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冬日小说网>棠音> 第61章 (一)悍匪
阅读设置

设置X

第61章 (一)悍匪

“北头有座山,山上有片坟,坟边住着未亡人……”驴蹄踏过微黄的草地,初秋凉爽里尚透着一丝闷热。裴琰眯着一双桃花眼,懒懒地趴在一头黑毛驴上,嘴巴里叼着半根枯草,哼着不知名的小调。“啷哩个啷……啷哩个当……啷哩个啷当……啷啷啷……”

裴琰是个正儿八经的公子哥,乃是当朝御史中丞裴瑭的庶弟。钱塘裴家自裴琰祖父一辈起便是人丁稀薄,到了裴瑭兄弟这一辈,就只剩下他们兄弟两个人,也因此裴琰虽为庶出,却受尽家族之宠爱,被其嫡兄裴瑭寄予厚望。裴琰自幼修习诗书礼乐,养的一身清雅气,再加上生的风神俊秀,尤其长了一双忧郁澄澈的桃花目,是以俘获了一大片江南闺秀的芳心。然而,就是这么一个外人眼中的翩翩浊世佳公子,最大的爱好却是,哼山野小调作打油诗。而他这副随心所欲的做派,到底不为正统所喜好,因此同为江南公子,他的名声不如钟朔美盛。不过,裴琰倒也不在意,虚名捧得再清高,终归只是个虚名罢了,不如一头小毛驴来得好用!

“谨知!”聿霖勒住缰绳,调转马头,朝裴琰高喊道:“快些!”

“未亡人,泪洗面,问君为何赴北山……”裴琰就像是没听到似的,屁股下的小毛驴依旧走得不紧不慢,他掏了掏耳朵,小调也哼得更起劲了。“啷哩个啷!啷哩个当!啷哩个啷当!啷啷啷!”

“裴小二,你小子干啥呢!不慌不忙,装上大爷了!”聿霖没法子只得奔回来,对着裴琰就是一通数落,“好心让你骑马,可你偏要骑驴,我们这么多人等你一个,你也不觉得难为情!小舅舅他们都在官道上飙马了,恨不得一口气跑到平沙岭,你倒磨磨蹭蹭,难不成想在官道上过夜!”

裴琰咬了咬枯草枝,一副无所谓之态,“谁请来的客人谁去陪,指望二爷给你擦屁股,想得美!”

聿霖气急道:“裴谨知,你忒不仗义!”

裴琰闻言坐直身板,啧啧道:“聿明宇,你还有脸同我讲仗义,早知你小子不安好心,打死你我都不来。我是脑袋秀逗了,才放着江南的软玉温香不管不顾,和你到这么个劳什子的鬼地方。”

“后悔也晚了,若非我叫你出门游历,此刻你指不定被裴嫂嫂安排和哪家姑娘相亲呢。我是好心救你,你还狗咬吕洞宾,良心不会痛么!”

“我呸!我在家要相亲,不在家也要相亲,请问有什么分别!”裴琰冷声哼道:“二爷我竟不知,聿少何时抢了媒人活计,也做起这保媒拉纤的红娘生意了!原来叫我一起去平沙岭摘红叶,竟是这么个意思!聿少爷好大面子,竟能邀请来这么多名门贵人一起,佩服!不过我可提醒你,现在已经出了渔阳城,还要再往北边走上十里地,天黑前才能堪堪到达平沙岭。出了平沙岭再往北走,保不齐有雄关匪寇出没。你我皮糙肉厚,不怕打不怕揍的,也不知前面那些娇花弱草怕不怕!”

