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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十三)翡翠沉香

漪澜苑,斜阳正红。

梨雨铭锋两个少年,宛若两只勤劳的小蜜蜂,忙进忙出不停地收拾。与之形成鲜明对比,不虞厚着脸皮倚老卖老,一边插嘴指挥着两个小的干活,一边赖在躺椅上晒着太阳。漪澜苑是景明山庄为数不多的小苑,让长安镖局一众人等住在此处,并非存了轻蔑之心,而是因为这座雅苑相较于山庄里其他地方而言,环境更为清幽宁静,也多了几分小家碧玉般的秀美韵味,尤其适合不喜喧闹的女子客居。

“武林盟主就是家大业大,随便一处小苑竟也如此精致。”不虞抬起胳膊伸了一个懒腰,翻过身去开始晒另一边。

黄昏安详,岁月静好,耳边竟传来隐约琴音。不虞眉心微拢,“什么人在抚琴啊?”

梨雨铭锋也停了下来,狐疑地竖起耳朵听着。

弦鸣兮清音绕,炉香兮沁酒凉,梦里花兮海棠嫣悄……

她着一袭红袍锦衣,居高临下睥睨世人。她挑两道青峰黛眉,目若针芒劲胜谡风。

“伽罗郡主……”她重重地咬紧这两个字,“郡……主……”

那亭亭玉立的佳人,在她眼中不过是把老旧的敝帚,卑微到不足以让她费神言明着轻蔑。

“郡主,好个郡主。”她红唇轻起,眉宇幽幽,“本殿不知,伽罗大小姐除却贤名在外,还有如此了得的心机手腕。”

佳人美目微微泫泣,却仍旧不为自己争辩半句。

“收起你那副弱质女流的虚伪模样,伽罗歆偠你骗得了别人,骗不了本殿。”她话锋犀利,气势如芒,“你既肯为慕泽舍一条腿,又何不索性成全了他的真心。你口口声声宣称爱慕他,恨不得苗疆大地人尽皆知,何不干脆成全了他的幸福。你明明知道,他心有所属,为何还死命纠缠着不肯放手。”

佳人已是面色微僵,紧咬着的樱唇也已然泛白。

“舍身救主也掩盖不了你横刀夺爱的险恶野心,你不过是贪图这邓赕王子妃的尊贵头衔。”她眸光冷厉,咄咄跋扈,“伽罗氏一门皆忠勇不二,伽罗大将军却养出一个贪慕虚荣的女儿。伽罗歆偠啊,你真是辱没……”

“够了!”从哪里传来的一声呵责,这声音竟是如此地耳熟。

“兄长……”她急急追寻着那声音,可眼前却只余一片寒芜。

转眸已是烽烟烈火,仿佛又回到了那片烈焰无尽的人间地狱。

她看见,千百铁红的刀与箭,尽数穿透了慕泽的血肉身躯。

“殿下……等我……”弯刀微冷,玉颈纤长。

她看见,她一直厌恶的女子,带着前所未有的无惧昂起头,手起——

“歆偠!住手……”

她看见,自己怒倚危楼,声嘶力竭,却换不回如花的灵魂。

刀落——血洒危楼!

她看见,那女子犹如红蛾坠向烈火,义无反顾地跃下城池。她颤抖的手只抓住了一片残破的衣角,这一瞬间,天与地竟骤然远去……

噔的一声,弦断了。夕阳犹似昨日浓,人间却是别样景。

“小棠,醒醒!”那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声音环绕着耳畔,渐渐清晰的呼唤占据心底,瞬间将如阴霾一般萦绕的恐惧驱散干净,冷汗却已浸透单薄的脊背。叶棠音缓缓地挣开了眼睛,溺水一般虚浮的无力感,已蔓延上惊悸的心脏。她紧紧抿着苍白微裂的嘴唇,慢慢抬手,扪向心口。

梦魇,依旧是挥之不去的梦魇。

叶棠音舔了舔嘴唇,凄苦地笑了笑,“这梦,怎地是甜的……”

不虞闻言眉心一紧,鼻尖微动,下意识地嗅了嗅,幽静的眼神却骤然冷厉,当即朝珠帘背后望了过去。“何方高人,还请现身。”

却听哗啦啦一阵轻响,整个房间竟再无半点杂音。

不虞心道不妙,立刻拨帘而入,果不其然,琴室里面早已空无一人,只余一尾断弦的桐琴。琴案之上,一炉淡紫熏香袅袅飘起。不虞眼神一沉,“沉香翡翠彤……”

