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6 章 香粉

廷雨眠是被人推出来的，推她的是谁？唐周？右泞？她不知道，因为她沉浸在和陈河差不多的迷思中，比陈河好的是她知道程聿今天会输，但那不说好了是演戏吗，为什么他会伤的那么重？

陈河站在廊下，心神不宁的来回踱步，期间听到房间里发出一声强忍的痛哼，已经走远的他立即转回到门口，看那焦虑的神情，不知道还以为他娘子在里面给他生孩子。

宋钦瞧着他眼晕，招呼道：“贤侄莫急，过来坐一会儿。”

陈河坐下更心慌，忙不停的抓着宋钦解释，宋钦宽慰他，其中说到“谁都没想到聿儿会旧伤复发”时，令陈河十分惊讶，他从来也不知道程聿有旧伤啊。

这当然是宋钦在路上就想好的托词，他虽然不知发生何事，但程聿输给陈河，这里面一定有文章，眼下裴宪先在里面，他自然先要把外人安抚好，“并非故意瞒着贤侄，只是聿儿素性要强，不愿与人知道，其实在苏潭的时候，聿儿就曾为了救眠儿而身受重伤，后来又辗转各处，以致伤势加剧，这孩子性子也倔，回庄后也竟没与我说，我就还像从前那样派他做事，若不是今日，我还不知道他的伤其实一直都没有好全。”

廷雨眠站在不远处，神色焦虑，不知所措，陈河望一眼便知宋钦所言非虚。

“唉——”，陈河重重地叹气，似是十分的心寒，“程兄真是太要强了，两庄交好，我又一向敬重庄主，为什么要瞒着呢？这叫我如何能心安呢！”他心里早已云开月明，既然程聿受伤跟他没关系，那他也不用纠结了，专心做自己的正事便是。

“聿儿一向如此，贤侄若介意，我代他向贤侄赔罪吧！”宋钦说罢竟真的向陈河拱手作揖。

陈河哪敢受宋钦的礼？赶紧抬手制止，“宋主万万不可！折煞晚辈了！”，岔开话题道：“时候也不早了，庄主和宋主还没有用饭，现在想必也饿了，若不嫌弃，待会儿去我的院子里用餐如何？”

宋钦想要婉拒，陈河却抢在了他前头，笑道：“今日是家姐的生辰，往年都是我们姐弟两过，今日大家都在，晚辈想不如一起凑个热闹？”

他这么说，宋钦便不好拒绝，含笑应下，看着陈河谦逊的笑脸，再扫一眼立在廊下心不在焉的陈姜，心里一叹，只怕宴无好宴。

门拉开了，裴宪先擦着手出来，众人全都围了上去，裴宪先却顺手将门从身后带上。

“师兄，聿儿怎么样？”宋钦问。

“没事，嚷着头疼，歇会儿就好了。”

唐周被挡人墙外面，闻言大呼道：“师父，用清凉油吧，上回程师兄头疼，就是阿眠用清凉油给揉好的！”

众人转头去看廷雨眠，廷雨眠忙道：“我这就回去拿！”

裴宪先怕吵着程聿，只对廷雨眠温声道：“好好照顾他。”

廷雨眠点点头，赶紧去了。

裴宪先也对其他人道：“我们也回去吧，让他安安静静的休息。”

裴右洵扫一眼阖上的房门，再看看自己的父亲，什么也没说，随众人一起往廊外走去。

廷雨眠从自己房中拿了清凉油，快步从廊下走过时，于一片近黑的深蓝中看到了一个金色圆顶，那是玉姬曾经的住所，现在怕是已经空了。旁边就是宋钦的房间，廷雨眠的步履鬼使神差的慢下来，她记得那个玉姬的房子前有一条小路，可以通到右泞的房间，宋钦的房间与右泞在同一个方向，不知道是不是也能通到那里？

远处传来交谈声，廷雨眠知道他们都走了，紧着步子来到程聿房中，关上门，在他床边坐下，看着他胸前缠着厚厚的白纱布，终于有机会问他，“你怎么会伤成这样？”

程聿皱眉看她，似在控诉她不赶紧替他止疼，却还一心只想盘问。

廷雨眠无奈，只得先动手替他揉了，过了一会儿敲门声响起，“等等”她松开手往外室跑，一开门，竟是裴右洵亲自送饭来了。

裴右洵把食盒递过来，人却站在门槛外边儿，“弄好了吗？陈庄主今日设宴，大家都到了，就等你了。”

听见陈河请吃饭，廷雨眠心中顿生抗拒，推辞道：“我不去了，程师兄头疼的有些厉害，我留下来帮他。”

咔哒！后窗好像没关严，风一吹，打在了框上。

廷雨眠回头望一眼，转回来，裴右洵随和一笑道：“那就辛苦你了。”

廷雨眠笑笑，送他离开，先走到内室把窗子关好，然后回到床边坐下，继续刚才未完的工作。

桌上点着蜡，床里面却因为有床帘挡着，还是暗暗的，一缕馨香钻入鼻尖，程聿睁开眼，眸子又黑又亮，宛如夜星。

“怎么了？”廷雨眠停下手，往后让着身子问他。

程聿问，“你擦香粉了？”