“我可以对天发誓,除了我妹子阿雯,其余都是舅舅安排的,我事先不知情,否则阿雯还不和我翻脸!”原本,聿霖只是想叫裴琰一个人,和自己去平沙岭煮酒烧红叶,谁也不想招呼,奈何架不住自家妹妹软磨硬泡,只好带上聿雯一起出来,权当是成全了妹妹对裴琰的那点子小心思。可她妹妹嘴漏,还非要到处宣扬,此事便传进了他家小舅舅的耳朵里,惹得小舅舅心血来潮,说什么已经多少年没看过平沙岭的红叶了,非叫上渔阳城里的公子哥一道去凑热闹,显得特别有牌面。不仅如此,小舅舅贴心体恤大外甥,又邀了一众金枝玉叶一同前往,据说都是蓟州一带高门大户家的娇贵女,个顶个得罪不起。蓟北民风豪放,女儿家更是热朗,直叫他们这些南来的公子哥吃不消。于是,最开始计划的二人小酌,生生演变成了一场才子佳人云集的小宴。聿霖身为主事者,确实觉得自己像个闲操心的媒婆,除了尴尬,还是尴尬,碍于小舅舅的情面,还要忍着尴尬强颜欢笑。聿霖叹了口气,“谨知,受不得也要受着,总不能让蓟北这些公子哥,看了你我二人的笑话啊。”

“笑你个脑袋,二爷我是风流了些,不过不至于饥不择食吧。”裴琰又趴在毛驴上不肯起来了,“聿明宇你摸着良心说说,那都是什么豺狼虎豹,洪水猛兽,个个两眼放光盯着我,恨不得立刻将我拆骨入腹。”

“都是小舅舅的安排,他体恤晚辈,而你我身为晚辈,自当理解长辈的苦心。再说,这么多人一起走,岂不是更加安全,后面还跟着随从侍卫,能有什么好怕的。我们到平沙岭赏红叶,又不过岭再往北走,只要天黑前入岭,明早便看日出,最多在平沙岭逗留一日,后日便启程折返,你还有什么可担心的。你不要杞人忧天,现如今朝廷全力剿匪,广平郡王坐镇前线,平沙岭往北一带,更有重兵把守。我看,眼下这北边倒是比渔阳城里还安全。小舅舅方才夸下海口,有他这个无涯弟子在,哪路小贼敢放肆!”

“他真不怕闪了舌头,明明只比你大两岁,你还叫什么长辈,处处矮他一头,怂货!”裴琰撇了撇嘴巴,“我可把话说在前头,二爷我腿脚利索,所以万一遇到了歹人,我一定溜之大吉,谁管你们是死是活,你可别怪我无情。”

“裴谨知,你怎么这样讲,辈分摆在那里,他便是个小婴孩,那也是我舅舅。”聿霖瘪了瘪嘴巴,“再说,来的都是大家闺秀,虽不算沉鱼落雁,但好歹娇俏可人,你这张破嘴未免忒恶毒了。想不通,我妹妹怎么就看上你了!”

“我谢谢她!她看得上我,我还看不上她!既是娇俏可人的,你便去享艳福,本二爷我可不作陪,不送!”

“裴小二你莫不是转了性,学炎旭当和尚,无欲无求,六根清净。”

“滚!”裴琰面色一黑道:“你小子脑袋被小二黑踢了,我能和那冰块脸相提并论么!”

聿霖嘿嘿道:“炎旭早已经回头是岸了,如今连媳妇都有了,哪像你孤家寡人一个,实打实的光棍一条。”

“二爷的要求高,怎么着,你有意见?”

“我哪敢有意见,谁叫你裴二公子是块香饽饽。”聿霖扯着一张堆笑的脸,讨好道:“二公子赏个薄面,别让我为难。”

“你想要薄面啊……想得美!”裴琰竟一拍驴腚,嘎哒嘎哒走远了。“小二黑,让他们见识见识,什么叫好驴赛过马。”

“谨知!裴谨知!”

“明宇你加把劲,争取多带几个娇俏可人的回钱塘,你家娘子肯定会一棍子,打断你的狗腿子!”谁招的佛,谁送!让他陪笑,做梦!