“我已经许久未曾梦见他们了。”就在这时,叶棠音抿着微白的唇,缓步走进琴室。

“有多久了……”她忽地顿住,歪头认真地想了想,“久到……快忘记他们的样貌。”

她清浅地笑着,可那副眸色却如暗夜里的领头狼一般沉狠。不虞冷不丁地打眼那么一瞧,竟也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眼神,果然是如出一辙地相似。

他定睛看着叶棠音,喉间微微一动,却欲言又止,可原本复杂的眸色竟又变换几重。

“不知此番拜何人所赐,故人旧事,统统入梦。”叶棠音端起茶杯,将琴案上的香炉浇灭,拔下鬓边银簪,将炉中残余的香料挑了起来。簪尖儿上的残香,已不足半个小指盖大,早被熏得焦脆,如同渣滓灰屑,可就在一片焦黑之中,却透着一点诡异的青绿色,那大概就是它原本的颜色。在那一片仅存的青绿色正中央,竟还能瞧见一点点牡丹红。“沉香翡翠彤……”

青中透红,如玉啼血,“沉香翡翠彤”由此得名。这万绿从中的一点微红,却是名震江湖的迷香幻药,能勾起那尘封在内心深处不愿提及的记忆,让吸食之人沉迷于过往。

所谓,攻城为下,攻心为上。翡翠彤正是江湖上最厉害的诛心之药,那些最不愿想起的事,才是一个人最致命的弱点。

“沉香翡翠彤,岭南药王谷,到底是什么人,竟潜进景明山庄里算计我?”叶棠音很清楚,今日这设下圈套的人,定是来者不善。沉香翡翠彤源自岭南药王谷,而白决权与她素无过结,堂堂武林盟主,更没必要对她使迷香这种上不得台面的手段,所以外人潜入景明山庄作案的可能性更大,但她不记得自己何时与药王谷结下恩怨。

“你从哪里冒出来这么多仇家,我这一天天的光给你擦屁股,就得掉下一大把头发。”不虞唉声叹气地皱眉头,“真是家门不幸,摊上你这么一个祸星!”

“我这颗祸星……”叶棠音眼前忽然浮现出,钟朔那意气风发的笑容,不禁低叹道:“怕也遇到了强劲的克星。听说,沈岸已经抓了郝孝平,而那狗官却是一反常态,竟俯首认罪。”

不虞挑了挑眉,咂了咂嘴巴道:“不正如你所愿,怎么你还不高兴了?”

“他这罪认得未免太痛快了些。”叶棠音眸色微紧,斜阳微光晃过案上的紫禁香炉,将斑驳光晕映射进她幽沉的瞳孔里,让那双潭眸显得诡异而又安详。

“你这叫矫情,非得死不认账,你才觉着符合常理?”

“兄长猜猜,钟朔会如何看待此事,只怕他也是不信的。”叶棠音轻轻搓动着指尖,喃喃道:“既是我承认的克星,就千万不要辜负了我的期待。”

……

与此同时,景明山庄议事堂早已沸腾得似一锅滚汤。六位名捕三人一组分站于两侧,总捕沈岸正襟端坐于厅堂上,手边的案几上还呈放着两样四方物件。一时之间,气氛竟是极其压抑,每个人脸上不约而同地挂着副颇为凝肃的神情。看这架势,活像是要升堂问案!

却听哐当一声震天响,钟忆瓷义愤填膺,拍案而起,这一巴掌狠击下去,恨不得将满腔怒火泄个干净,手下那张雕花实木桌子,当场便已四分五裂。

“畜生!”钟忆瓷破口大骂道,脸色更是气得铁青。

“确实畜生!”白洵一张温良的白面上也满是愤慨。

“稚童弱女,何罪之有,竟被那狗官如此作践摧残!”钟忆瓷是好一番痛心疾首,强忍着小暴脾气,恨不得立刻跑过去,狠狠抽郝孝平几百下毒鞭子。“咱们商量商量,干脆将大黄放进去,咬上那狗官两大两口!”

“你有问过大黄愿意嘛!”白洵习惯性呛声回怼道:“我们大黄咬人也得看看能不能下去口,你别自作主张,强狗所难。”

“嗷!”不想原本垂头趴着的大黄竟立刻蹦跶起来,欢快地摇起了小尾巴,屁颠屁颠地跑去蹭着白洵的小腿。

“嘿嘿嘿!你个小白眼儿狼!”钟忆瓷气鼓鼓地瞪眼,指着狗的鼻子点怼道:“狗腿子朝外拐啊,我平时都白疼你了是吧!”

