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64. 银色的猫狸子（3）

门口不只站着罗恩·韦斯莱，还有纳威·隆巴顿，夹杂着浓绿的深棕色调向哈利打着招呼，这一次哈利知道该怎么描述他的图案的颜色了。孔雀石色。

多亏了他和赫敏在冥想盆中的探险，他的颜色词汇从几百个扩展到几千个，现在终于能给各种颜色贴上正确的标签了。孔雀石色可能有点拗口，但它准确地定义了隆巴顿。

绿色即将褪去，几乎变成金棕色。就像活着的叶子第一次步入腐烂的迹象。

“那么，嗯。我们有一件属于你的东西。或者说……我们觉得你可能想要它。”

哈利眨了眨眼睛，意识到他仔细观察的颜色正在不安地变换着。

好吧。

“跟我来。”哈利转身回到客厅，指着一个座位，心不在焉地收起隐形衣，把它放在一边。

哈利听到男孩的喘息声，从语气和方向上看，大概是韦斯莱吧。还没等哈利继续询问，隆巴顿又开口了。

“说来话长，不过……我们手里这张地图，霍格沃茨的地图，一开始不是我们的……罗恩？”

那个浅黄褐色的图案在被提及名字的时候吓了一跳，哈利敢发誓，他刚才看到狼一般的图案在那一瞬间变得更明显了。他忽然想清楚了，刚开始他还不确定，对面这人身体里狼人皮毛般的质感比他三年前记忆中的要强得多。是疾病加重了吗？还是因为接近满月？

“最开始是我的兄弟们发现的，他们从费尔奇那儿偷了过来，从他办公室里那盒没收的东西里，上面有签名，声称属于劫道者们。我哥哥很崇拜他们，在三年级的时候，格兰芬多塔楼发生了入室盗窃，之后他们就把地图给了我们，因为妈妈不让我去霍格莫德……”

“劫道者，我的父亲。”当哈利意识到这个故事即将沦为一个与谈话无关的话题时，他打断了对方的话。

哈利以前听说过这个词，从赫敏给他念的《预言家日报》上，上面有关于他父亲和他们的朋友的故事，关于劫道者的悲剧的采访，围绕着他们的背叛和谎言，讲述了一段扭曲的往事，还有小天狼星布莱克和莱姆斯·卢平最后付出了如何惨痛的代价。

但现在他们都死了。虽然最后他们找到了真正的叛徒，他亲眼看到小矮星彼得在魔法部被处死。

“是的。”纳威的声音很低，他几乎听不出感情。“大脚板、尖头叉子、月亮脸、虫尾巴。我们认为，真的，它应该是你的。你是……他们剩下的唯一的家人。”

哈利在两个人的图案之间扫了一眼，现在这两个男孩比以前男人多了。

“我可以看看吗？”

淡棕色的灯光摇曳着，拆开绿色的包装纸，从里面抽出一个闪闪发光的圆柱体，慢慢地将它展开，听声音似乎是在将起皱的边缘弄平。

“把一根魔杖放到纸面上，然后说‘我庄严宣誓，我不干好事’就可以打开它，关闭的时候念‘恶作剧完毕’。这是我哥哥最喜欢的部分。啊，现在激活了。”

他的声音温柔而悲伤。哈利低头看着那张绿色的羊皮纸，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的感觉。

他的生父制造了它，詹姆斯·波特，一个他不记得也几乎一无所知的人。他不知道任何关于那个人的故事，只是从他姨妈那里听到了几句，从许多年以前他母亲寄来的一些零星的信中，提到一个讨厌的男孩不知不觉成长为一个英俊的男人，从一个爱捣蛋的小坏蛋成长为一个保护者。他们的结婚请柬上只有一张照片。

佩妮姨妈说他父亲身材高大，一头乱蓬蓬的黑发，一双棕色的眼睛充满了恶意。她说哈利有时很像他。哈利知道佩妮姨妈的意思是，如果他脸上没有那条几乎把他的脸撕成两半的古怪的伤疤，他就长得像他的父亲。

他有他母亲的眼睛，只是他自己的眼睛所见却与她的母亲全然不同。

在哈利眼中，面前的地图除了翠绿的光芒以外什么也没有，地图显然被施了魔法，但完全无法给哈利指示目标。它上面散布着不同颜色的奇怪火花，展示着灵魂图案的色彩，这是它唯一让哈利着迷的地方，。