聿霖哭笑不得,合着他费了半天的唾沫星子,还不如提一声钟朔来得有用呢,“真是一对冤家……”

“平沙岭,红叶灵,久闻名,莫敢轻。”蓟北一带关于平沙岭的童谣,在裴琰看来绝非是玩笑。平沙岭在渔阳城北十几里之外,地势广平,风沙势大,每年七月初头,岭内方圆几十里的红叶便悉数红透,堪称北地一大奇观。可平沙岭的北边,却是一片荒芜,只因为倘若从北面出了平沙岭,便进了匪寇出没之地。早先平沙岭北匪寇猖獗,十个里有八个出自雄关寨,剩下俩还是他们的远方亲戚,如今朝廷全力剿灭匪寇,情势稍好些。可裴琰还是忍不住抓拳,心道聿霖和他那个自大的呆瓜舅舅一样,头脑简单,傻得冒泡,真当雄关寨匪寇是那么好对付的!朝廷剿匪剿了多长时间,雄关寨依旧久围不降,活得逍遥自在,指不定就从什么地方钻出来,搅合得外面鸡飞狗跳!说裴琰心里头不惴惴不惶惶,那肯定是假的,越往北去越是人迹稀少,远离了渔阳城的庇护,路上保不齐出了什么意外事端,那帮人都是高门大户里的娇花弱草,真出了什么事,那可就是麻烦他姥姥喊麻烦,麻烦到姥姥家了!裴琰心下已骂了聿霖一百遍,这小子就呆瓜,他舅舅更是瓜,一家子的瓜!

“啊嚏……”陆皞玚连打好几个喷嚏,心道是哪个龟儿子,在背后念叨着自己,揉着鼻子道:“聿霖,怎不见裴公子?”

“他……”聿霖嘻嘻哈哈地干笑两声,总不能说裴琰瞧不上你们这帮娇花弱草,溜之大吉了。“他啊……和阿雯走了……对!他就是和阿雯单独走了!”

“单独……”陆皞玚眉飞色舞地问道:“幽会去了?”

“呃……”聿霖只得嘿嘿干笑道:“舅舅说是什么,那就是什么吧。”

“好!阿雯不愧有一半陆家血脉,可比你强多了,彪悍起来真有几分昤嫣堂姊的风范!奇怪,你和阿雯是一母同胞,你怎么就这么怂呢?”

“舅舅说的是,明宇定好生反省。”聿霖绝对敢拍着胸脯说,论起世上最孝顺的外甥,他自认第二,就没人敢称第一!

……

那厢边,裴琰特意避绕众人而行,选择走林子里的幽岖小路,不过溜着溜着,便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味,他怎么就随了聿霖的意,提速了……

“琰哥哥……等等我……”就在这时,聿雯竟驱马追了过来。裴琰甚至怀疑,她是不是在他身上安了一双眼睛,走到哪跟到哪!聿雯骑着高头大马,却一路都要小心翼翼地跟循着小二黑的驴蹄印,费了好大的劲才撵上裴琰。然而,林子里到底是杂草丛生的,任凭什么好马也真不如驴灵巧,聿雯算是历尽艰辛,其诚心可嘉。可正当她兴冲冲地准备对裴琰撒娇时,坐下爱骑一个不留神,竟被横倒的枯木绊了前蹄,连人带马摔进了阴沟。“啊呀……琰哥哥救我……”

裴琰叹气,没法子只得溜了过去,顺手从地上捞起一根树枝,扔给聿雯抓着。“小祖宗,上来吧。”?