“某些人就喜欢睁眼说胡话。”白洵蹲下身逗弄大黄,捋着狗毛啧啧奚落道:“我大黄兄弟明明是只威风凛凛的啸天神犬,何时成了忘恩负义的狼,还是一头白眼的!”

“嗷!”大黄摇着尾巴,又是一声机灵的嗷叫。

“乖!”白洵逗狗逗得欢快,全然不理钟忆瓷愤恼的小眼神。

可怜钟五小姐气得头顶冒烟,张牙舞爪地便要收拾白少庄主。然而就在这时,钟朔忽地垂下眼眸,竟对着大黄淡淡地笑道:“我竟不知,你何时生得一位狗兄弟。”

白洵竖起耳朵这么一听,总觉得钟朔的话有些不对劲……

待他反应过来,不禁张牙舞爪地大怒道:“好你个钟炎旭啊,竟变着法儿地骂我是狗!”

钟忆瓷得意地挑了挑眉,朝钟朔摆摆手,“兄长,你说笑了,毕竟人不如狗。”

白洵眼见这兄妹二人一唱一和的好不默契,登时气得头发根儿都快立起来了,“真是厉害啊,本公子怎么忘了,你们姓钟的一家老小都擅长护短!好你个狗炎旭,你就护着她吧,我看你能护到何时!”

“她是我妹妹,我便是护上一辈子又如何。”言罢,钟朔垂眸睨了白洵一眼,转头给他留下一个高冷的后脑勺。

“我摸着良心对天发誓,我大哥的后脑勺,肯定是这江湖上最好看的后脑勺。”钟忆瓷扪着胸口痴痴地傻乐着,“世上怎么会有我大哥这般完美的男人,我们钟家的血脉就是精良!”

“得得得!你们兄妹感情深,本公子惹不起,惹不起!”白洵脸上青红相间,好好的一张白面愣是憋成了猪肝色,“本公子有佳人相约,恕不奉陪!”

说着,他慢条斯理地捋起衣襟,扭头昂首阔步地走了。

钟忆瓷怒冲冲地抓起一把茶果,直接砸向白洵的脑勺,不甘示弱地高喊道:“慢走不送,快滚去陪你的美娇娘吧!”

“钟!忆!瓷!”白洵揉着脑袋,那张脸竟是气绿了,咬牙切齿地瞪着她。

就在这时,如黄鹂鸟鸣一般悦耳的声音,忽地拂过了众人略微僵乏的耳畔,瞬间驱散了这日落黄昏时的沉倦。这声音穿门而入的一瞬间,沈岸的脑袋却嗡然一响,登时是一个头两个大,脑仁如同针扎一般,疼得他连皱眉的力气都不剩了。洪文茂一脸的看热闹不嫌事大,悄没声地拉着孟东祥的手,脚下却稍稍地向后退,似是要溜之大吉。

“小文茂啊,你这是要去哪儿,怎地见了本官便想着开溜,难道本官是老虎夜叉,竟吓得你唯恐避之而不及。”杜旻眼神犀利,心思更是缜密,洪文茂脚下一个不入流的小动作,岂能逃得过她这双历经千锤百炼的法眼,“从前你我二人可是相当亲近,怎地如今见了我如同见了洪水猛兽?你这般,我会伤心难过的。”

“阿旻姐这是哪里的话,我还能去哪里!”洪文茂竟笑嘿嘿地打起了哈哈,把心一横不怕死地蹦出来傻笑道:“我这不是瞧见姐姐您来了,想叫个人给您沏杯茶,好润润喉咙嘛!”

“你有这份心意就行了,本官可没功夫喝茶。”杜旻嘴角那抹浅淡的笑意,竟瞬间敛散全无,继而转眸看向沈岸。

“沈大人别来无恙?”

“杜大人别来无恙?”

两个人近乎是异口同声,洪文茂见状咽了咽口水,私下却忍不住腹诽,这俩人果然是斗了八百年的冤家对头啊,见面头一句话都一毛一样,你说这好歹也斗了十几年,一句客套话翻来覆去地说,也不嫌腻得慌!

沈岸揉起额心道:“杜大人到此,所为何事?”