“上面显示了霍格沃茨的所有秘密走廊，至少是他们发现的所有。它显示了学校里每个人的位置，很适合在宵禁后避开老师。”最后一句话离题了，一束光轻推了一下他旁边的男孩，把他从违反校规的回忆里推了回来，“这是一个出色的魔法作品，卢平教授说他们花了好几年的时间来完善它，费尔奇在他们最后一年才没收了它。后来他们没有改进这张地图，因为……它不再那么重要了。”

韦斯莱磕磕绊绊地说完，哈利不需细看就听出他情绪激动得哽咽了。

《预言家日报》没有过多提及卢平和布莱克与霍格沃茨的英雄们之间的关系。但哈利毫不怀疑，尽管他们之间相处的时间很短，孩子们愿意为这两位巫师公开地与魔法部对质。

“他们是什么样的人？卢平和布莱克？”

哈利惊奇地看到对面的光芒忽然闪烁，又因忧愁而黯淡。

“卢平教授很聪明，他是我们最好的魔法防御术教授，我们学到了特别多！”纳威轻轻地笑了，“他知道该教什么，该怎么教，斯内普很讨厌他，卢平说是因为往事，但那些事都过去了，他告诉我们斯内普给他配制了狼毒制剂，不过那东西确实很难喝，味道简直是毒药。不过，我们都讨厌斯内普，所以就这样吧。”

“他现在给我配制药水。”罗恩低声说道，“当然，我买不起，不过我还是讨厌他。”

纳威接过这个故事的话题，“邓布利多说他很内疚，他没能及时赶到那里阻止月亮脸，嗯……就是狼人。那天晚上他去送药水的时候，看到了卢平教授桌子上的地图，……但是一片混乱，我们四个人像兔子一样被追着四处逃跑，他救了我们三个人。”

罗恩刺耳地笑了，“四个，他也救了我，我没死掉。”

“对不起，伙计。”纳威嘟囔着，“你知道我的意思。”

棕色的光芒又闪烁了一下，“我知道你的意思。不过，卢平教授很厉害，他一直都很冷静，我无法想象他是如何在绝境里抑制狼人天性的。他很贫穷，因为这样的疾病，他很难找到工作，穿着破旧，脸色苍白，体弱多病。真让人吃惊，我们之前从来没有意识到他每个月的病假都在同一天，没有一个人意识到这一点。”

“他试着教我们守护神的咒语。”纳威的话里带着一丝勉强的高兴，“那一年学校周围守着摄魂怪，我对它们有……不好的反应，所以卢平教授指导了我们，那年圣诞节前，我们……施展出银白色的雾。”

“布莱克呢？”他们之间的沉默时间有点长了，哈利开口问道，心不在焉地用一只手摸了摸膝上柔软的斗篷，另一件曾经属于他父亲的东西闪烁出的黑暗的光芒。

金色和绿色变长了，摇摆着，纳威叹了口气。

“我们没能见到他，没有，他和我们的相处不超过几分钟，这一切发生得太快太快了。我想你从报纸上看到过了。”哈利点了点头，纳威继续说道，“我们把一切都告诉了记者，包括邓布利多希望保密的事情，只有关于斯内普的那部分除外。小天狼星被关了这么长时间，我们觉得理应替他们找回清白。那天晚上，小天狼星闯进了格兰芬多塔楼，带走了罗恩，我们追着他跑出去，然后迪安和西莫就被击晕了，我把他们就醒来以后，就躲在……啊，这件斗篷下面，跟在后面，以防万一。这时候卢平教授来了，小天狼星把罗恩的老鼠的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了我们，我们看见彼得变形的时候，就立刻相信了他。那天晚上很黑，他们都忘记了月亮。小天狼星叫我们快跑，接着斯内普就出现了，他们俩展开了一场决斗。”

“我记得他开始变形的时候，就像看到一个人的身体爆炸了，到处长出了毛，还有尖叫声……”罗恩的声音越来越低，渐渐消失了，声音里充满了同情，而不是恐惧。他现在对那些尖叫声的原因已经很熟悉了。

