候,只听嘎吱一声轻响,房门便缓缓打开了。

郝裕德反手插上门栓,瞪着浊黄的眼珠子,色眯眯地盯着坐在床边的姑娘,脸上露出一副淫|笑,搓搓手道:“小娘子,别害怕!”

他轻手轻脚走了过去,却发现小娘子非但没有畏惧,反而正眉眼弯弯地看着他。

“你不怕我?”郝裕德甚感意外,急不可耐地拽掉了叶棠音嘴里的布条,嘿嘿笑道:“少爷我都听说了,你这一路上不哭也不闹,可比赵家小贱人温柔多了。”

“赵晓柔那个小贱人,总算落到少爷我手里了,还不知死活地咬了爷一口。”郝裕德眼露恨意,咬牙切齿地骂道:“等那个挨千刀的贱货醒了,爷就将她卖到边关当军妓!”

“赵小姐得罪了郝公子,自然没什么好果子吃。”叶棠音气定神闲地看着郝裕德,眉眼之间笑意更浓。她的声音十分独特,清泠之中竟透着一点哑粝,虽不够娇脆,却能叫人过耳不忘。

“小娘子,你当真不怕我?”郝裕德心生兴味,挑着她的下巴细细玩赏起来。

“我为何要怕你?”叶棠音推开他不安分的手,不答反问。

“不怕就好!不怕就好!”郝裕德急不可耐地搓了搓手掌,嘴巴笑得都快咧到耳根子后面去了,“少爷我今晚一定好好儿地疼你!”

“疼……”叶棠音却低低沉沉地笑开了,原本羞怯怯的目光竟顿时消散全无,眸色幽深得骇人。“不疼,一点都不疼。”

言罢,她竟砰地挣断麻绳,右手轻抬,一枚花瓣便自指间飞出。

棠红色的花瓣狠疾射去,瞬间划过了郝裕德的喉咙。他惊恐地睁大眼珠,却未及喊一句救命,人便已轰然倒地。血溅落在精贵的地板上,竟勾勒出一朵娇红色的海棠花。

叶棠音搓了搓指尖,幽幽轻笑,“一招毙命,真的不疼。”

“哐哐哐!”这个时候,急急的敲门声忽然响起。

叶棠音挥掌一劈,掌风顿时将门栓拦腰震断,推门而入之人,正是之前那位跑腿车夫。

他紧紧握住双拳,沉眸盯着新鲜出炉的死尸,眼中尽是掩藏不住的恨怒,“就这么死,便宜他了。”

“你若还不解恨,便将他拖出去鞭尸。可你须得明白,唯有手刃仇敌,方能将这心头的怒火泄得干干净净。”叶棠音两下踢掉脚上的麻绳,微微挑眉,“那赵晓柔被关在何处?”

“东厢房。”

叶棠音点了点头,脚下才刚挪动几分,犀利的目光却倏地扫向房顶,嘘声道:“有人。”

……

夜深天黑,不见五指,刺史府的屋顶上却是人影匆匆。钟忆瓷费力扛着赵晓柔,紧赶慢赶才勉强跟上兄长的脚步。

钟朔回头瞪了她一眼,剑眉轻皱,眼神微怒,显然是对亲妹妹的表现不大满意,“平素偷懒,怨不得谁。”

“大哥,你说这话,良心不会痛么!”钟忆瓷气恼地顿住脚步,皱眉抱怨,“你一个轻功独步江湖的少侠,却让我这娇弱小女子扛着个大活人,在后面拼死拼活地追着您老跑,你大爷的还敢嫌弃我慢,我到底是不是你亲妹妹啊!”

“当初不知是谁哭着喊着,非要跟我出来闯荡江湖。这扬名立万的机会,既落到你头上,你便好生受着。”钟朔挑起两道剑眉,竟理直气壮地瞪了钟忆瓷一眼,“男女授受不亲,你不背她,难道要我来背。”

“直说你怕女人不就行了!”钟忆瓷贼兮兮地笑了,“就你这副冰山面瘫的熊样,也就她薛锦珍看得上,换作旁的姑娘,早就被吓跑了。难怪连旺财都讨了媳妇儿,你钟公子还打光棍儿呢!”