杜旻盈盈浅笑道:“明知故问,这可不像是沈大人的作风。本官从河南府那里得知,原洛阳刺史郝孝平郝大人,被你关押在此。”

“是又如何。”

“此事欠妥,沈大人可要三思。”

“哪里欠妥,本官为何要三思。”

“无论如何,郝孝平乃货真价实的朝廷命官,在尚未定罪前,他依旧是三品大元,岂能任你处置。”杜旻犀利的眼神扫向四周,牙尖嘴利地嘲讽道:“沈大人你让本官说你什么好,不但私设公堂,竟还允许无官无职之人插手朝廷重案,这些于情于法皆是万分不妥。”

“要是不知道说什么,就干脆把嘴巴闭上。”钟忆瓷吊着脸,哼哼唧唧嘟囔道:“这件案子乃是由沈大人负责,不知道谁才是那个多余的人。”

杜旻闻言却只是浅浅地笑了,俨然根本不将钟忆瓷这个小毛丫头放在眼里。“钱塘钟家的确是皇亲国戚,但国有国法家有家规,钟五小姐须得谨言慎行,万不要令家族蒙羞。”

“我哪里令家族蒙羞,你说!”钟忆瓷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今天你若是说不出个一二三来,可别怪本小姐不留情面,本小姐定要好好治治你!”

“五小姐还是不要无理取闹,妨碍朝廷办案乃是重罪。”杜旻嗤声冷笑道:“况且,本官与五小姐似乎还谈不上什么情面。”

“你!”钟忆瓷到底气不过,这道行就是没有杜旻深。

杜旻锐利的眼神忽地一转,继而又盯向沈岸,“沈大人当知,官吏贪赃枉法,须经三司会审,方能论罪而后定罚。你仅凭一封所谓的认罪陈词书,如何证明并非是屈打成招,即便是郝孝平主动认罪,没有铁证佐之,亦是难以服众。”

沈岸眉心一紧,“你到底想做什么?”

杜旻面色冷沉,“把人送回河南府。”

二人竟又是同时开口,争先恐后生怕比对方慢了半分。

“一如既往地默契啊。”洪文茂挑着半边眉毛,幸灾乐祸道。

洪文茂这句玩笑话,却令两位当事人极其尴尬,沈岸不禁变了变脸色,而杜旻毒厉的眼神竟也深了几许。

一时间,鸦雀无声。

洪文茂消瘦的脸颊上挂着一副贼笑,“啧啧啧,这真不愧是八辈子的冤家啊!”

“铁证……”沈岸嗤鼻冷哼,“不知杜大人眼中,什么样的证据才算得上铁证。白燕园花圃埋尸案,十二具尸骨才从土里挖出来,致死的毒|药就藏在郝孝平府邸上,更有当年为其办事的手下出来作证,此等如山铁证,难道不够定他的罪?”

白燕园,便是相思小筑从前的名字。主管买卖的商行证实,秋婼离乃是在三年前才买下了白燕园,改其名为相思小筑以做营生,更是因着当时这座园子已经荒废许久,商行特意帮秋婼离压低价钱。而根据进一步验尸结果,相思小筑后院里挖出的骸骨至少埋了六年,是以单单从时间上推断,秋婼离自然洗清了杀人埋尸之嫌疑。而这白燕园原本是郝孝平私下置办的一处产业,听上去像是一处种花遛鸟逗趣怡情的别院,实则却是郝家豢养私娼娈童的狎妓馆,专门供官贵取乐,郝家再从中赚取不菲的钱财与报酬。然而,大约在六七年前,郝孝平却突然关了园子,甚至仓促间便将园子变卖处置,不知情者尚以为郝孝平是腻了兴味,不想竟是因为弄出十二条人命。郝孝平老奸巨猾,可千算万算却未算到,当初埋尸的手下草草了事,居然直接将人埋进了后院的花圃里。

“至于赵氏女一案……”沈岸指着案几上的头颅,“这难道不是活生生的证据?”

杜旻顺着沈岸指的方向望去,不禁一惊道:“她便是……赵氏?”

沈岸阴着脸点头道:“杜大人不妨睁眼睛,好生看看,苦主是何等地死不瞑目!”

赵氏的头颅上也遍布着极为清晰的暗黄色花纹,显然与白燕园里的尸骨一样,同为浴炉醒花散的受害者。

“郝孝平主动承认虐杀赵氏,活生生地将苦主鞭挞致死,若不是他见此证物,作恶心虚,又岂会坦白?”

“可你如何保证,这并非是别有用心之人使出的障眼法,否则这七年不腐不烂的头颅,又该作何解释。”

钟朔忽地插言道:“赵氏的头颅曾被西域定尸粉浸泡过,故而存放七年,未曾腐烂损毁。”

杜旻神色微紧道:“那是何物?”

