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深海的凝视

救生艇一角的喻瑾瑜有些难受。

眼前这个威风凛凛的女孩刚刚还在扬言如果他不好好配合当个人质的话就会被直接撕票。

而现如今，女孩在登船后的几分钟内就在凛冬的洋面上彻底昏死过去。

喻瑾瑜脱下战术手套试探性地触了触虹的额头，“喂喂？就你这样还扬言要干掉海怪？还非得搭上我？！”

极其罕见的高烧，温度至少升高了三到五度。如果不能及时就医，可能会留下无法根治的后遗症。

喻瑾瑜吐槽了一会后彻底认清楚了现实。他将自己身上披着的唯一一件防水风衣丢在了女孩的身上，随后迅速找出绑在救生艇内的船桨，尽力朝着旋涡反方向移动开去。

高空中的几架虎式直升机的飞行高度仍在持续降低，而海底裂缝的位置却逐渐变得虚无。

喻瑾瑜从未经历过漂流之类的团建活动，也自然无法正确使用手里握着的这对船桨。他为数不多的划船经历也只停留在儿时曾前往公园里的湖边脚踩鸭子漂浮船的地步。

他使出了浑身解数，可每一次挥浆的力量都被看似平静的海水给彻底吸收了。

拙劣的自救终究是没能起效，海岸线就在目光可及的范围之内，救生艇却仿佛受到了一股神秘的引力，丝毫没朝着岸边方向移动哪怕一海里。

听天由命吧。

喻瑾瑜开始放弃挣扎，他将船桨丢在一旁后就直接瘫倒在救生艇内躲避风浪。

其实如果没有过激的风浪，就这样停在洋面中央也没有什么太大问题。也不过是失去防风衣的自己也会逐渐受寒，然后和面前这个女孩一样发起高烧，最后等待黎明出航的渔船将他们救出。

甚至等不到那个时候，布鲁斯等人就会率先发现他们，或者发现他们的遗体。

那个时候法比奥肯定眉飞色舞，我早看喻瑾瑜这小子意志不坚定，怎么大半夜里还和敌对势力的妹子在海上漂流散心呢？

呸呸。

喻瑾瑜又将自己身上的抓绒外套裹在了虹的身上。他来之前为了足足穿了两件外套，三件摇绒背心才敢从屋子里抽身。可如果无法提高环境温度，这些举措对于虹来说根本没有任何用处。

“二货。”

“哈？”

喻瑾瑜愣住了，但他很快就发现迷糊之中的女孩根本不会是在喊他，他们只见过几面，完全没有理由出现在对方的梦境之中。真不知道女孩口里的那个二货现在究竟在何处，他知不知道此刻在乎他的女孩就要死了。

雷德，你这个二货。

女孩其实完整地念出了梦里那个家伙的名字，可是她的呼唤被周围的嘈杂声所彻底掩盖，喻瑾瑜也只是听清了尾声的两个字句。

海水的温度在不知名的位置变得炙热。

如果有人在海平面下放置温度检测设备，会发现海水正在以极快的速度升温。

天晓得究竟是不是上帝在地球上架起了蒸锅，否则很难想象会是怎样的存在令偌大的海区开始变得沸腾。

一阵阵余波紧接着拍打在了救生艇上。以喻瑾瑜和虹的体重，根本无法压稳船身。

船面开始变得颠簸，趟进来的积水高度也在不断增加。

这是一场无法单独面对的劫难，在喻瑾瑜屡次通过移动位置压稳船身未果后，船上另外一名沉睡中的同伴眼看着就要跌进海里。

喻瑾瑜反应够快，他从很久之前总是能在这种时候保持应有的冷静，可却从未成功因此改变过局面。

他丢掉船桨后猛扑过去双手拉住了即将坠入海里的虹，口里却忍不住地说着些烂话。

“你，你很重诶！伙食很好么？”

救生艇正下方的海面平静地如同一面漆黑色的不透风的玻璃，海底之中悄然探出一对深红色的探照灯大小的巨瞳，仿佛来自地狱的窥探。

海浪不停地冲刷着救生艇，虹在被几波冰水洗礼后清醒了过来。

“你松手吧。船上有通讯器，可以明确坐标。”

“喂喂？眼前这个情况，我……我……”

骨鲠在喉的喻瑾瑜始终没能吐出剩余的话来。

海面上再也无法回响起其它人人的声音。

只有呼啸的海风和弥漫着的恐惧。

我怎么可能会放手呢？

喻瑾瑜略有些走神，可他的双手依旧死死地抓住虹的臂腕。

这个场景曾在哪里出现过？

他也曾像这样紧紧抓住某个人的手么？

他也曾经像这样最终未能抓住某个人的手不愿松开么？

虹身上的炙热透过手腕传递了过来。

他的头开始隐隐作痛，霎时间一位穿着棉麻长裙踢着石子的倩影出现在他的脑海之中。

喂。

你会忘记我么？

我们会不会死？

我曾做过一个梦。

梦里所有和我接触的人都化成了灰烬。

谢谢。

谢谢?

漆黑色的衣兜里，那把名为咸鱼的圣物经历三百年后第二次睁开了它的眼睛，他睡醒了，他将重新征服这个世界，且不留下任何活物。

我以王的名义赐予你权能，你将握住一切，允许你握住一切！

去它大爷的！我怎么可能松手呢？！

喻瑾瑜凭借体内涌动的一股莫名蛮劲一举将虹拽回了救生艇里。

呼...

二人尚未稍做喘气，附近领域的海平面便突然急剧升高了起来。

风浪似乎被什么东西给屏蔽了，以救生船为中心的海面上的水流开始沿着一定方向移动，最终形成了强烈的海底漩涡。

风暴中心的救生艇就像是误入大海的一片落叶，终究被逐渐汇聚的激流给彻底击沉。

喻瑾瑜此时才得以注意到正下方浮现出的两个探照灯大小的红光，他怀疑自己是由于过于寒冷而出现了幻觉，可是身体还是紧跟着一阵恶寒。

不，不会这么倒霉吧？

救生艇在大洋中心被海底漩涡凭空顶起。

极海的主人、神的仆从、唤名为‘利维坦’恶魔，从漩涡深处一跃而出，它张开巨口，露出宛如刀剑的利齿朝向救生船扑来。

霎时间，救生艇连人带船被利维坦一口吞进了肚皮之中。

没有发出一丝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