旺财是钟家的一只小柴犬,钟忆瓷离家前刚刚给它配了婚,媳妇可是来自钟朔外祖家的小母狗,门当户对,亲上加亲,钟忆瓷相当满意。

钟朔上去就是一记脑瓜崩,“胡言乱语,没大没小。”

“我哪有胡说,不信你去问白子诚,让他帮你分析分析!”钟忆瓷揉着脑门,信誓旦旦地赌咒道:“他要是和我意见不一致,我钟忆瓷以后改跟你姓。”

“跟我姓,也姓钟。”钟朔斜眼瞄着妹妹,“既然女子都怕我这尊冷面煞神,怎么就你不是女人,一天到晚地缠着我。”

“诶呦喂!”钟忆瓷却冷冷地哼唧了一声,“我一个不会绣花斟茶,只知打马耍剑的小泼皮,还算什么女人呐。”

钟朔闻言眉心微紧,“白子诚什么时候喜欢嚼舌根了。”

钟忆瓷咬牙切齿道:“你平素在家中损斥我也就罢了,当着外人的面儿,还不忘贬低我,你可真是我的好哥哥!”

钟朔倒是不恼不怒,反而笑吟吟地看着炸了毛的妹妹,“我竟不知,你何时将白子诚当作外人了。”

“我……”钟忆瓷横着脖子,愤愤地瞪着亲哥哥,语塞了半晌,还是丧气地垂下了脑袋,“薛锦珍肯定是脑子有问题,才会把你当作如意郎君。”

钟朔顿时黑了脸,“你想让我给孟家修书一封,请念靖郡王到洛阳小聚。”

“有本事你让他来啊,他若来了,我就把薛锦珍也给请过来。到时候,看我们谁先完蛋!”

“你先。”钟朔果断地回答道。

“凭啥!”钟忆瓷却不甘示弱,“薛锦珍那条缠人的蛇精,怎么着也比孟北宵难对付!”

“就凭你大哥我轻功独步江湖。”钟朔似笑非笑地瞪着她,“你那三脚猫的轻功,怕是跑不过念靖郡王。”

“大哥我错了,您手下留情啊!”钟忆瓷闻言顿时认了怂,“我天下第一俊美的哥哥,且看在咱爹的份儿上,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就当我说话是放屁!”

“满口粗言,成何体统。”钟朔故意板起脸,冷俊的面色更显煞人。

“不成体统!不成体统!”钟忆瓷满脸附和,生怕这大爷一犯脾气便将她发落了,“大哥说的话永远都是对的!您让小妹往东,我绝不往西!让我上山,我绝不下海!让我打架,我绝不相亲!”

钟朔拢眉轻叹,“无可救药,和我下去。”

言罢,他便纵身一跃,从房顶跳到院中。

谁知甫一落地,却赫然发现,那本该等待解救的姑娘,竟然就站在院子里,正意味深长地盯着他。

钟朔星目微怔,犹疑着问道:“姑娘可是朱家小姐?”

叶棠音眸色暗转,打量起面前的男子。

这人浑身上下竟是清一水的玄色锦衣,就连蒙面的黑巾和脚踩的靴子都是由锦缎所制,想来也是一位非富即贵的公子哥,怎地大晚上的跑出来做梁上君子,还专偷人家刚刚抢进门的小娘子。

叶棠音微微点头,钟朔不禁急切道:“朱小姐,快随我等离开此处。”

钟忆瓷呵嗤带喘地落了地,拍着另一边肩膀道:“朱小姐,上来吧,我带你离开此处。你不必拘谨,我也是个姑娘家。”

叶棠音瞧着他二人的眼神不免更怪了,难道如今的采花贼,都成双入对地出现了?