钟朔简单解释道:“西域定尸粉是天山圣雪宫十大秘药之一,尸首被其浸泡三日,便可一直不腐不烂保持原貌。而这种定尸药粉,在匪道和黑市上面均有获取的途径。杜大人大可以因此牵连圣雪宫,但你的证据并不足以支撑你的攀咬,可是在郝家找到浴炉醒花散,却是板上钉钉的事实,而郝孝平的手下首告有功,郝孝平百口莫辩,难辞其罪。”

杜旻冷声一哼道:“想来发现这花纹的人,便是公子炎旭了。钱塘钟家一向是中立派,怎地这一次竟插手纷争。”

钟朔星眸坦荡,铿锵而从容地笑道:“在下并未卷入纷争,只是在尽匹夫之责而已。陈述事实,匡扶正义,原本就是吾辈之责。”

杜旻仍旧牙尖嘴利地辩驳,“即便在郝家找到所谓的毒|药,却也不能认定下毒之人便是郝大人,焉知不是他人栽赃嫁祸。”

“杜大人的耳朵不大灵敏,难道没听见郝孝平是主动认罪。”沈岸眸色犀利,“莫非杜大人想徇私庇护,置国法于不顾,才千方百计为罪人开脱。”

“阿旻姐,我可以作证啊。郝狗官也不知受了什么刺激,今早一见我家大人,就像饿了几天狼瞧见肉似的扑过来,抱着大人的腿死活也不肯松手,还嘟囔着要认罪,可绝不是我们大人屈打成招。”洪文茂双手掐腰,啧啧地撇了撇嘴,“埋尸白燕园与杀害赵氏女,这两桩凶案单拎出哪一桩,都是罄竹难书的大罪,够他死上几回的!”

“如此,岂非是更加奇怪。”杜旻眉眼微沉,又争辩道:“郝大人他白发人送黑发人,原本就是悲痛欲绝,却遭人栽赃陷害,必定是万念俱灰,索性认下那些罪责一了百了,权当弥补渎职之过,否则谁会主动跳出来认罪。”

“好个万念俱灰,好个一了百了!此等人命关天之大罪,你一句渎职便想为那姓郝的狗官脱罪?你与那狗官分明是蛇鼠一窝,果然是上梁不正下梁歪啊!”钟忆瓷冷着脸色呵骂道:“你那位假爹本就是个口蜜腹剑的奸佞,上乱朝纲,下祸国法,动摇国本,为非作歹,而你们这些打手喽啰,也跟着狗仗人势,真真是无耻至极!”

“放肆!”杜旻竟勃然大怒,抽出佩刀架住钟忆瓷的脖子,“辱蔑相国,你罪当诛九族!”

“你才放肆!”钟忆瓷脖子一硬,横眉怒目呵道:“这天底下唯有一人能言诛九族,尔等竟有不臣之心!”

钟忆瓷猛地拔出身旁人的佩刀,刀口直指杜旻。“今日诸位,皆是证人,杜旻心怀不轨,对至尊大不敬。我便是取了她的性命,也算为国锄奸,匡扶社稷!”

“一派胡言!辱蔑相国,诬陷忠良,揣测圣意,挑拨离间,你最当问斩!”

一时间,气氛剑拔弩张。

两位窈窕女子面红耳赤,恨不得一刀劈了对方。白洵瞧着暴怒的钟忆瓷,心下竟生出几分敬佩,他还从未见识过像今天这般忠肝义胆的钟忆瓷,既有平素的赤诚之勇,又有难得一见的智谋,简直与她平时判若两人。

“钟忆瓷,我倒是小瞧你了。”白洵忽地竖起了大拇指,更是打消了方才负气离开的念头,直接站到钟忆瓷身后声援她。

“杜大人,别再白费力气了。”就在这时,沈岸冷声道:“郝孝平俯首认罪一事的确十分蹊跷,但白燕园埋尸案却证据确凿,郝孝平实乃罪不容恕。我奉劝杜大人莫要再白费心机,玩火自焚了。”

杜旻默然,半晌却嗤笑道:“沈大人,你是在关心我么?”

沈岸一惊,竟是沉默不语。

杜旻擒着一贯的算计目光,“沈大人的一颗忠心,恐怕也不只为献给至尊一人。我们有何差别,不过是各为其主罢了。”

沈岸微微沉下眼眸郑肃道:“沈某此身为国尽忠,但求无愧于社稷,像杜大人这样的人,恐怕永远也不会明白,何为忠贞。”

杜旻眦目而视,暗暗咬了咬后槽牙,“鹿死谁手,犹未可知。沈大人,我们就骑驴看唱本,走着瞧。”

言罢,杜旻一撩衣袍,转身便欲离开。

就在这时,门外响起了匆疾的脚步声。众人寻声望去,却见河南府官差统领急急而来,尚未喘匀气息便道:“禀诸位大人,钦差宋大人奉旨已至河南府,请诸位大人速去领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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