聿雯拽了几次,到底没蹦跶上去,哭丧着脸求道:“琰哥哥,你抱我上去叭……”

裴琰却气定神闲地坐在小二黑上,挑了挑眉,静静地看着满身泥污的聿雯。“你做梦呢?若不想上来,便在阴沟里躺着。”

“可人家是真的上不去嘛!”聿雯伸直胳膊,摆出一副小女儿的娇憨姿态,摆明了求抱。奈何,裴琰根本就不吃这一套,准确地说是不吃聿雯的这套。“何苦来哉,你不上来,我可走了。”

“琰哥哥你怎么……”聿雯话未说完,原本不耐烦的裴琰竟从驴背上一跃而起,一把钳住她的腋窝,直接将她抱了出来,后旋身移动,跃到一棵枝繁叶茂的树上。聿雯虽也会些花拳绣腿的假把式,却没见过这般阵仗,当即抖着嗓子尖叫起来。裴琰一把捂住她的嘴巴,登时黑了脸色,吓得她一愣。“琰哥哥……”

“闭嘴,别说话!”裴琰趁着脸色,待安抚好聿雯后,便从怀中掏出一个瓷瓶,拔开塞子就往她身上撒药。

“咳咳……”聿雯被药粉呛得直咳嗽,“这什么东西……咳咳……”

“驱虫驱蛇的药。”裴琰的神色异常地严肃,叮嘱道:“听着,你老老实实地待在这里,不许乱动,更不许出声,明白吗?”

聿雯连连地点头,遂用唇语问道:“怎么了?”

裴琰却默而不答,一直盯着远处那卷起烟尘的天际,紧接着一个纵身跃下树,将聿雯的马拽起,和小二黑一并拴在树旁,还特意寻来些枯枝败叶将牲畜遮盖妥当。聿雯被他这一系列动作搞得惊慌失措,却听他又道:“你哥哥可能遇上麻烦了,所以你安静等着,天黑之前,我定来接你。”

“琰哥哥……”可裴琰却已御起轻功,朝着烟尘所指的方向奔去。聿雯嗅了嗅身上的药香,紧紧抓着树枝,不安地望向他离去的方向。

裴琰自诩轻功在江湖上也算数一数二,此番又兵行奇路,是以不过片刻工夫,他便已跃到距那片连天烟尘最近的大树上,借枝桠的重重掩映,悄悄观望。耳边时不时传来惊慌的尖叫,和乱马的嘶鸣声,裴琰心里直发毛,暗自腹诽:还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官道上,侍卫们将三五辆华美的马车围在中央,而聿霖双手举着刀,正站在队伍的最前面,此刻他的心头那叫一个拔凉,还真让裴琰的乌鸦嘴给说中了,青天白日的,竟在官道之上遇了匪!这帮匪寇人多势众,且装备精良,大刀利箭在手,盔甲铁衣裹身,就连他们骑的马也是颇为壮硕矫健。聿霖握刀的手不禁攥得更紧了,和对方一比,他们根本不占任何优势……

“何方恶贼!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尔等竟敢在官道上拦路,为非作歹!”聿霖一声怒吼,至少不能丢了气势,可惜压根就没人搭理他。匪寇们一言不发,却训练有素,一伙人对付反抗的侍卫与随从,一伙人则直接瞄准了马车围攻上去,还剩一伙人按兵不动,似是在放风,观望着动向。聿霖和一众家养的温良侍卫,哪是这帮占山为王的匪寇之对手,片刻工夫,能打能动的壮丁已尽数被擒,只剩下了零星几个文弱书生,其中包括聿霖的呆瓜舅舅,一见此等架势早已吓软腿脚,无力反抗了。浩浩荡荡的队伍已然被击溃了,他们随行的财物虽不多,却也足够匪寇们乐上几日。万幸这帮匪寇到底存忌惮,求财不结仇,明白不能碰了这些公子哥与娇小姐,否则后患无穷,是以并未伤人。聿霖此刻以被押跪在地,兵刃被缴,双手被绑,只得用愤怒的眼神和言语来表达不满。“贼人莫狂!自有朝廷的精兵良将歼灭你们!”