“郝裕德强抢民女,证据确凿,刑部第一总捕沈岸大人,今夜便会将其缉拿,届时定还你一个公道。”钟朔一见她有些愣怔,只以为她是经历劫难一时后怕,竟不由得地上前两步,柔声安慰道:“朱小姐,无论发生什么事情,你都要先振作起来,人生还长着呢。”

“诶呦喂,我的亲哥哥……”钟忆瓷惊愕瞪着眼睛,兄长居然主动安慰一个姑娘,还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今个儿这太阳莫不是打西边儿出来的吧!”

“我这副瘦弱的小肩膀,酸痛得紧,这扛一个人嘛,倒还凑合凑合,两个人就……”钟忆瓷坏心眼地笑了,“要不大哥你背朱小姐,趁夜黑我们快撤!”

叶棠音闻言微怔,原来他们不是梁上采花贼,而是一对儿跑来行侠仗义的兄妹。

可惜,恶人已经伏诛。

钟朔叹了口气,心眼儿是个好东西,可惜他妹妹缺得紧。他对叶棠音微微抱拳,看她的眼神也磊落坦荡,“朱小姐,得罪……”

谁料,叶棠音竟抢先握住他的手腕,力道之大,直握得他虎躯微震。

钟朔错愕地盯着她,她的眼睛比月华还要泠澈,竟明亮得让他微微失神,他愣怔了片刻,却忽觉这双眼睛有些熟悉,“朱小姐……”

叶棠音却浅浅一笑,一掌劈向房门,掌风狠厉,直接将整扇门震得粉碎。

钟朔惊愕不已地瞪着叶棠音,她居然身怀武艺,且一掌便能将房门震碎,足见功力之深厚。

房间里的浑浊之气顿时流涌,借着涌起的夜风,悉数飘进了钟朔的鼻尖,却令他眼中的惊愕,瞬间转化为震骇。

这竟是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儿!

钟朔下意识地向房间里望去,叶棠音却挥起右掌,狠狠地朝他劈了过去,亏得他反应迅速,脚下回移,才堪堪避开她的掌刀。

趁钟朔退避之际,叶棠音不再纠缠,反而转身朝钟忆瓷奔去,右掌回环,直取胸口,借势将钟忆瓷推开,更趁机牢牢地掐住了赵晓柔的脖子。

叶棠音一个转身,笑意绵绵地看着兄妹二人。

钟朔剑眉一紧,警惕地盯着她,“你不是朱家小姐。”

朱绮玉是养在深闺的千金,怎么可能身怀非凡武艺,而面前的女子出手果决,一试便知是混迹江湖的高手。

“大哥,情况有些失控啊。”钟忆瓷也架好了招式,警觉地眯起眼睛,目光紧锁在叶棠音身上,“这位姑娘的掌刀可不一般。”

打斗惊动了刺史府的下人,急匆匆的脚步由远及近,火把的光亮和嘈杂的呼喊也一并传了过来。

叶棠音垂眸睨了睨昏迷不醒的赵晓柔,右手竟狠狠一掰——

“住手!”钟朔见势不妙,立刻挥掌劈来,却还是晚了一步,赵晓柔的脖子已被叶棠音捩断了。

叶棠音将那尸首一抛,转身便朝屋顶掠去。

钟忆瓷一把接住尸体,难以置信地怔住了,怀中人的身体依旧温热,却已是一副死寂皮囊。这鲜亮如花的生命,竟生生在她眼前被人截杀了。

“小瓷,保护好自己。”钟朔叮嘱了一声,正欲去追赶凶手,就在这时,静谧的夜空却忽然洒下片片飞花。一朵暗红色的娇海棠,就缓缓落在赵晓柔的额心上。

钟朔却顿时浑身僵震,一双星目一眨不眨地盯着那朵娇海棠,仿佛是被下了定身魔咒一般,竟一动也不动。

院外的嘈杂声更重了,只听哐当一声响,玄衣官差破门而入,将院子内外围了个水泄不通。

“炎旭,小瓷!”沈岸甫一闯进门,心下却是咯噔一紧,“赵晓柔……”

“死了。”钟朔低低叹了叹,轻轻擒起那朵暗红色的海棠花,顺着花瓣的纹路一寸一寸地观察着,原本幽沉的目光也越发惊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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