“卢平扑向了我们，大脚板，小天狼星变成的阿尼马格斯试图挡住他，但是犬还不足以应付狼人。斯内普原本有足够的时间让我们跑回城堡，那时我们在尖叫棚屋里，就在城堡保护咒的外面，那棵打人柳中间有一条通道，但是我们没法闯回通道，我们不得不跑进森林。”

“不过，我的腿断了。”罗恩的声音平静而生硬，这个故事他已经讲过很多次了。“我不动不了了，斯内普把我放在担架上，移动咒很慢，月亮脸追上了我……那一点也不好，斯内普没有让他杀了我，不过我离得太近了。等到我在医院病房醒来，就听到了小天狼星和卢平教授都死了的消息，被判以摄魂怪之吻。太糟糕了，更糟糕的是我变成了一个狼人，就连这也让我觉得……又多了一件坏事，除了所有其他可怕的事情之外，还有一件更可怕、更糟糕的事情。”

“就像一场噩梦。”纳威点头表示同意，然后叹了口气，“有无数的记者过来，试图弄到第一手报道，我们说的话几乎被他们印错了一半。魔法部也在，他们那时总想让我们闭嘴，福吉亲自和我们谈了一次话，甚至想要施几条非法咒语，邓布利多不准他再进入学校了。最后，我们召开了新闻发布会，就这样，每个人都知道了真相。”

屋子里又安静了下来，哈利不禁想，因果报应也许真的是一种魔法力量，那些在赫敏一年级时嘲笑她的男孩们也遭到了恶报。

“我们当时就应该把地图给你的。”罗恩犹豫了一下，慢慢地做了个手势，哈利清楚地看到了他的动作，“但是我们不知道你在哪儿，那时候，有些人甚至怀疑你是不是真的还活着。你知道，卢平教授曾经对此还很伤心，他想念你的父亲，他总说想和你分享以前的故事。他们都是格兰芬多的学生，他还以为你也会是呢。”

罗恩停了下来，纳威接过了话题。“然后，在四年级的时候，我们觉得地图能在三强争霸赛上帮到我们，那时候赫敏非常生气……我想，我们也一样，对自己、对她都很生气。我们的道歉太少、太迟了。等到一切结束，你又不见了。我们就顺其自然了。”

“现在它在这儿呢。”罗恩把地图推向哈利，打断了他朋友的话，声音突然变得严肃起来。“这是你的。”

哈利又看了看地图，他想要研究他的父亲如何在很久以前设法将灵魂的图案复制到地图上，毫无疑问，不管赫敏多么不喜欢霍格沃茨，她也会对这张地图兴奋。

但哈利并不冷漠无情。虽然詹姆斯·波特是他的父亲，但他并不曾陪伴他的生活，从对面两个男孩子的话里，哈利听出他们对那张羊皮纸的依恋，毕竟他现在根本不能使用它。

“你还有一年的学习时间，对吗？这是你们的第七年。”

“是……？”纳威把答案说得好像是问题一般。哈利朝地图做了个手势。

“留到你们学期结束吧，反正我也在这里也不能使用它，当然我是想要研究它，但是我现在有其他的项目，空不出时间来。”

罗恩毫不犹豫地把地图卷起来，塞进一个绿色的大口袋。纳威还有些犹豫。

“你确定吗？这是你爸爸的……”

“我不记得他了，我都是从波特家的金库里拿出了许多他的东西，我不会缺这一件的。”

他有隐形衣，这就足够了，这件衣服的价值远远高于他父亲所有其他东西的总。哈利把一只手伸进隐形衣下面，微微一笑。

纳威的图案弯曲了，哈利过了一会儿才意识到他在鞠躬。

纯血统巫师就是这样。

“谢谢。这张地图对我们意义重大，我们所有人都很感谢你，迪安和西莫也是，他们以为你会生气呢。”

哈利站了起来，耸了耸肩，他不知道该如何解释他的感受。他的父亲很早以前就死了，哈利并不想念他，并没有像纳威和罗恩一样为卢平的去世感到悲伤。

他有家庭，有爱他的人，他有姨妈和姨父，达力和赫敏，还有格兰杰夫妇。

他不需要活点地图来感受到与他从未谋面的父亲之间的联系