廷雨眠一怔，“没有啊”，又想起什么似的，恍然道：“哦，前两天下雨，衣服总是不干，我用烘衣服的时候怕有潮味，就点了些香，是不是熏到你了？”

她只是不想衣服有味道，并没敢多点，程聿的鼻子也太尖了。

“不是，随便问问。”程聿移开目光。

正猜他是不是不好意思明说，局促间就听程聿问她，“累了？”

“没有。”廷雨眠把手覆回去。

好像是有一股淡淡的兰花香气，廷雨眠也闻到了，她按了一会儿，眼睛专注的看着程聿的额头，低声道：“你能不能把眼睛闭上？”

“为什么？”

“我怕弄到你眼睛里。”

程聿看来是不难受了，语调也恢复了平稳，“你不是保证过，绝对不会弄到我眼睛里？”

廷雨眠坑着头，没话。

风吹来，烛焰的影子在那雪亮的方砖上晃了晃，廷雨眠松手，拧好盖子，问程聿“你肚子饿不饿，要不要吃饭？”

程聿点头。

廷雨眠拿来小几，先扶程聿坐起来，再把小几架在他身前，又提来食盒，打开盖子，入眼满是珍馐，原来裴右洵早就料准了廷雨眠不会去，所以在食盒里放了两副筷子，两碗饭。廷雨眠忍着内心的煎熬把菜布好，再把筷子递给程聿。

程聿接过看她，眨巴着眼睛看她，廷雨眠违心道：“我不饿，你先吃”，她还没有脸皮厚到和病人抢东西吃的地步。

程聿把另一碗饭放到她面前，淡淡道：“别矫情。”

廷雨眠确实饿了，望着那碗光洁饱满的白米饭，犹豫片刻，终是将碗捧了起来。

过了一会儿，一块带子落在她碗里，程聿收手，不满道：“你是鸡吗，就只会啄米？”

廷雨眠低头将带子捡起来吃了，又主动伸手去夹别的菜，程聿这才将自己面前的碗端起来。

空气里只有咀嚼的声音，廷雨眠抬头，握着筷子问，“你觉不觉得有点热？”

程聿气定神闲的扒饭，“没有，你热的话去把窗子打开。”

他受着伤，廷雨眠不敢让他受风，只好抿了抿嘴，继续低头吃饭，过了一会儿又问，“晚上让唐周过来给你值夜吧，你的伤”，廷雨眠看看他胸口，“一个人不行吧？”

“不用，有人看着。”

廷雨眠颇感意外，“谁啊？”

程聿道：“你”

廷雨眠的脸瞬间一红，缩着脖子往后让了一点，“那怎么行？”

程聿将手腕抵在桌沿上，“你给师叔值夜，为什么就不能给我值？”

“那怎么能一样，宋叔叔是长辈，而且当时也没有别的人手。”

程聿挑眉，“怎么没有，我当时要来值夜，你却拦着不让。”

廷雨眠立刻驳回，“那是因为你太辛苦了，我——”

“你什么？”程聿追问，廷雨眠干脆埋头吃饭。

心里闪过一丝不甘，程聿忍不住想若是裴右洵求她，她会不会答应。

“你别叫唐周了”廷雨眠还是不说话，心里想着那可由不得你，程聿把话说完，“孤影会帮我”

廷雨眠这才抬头，朝四周看了看，“他在吗？”

程聿朝窗外示意，廷雨眠了然，认真道：“那，你让他进来，我跟他说一下晚上要注意的地方。”

程聿一眼就看穿她假公济私，也不拆穿，稍稍拔高了声音，似是怕外面的人听不见一般道：“那不行，他若进来还怎么偷听我们说话？”

窗外，孤影一抖，背靠着墙壁就滑坐了下去。月光清冷，原本斑驳的草地上忽然一黑，孤影猛地抬头，什么都没看清，只见一道细粉向下扑来，他立刻屏住呼吸，却已经来不及，脑袋一重，人便软了下去。

廷雨眠听的云里雾里，问程聿，“他为什么要偷听我们说话，你不是他的主人吗？”

窗外没了动静，程聿只当孤影被吓跑了，慢慢放松身子道：“是，但是我把他送人了。”

……这也能送人的吗？

廷雨眠犹在惊诧之中，程聿已经放下了碗筷，表情也变得正经了很多，“我明天要出去一趟。”

廷雨眠一怔，“去哪儿？”下意识看看他胸口缠绕的纱布。

“罗刹海。”程聿的眼中倒映着烛光，轻轻地晃动，“你爹的事有线索了。”

廷雨眠的心跳陡然加速，重重的砸在腔子上，震的声音发抖，“什么线索？”

“现在还不确定，得去查过再说，如果能查到，或许就能找到杀你爹的凶手。”程聿定定的看着她，“现在，我要你帮我做三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