裴琰竖起耳朵这么一听,心里恨不得再骂聿霖八百遍的呆瓜,这小子不仅呆瓜,还他娘的虎彪,是嫌命长么……

那为首的匪寇带着斗笠,看不清是男是女,手提一柄长弯刀,刀未出鞘,而匪首则端坐于马上,听了聿霖的话却不怒反笑,竟即刻示意手下将聿霖放开,甚至还踢给他一把刀。聿霖被对方这波操作搞懵了,战战兢兢捡起刀,将刀口对准匪首,对方依旧气定神闲地看着他,甚至还拔出弯刀,挑衅般地朝着他挥了挥,寒光晃闪着他的眼睛。那匪首旋即拍马,绝尘而去。这明晃晃的羞辱,聿霖哪里忍得下,立即拽过马匹,竟跟在人家屁股后面跑了!

“聿霖……回来……”陆皞玚心头一大紧,想喊却不敢大声,憋得是脸色通红,直在原地跺脚。那伙匪寇也纷纷收刃上马,带着收缴的战利品火速离开,惊慌的众人这才勉强松了一口气。逃过一劫的陆皞玚摸着自己噗通噗通的小心口,重重地叹了叹。虽说钱被洗劫一空,但好歹人没出事啊,便是不幸中的万幸了,他盘算着还是先打道回府,什么平沙红叶蓟北奇观,他可不想去瞧了,被人这么一吓唬,别说是面子了,差点连里子都让人给灭了,晦气!

然而,就在此时,官道之上竟又传来了一阵急匆匆的马蹄声,才落了地的尘土,喘口气的工夫竟又刮了起来!众人惊魂未定之际,一帮凶神恶煞的不速之客已然闯入视线。陆皞玚已是呆若木鸡,心道怎么打劫还带连串来的……

一瞬间,才刚镇定下来的队伍又惊惶起来。陆皞玚捡起佩剑,冲进人圈里比划。后来者却不似前者那般手软,竟凶残至极,眼见已经没什么财物可洗劫,便打起人的主意。毕竟,车里坐着娇俏可人的千金,而这帮文弱公子,随便绑几个回去,单是逼要赎金,也能剜下高门世家身上一块肥肉。他们叫嚣着将千金小姐从马车里拽下来,有反抗的侍卫便直接被砍了脑袋,一时间哭声四起,屠刀见了活人血,活人送了性命。陆皞玚见状自是急火攻心,当即抄着佩剑朝匪寇们刺去,抖着嗓子大叫道:“啊!我和你们拼了!”

小舅舅勇气可嘉,实力稍逊,后果就是被人当头一棒敲傻了。这伙匪寇的首领,也带着副斗笠,也是一言不发,勾了勾指,匪寇们便将陆皞玚五花大绑,捆成了人肉粽子拴在马后。陆皞玚虽疼得龇牙咧嘴,却仍硬撑着骂道:“恶贼!别碰姑娘!有种就冲你舅舅我一个人招呼!你舅舅我若是皱个眉头……”

可未等他说完话,人便已经被马拖拽出去。匪寇们有意羞辱,拖着他转了好几圈,硬是将白面小生折磨成了脱皮的黑煤球。陆皞玚到底也算是一条汉子,就那么咬牙受着,抵死不求饶。那匪首看够了乐子,朝天挥了一记空鞭子,匪寇们闻令迅速调整好队伍,开始连拉带抢地将人绑走,花容失色的姑娘们被拽上马,胆子小些的早已晕厥,而如陆皞玚一般的公子哥们,则被马匹拖着跑。裴琰伏在树梢观望,手掌心里却多了一把金叶子,瞄准绑着陆皞玚的绳子——

就在这时,却听嗖的一声响,陆皞玚腕子上的绳子,竟被一支飞来的箭矢捩断了!电光火石间,又一支疾箭飞驰而过,这一次直接射翻了那匪首的斗笠。

裴琰一惊,朝箭的来向望去,可只此一望,他整个人登时僵愣了。惊愕的不止裴琰一人,匪寇们竟是如临大敌,抛下搜刮来的“战利品”,刀口一致向外,齐刷刷地对准前方。那匪首驱马上前,阴沉着脸色,咬牙切齿道:“长安镖局……”

“真别说,你这旗子挺管用。”钟朔竖起大拇指,毫不吝啬地称赞道。

“兄弟,明明是我管用好吧。”叶棠音放下弓箭,拔起了脚边的大旗,腾身而起再接一个后翻踢,连旗带杆一并踢向对面,旗杆狠狠扎进匪首脚旁的地里。钟朔啧啧撇嘴道:“得!变成兄弟了,我最近有得罪你吗?”

“闭嘴,话多也不分时候。”叶棠音盯着那匪首,“哟!我当是谁呢,居然在这里碰见了刀二爷,我们可是有日子没见了,二爷怎么从西北跑到蓟北来了。”

“认识?”钟朔双手抱臂,“怎么着,还挺熟啊。”

“当然。我给你介绍介绍,你面前的这位壮士,那可是西域赫赫有名的沙匪头子,人称黄沙阎王的刀疤刀二爷。”叶棠音笑道:“上次全怪薛少闻喝多了,闯进人家寨子里,要和人家拜把子,偏生刀二爷器重他,竟还想认他做妹婿,非要把亲妹妹往火坑里推。”

钟朔微微蹙眉,“后来呢?”

叶棠音接着道:“薛峥这小子不厚道,酒醒后,立马翻脸不认账了。”

钟朔点了点头,“是薛峥,他没酒品。”

“看!你也这么认为吧!”叶棠音啧啧道:“可气我为了捞他出来,费力气将人家的寨子给砸了,当初忘了放火,委屈刀二爷侥幸逃脱,苟延残喘到今日。”

“刀二爷……”钟朔皱眉,“又来个二爷。”

“停停停!我和他不一样,我是年纪排第二,而他么……”叶棠音指了指脑袋,“是后脑勺被人砍过两刀,留下两道癞疤。”

“叶棠音!”刀疤握紧拳头,恶狠狠地骂道:“冤家路窄,我今日便留瞎你的命,给我死去的弟兄们报仇!给我妹妹报仇!”

“真不是本大当家吹牛皮,如今本大当家的命,那叫一个贵重啊,二爷怕是要不起。”叶棠音沉着脸道:“刀疤,他们都是手无寸铁的娇花贵草,若是在你手上磕了碰了折了,日后有你受的。你们欺软怕硬,算什么东西,还是让本大当家来招呼你们吧。”

“钟师兄……幸好你来了……”趴在地上发蔫的陆皞玚,见钟朔神兵天降般站在他眼前,那小眼神顿时就亮了,再瞧叶棠音竟将那匪首怼得屁都不敢放,便竖起拇指称赞道:“嫂子威武啊……威武……”

小舅舅功夫上不得台面,可眼力见却是一等一的好,一张碎嘴巴巴地甜死个人。钟朔即刻上前,将他扶了起来,轻笑道:“倒是给方圆道长和你堂姐长脸。”

“嘿嘿……”陆皞玚苦笑道:“我学艺不精……也尽力了……”

“知道不精,平素还不勤勉,将心思全放在面子上,真格里子却软得一塌糊涂。”钟朔训了陆皞玚两句,倒真像是师父训徒弟。那厢边,叶棠音挥开利扇,冷眼盯着刀疤,起唇轻笑道:“俗话说,赶早不如赶巧,择日不如撞日。刀二爷既在此,便不要再离开了。平沙岭也算是一块风水宝地,坟头草,窜得快。想来你的弟兄们在下边对你甚是思念,不若你亲自过去陪他们。”

上一章 下一章

足迹 目录 编辑本章 报错

随机推荐: 傲婿狂医云霄免费阅读美女总裁的最强高手假千金下乡后被真糙汉撑腰纵容我主大汉重生九零致富路万界行军[猎人]巧一的库洛洛先生玄幻:求你别抢了,我才是天命之子啊!天才仙师与高冷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